第二卷 纷纷扰扰长安道 -- 第四十章 大明宫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送走骆彦等人，李豫愤愤地拍着桌子，怒不可遏。“不提什么王将军与父亲交好的事，便是一名普通大臣，便是真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重罪，也当明正典刑，三司审理之后依法判处，岂容宵小之辈如此猖獗？这大唐还有没有法度了？李林甫！你这奸贼也太肆无忌惮了，这等龌龊手段竟然都使得出来！裴遵庆，立刻安排车驾，孤要入宫面见皇祖父，问问他大唐还要不要脸面了！”
殿下暴怒，身为王府长史的裴遵庆也只能连声应诺，吩咐亲卫备车驾。
“殿下息怒。依臣看来，此事还未能明确是谁在背后指使，便是在皇上面前，殿下也勿明指相爷，免得彻底撕破脸皮，万一这事不是李相指使，日后在皇上面前殿下也难堪。”车厢内，裴遵庆还在连声的劝解着怒火冲天的李豫。
车近大明宫，李豫终于开口了：“裴长史无须多言，此事我自有分寸。不闹他一闹，只怕某些人都把我父子二人当病猫了。”
李豫这话太重，裴遵庆不敢接口，只能连连苦笑。事涉皇帝与李相，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王府长史能进言的。
大明宫，御书房。
两个相貌颇为相似的老者分上下而坐。
上首那老者着一身明黄龙袍，眼角皱纹深如刀刻，略有些混浊的眼球不时隐现着凌厉的光芒，两根手指节奏分明的敲着桌面，却正是当今大唐天子，唐明皇李隆基。
下首的老者身着一品服饰，三角眼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明皇身后，身材高大的龙武大将军、太监总管高力士面无表情的捧着一份奉章，不动声色地开口：“蝶影回报，鹰扬郞将陈道平、少监鱼承恩奉命自陇右将罪臣王忠嗣押解进长安，途中多番遇刺，陈道平、鱼承恩率羽林军有意延迟救助，致命陇右护卫死亡一名，重伤五名，轻伤若干。”
“嗯？”唐明皇接过折子，随意的扫了一眼，顿时勃然大怒，将那折子狠狠地砸向下首那老者。“李林甫，李十郎，李大相爷，此事你做何解释？”
李林甫不动声色地弯腰捡起落到地上的折子，逐字逐句的读了一遍，这才慢条斯理的回话：“回陛下，此事与臣无干。”
“嗯？”唐明皇瞪大双眼，死死地盯住李林甫，仿佛要把他看穿。“很好，朕等着你的解释。”
“请问陛下，当世之中，除了陛下，还有谁的权柄能超过微臣？以臣如今的权势，若要人死，有无数光明正大的法子尽可使用，何必费心费力找什么江湖人物？真要弄死王忠嗣，陛下不反对，臣一个招呼，刑部敢不从命？便是无罪刑部也得弄一份证据出来证明其有罪。更何况……”李林甫很恰当地把话断在最关键的位置上。
话虽然很难听，偏偏唐明皇却信了。
指头以不变的节奏敲着桌面，唐明皇脑子里拼命的念头，揣测着是谁竟有这般大胆。告王忠嗣欲反、解王忠嗣兵权、押其入长安，虽是李林甫在做，但唐明皇心里明镜一般的，这不过是李林甫猜测到自己的心意，替自己出了这个头。
说起来，唐明皇不是不知道李林甫口蜜腹剑的名声，可依旧信赖有加，原因无非三点：第一，李林甫是宗室子弟中不多的可用之材；第二，李林甫人品虽不甚佳，却实实在在有些才干，自张说、姚崇之后再无人可替代；最重要的一点，李林甫那不佳的名声里，很大部分却是在替明皇背黑锅。
“高将军，依你之见此事又是何人所为？”想了一阵，明皇觉得自己的脑子也乱了。唉，岁月不饶人，年纪越来越大，脑子却渐渐没那么好使了，加之夜夜笙歌，旦旦而伐，精力是越来越不够用了。
高力士想了一阵，却也只能摇头：“老奴实在不知是何人所为，便是就此杀了王忠嗣，亦难有人从中受益啊！突厥、吐蕃更不可能，他们的势力无法延伸到这般地步，却只能是大唐内鬼所为。”
“陛下，广平王直奔御书房而来。”一名小中官匆匆进御书房，跪地回报。
“豫儿？他来做什么？”唐明皇疑惑地看了高力士一眼。“似乎朕今日未曾宣召罢？”
得到高力士肯定的答复，唐明皇更加奇怪了。这个自己最宠爱的孙儿一惯深懂礼法，怎么会无故夜闯御书房？莫非是李十郎做得过火了些，让他受了委屈？
“宣他进来罢。”
“拜见皇祖父！”李豫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趴地上给唐明皇行了个大礼，不待唐明皇唤平身便站了起来，咄咄逼人的问。“原来李相也在，正好，皇孙有一事不解，正要求教于皇祖父与李相，这当今大唐，竟是谁家天下？”
“孙儿何出些言？”唐明皇狠狠地皱起了眉头。
“朝臣若是有罪，明正典刑，依法判处，皇祖父以为此言当否？”李豫怒气冲冲地看着唐明皇，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继续侃侃而谈。“可是，王忠嗣被解长安，途中居然多番遇刺，羽林军袖手旁观，刻意纵容，这是哪家的王法？王忠嗣有罪与否，孙儿不知，亦不敢妄自为其辩解，但这等下作的手段，孙儿看不下去！若是王忠嗣竟因此而亡，皇祖父可曾想过，此事会寒了边关将士的心？”
说到边关将士，唐明皇心头一动，却是一言不发。
李林甫果然不负奸相之名，一眼便看穿了唐明皇的心思，赶紧出声解围：“广平王殿下还请稍安勿燥，皇上与老臣也刚刚接到消息，陛下大发震怒，正责令老臣追查此事。”
“报！”急促的声音传入御书房。“刑部急报，十余名身份不明的黑衣人夜袭刑部大牢，意图刺杀王忠嗣，已为刑部总捕秋亦声杀退，只杀死一名黑衣人，刑部死三人、重伤六人，轻伤十八人。”
“什么？”唐明皇拍案而起，满面震惊。
不仅仅是唐明皇，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袭击刑部大牢，这可是诛连九族的重罪，什么人竟这般猖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