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玥月山庄 -- 第八章何去何从
蒋伯良在病床一躺就是一个星期，他没病是心身疲惫，他太孤独，孤独到了极致，鬼都来找他了。
病区的护士长，出身苏州城名门之后，她把护士事业当作人生的寄托和终身高尚的职业，这样的女人除了一颗纯洁的心之外必然是有着广博的母爱。
护士长对蒋伯良突发性的“精神病”，很同情，一天来好几次病房。
蒋伯良活了这么大，对女人的概念仅是从物种上理解，有男必有女，男人未必枭雄，女人未必伟大，男女就是并行合成的铁轨，让人类沿续的自然现象与法则。
当一抹晚霞带着阳光余热准备黯然退场，灰白阴沉的夜幕即将映入病房时，护士长走了进来，轻轻地拉上了窗帘，打开了床头柜边橘黄暖意的小灯。她绾起了他的袖口给他量着血压，纤长细洁的手指略有些冰，搭在了他的手腕上测着脉搏。
蒋伯良眼睛闭着，略有贪婪地嗅着她身上淡淡的“复尔马林”气息，心里泛起波光涟涟，女人的温情雨露着男人的心田，一个男人情感细腻触角的萌芽缺少了女性的沐浴会枯蔫。尤其是躺上病床上的男人，大多很少看到她们的全貎，洁白的身影和明亮的眼睛及细洁的手，三点成一体勾勒出她们的印象，这些会让他们催生对女人的心理上的依赖，把她们神圣化，以至于当看到她们脱下工作服时，会有一种失望，仿佛看到天使的翅膀夭折了。
护士长量完血压，测好脉搏，把蒋伯良的手放进被窝，又帮他掖了掖被子。
当护士长开门准备离开时，蒋伯良嘴里喃呢出一声“妈妈。”
护士长头回了过来。
“蒋医生，你说什么？”
蒋伯良没有说话，护士长走了。
第二天，医生查房，到了蒋伯良的床前时，他们看到了蒋伯良睡着。主任问着护士长这二天他的情况。
护士长小声跟主任说。
“不太好，有病情加重的趋势，他昨天喊我“妈妈”，我建议我们还是把他转到广济桥下精神病院去，医疗费用院方不出的，我们同事间可以募捐。”
这时，蒋伯良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护士长。这也只有护士长看到了，她脸色哗然大变，一下子明白了蒋伯良没疯，他只是身心疲惫、脆弱，他那声“妈妈”并不是叫她，是称呼着天下女人，他渴望有爱。瞬间，护士长感到了她深深地伤害了蒋伯良，有点无地自容。
查房一结束，护士长走到了蒋伯良所在的病房，床上已空了。护士长胸口一阵揪心的疼痛，蒋伯良再也不会回来了，这件事成了她职业生涯中的一个痛。
蒋伯良踯躅在苏州城里，从干将路走到观前街，在三清殿痴痴地看着道士烧香敬神，中午吃了一碗豆腐花，二两春卷。下午来到盘门，坐在运河边一坐就是几个小时。他不知何去何从。
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走了过来。
“阿弟，我看了你较多辰光，年纪轻轻，千万不要寻死。”
蒋伯良站了起来，老太以为他要跳河，不至于。他又漫无目地走着，站着渡僧桥看着河滨里拥挤的船只，船家的嚷嚷声南腔北调，颇为好听。
天黑了，小河二岸万家灯火，蒋伯良找着栖身之地，口袋里钞票不多了，想到了山塘街上那座老宅，付了钱没住，现在已与鬼谋面了，不再惧怕了。还是上哪儿去吧。
绸缎庄已打垟了，蒋伯良敲了半天声，那个老板才开了门板上的A4大小的小窗，警惕地张望着，一看是蒋伯良，松了口气，开门了。
“先生，你这样吓死人的，日本人马上要打过来，我们都准备逃难去了，你还回来干什么？”
“我还想住那间房子。”
老板大喜。
“先生，若你肯住的话，我房租就免收你了，你就顺带帮我看看房子，不要日本人住进去。”
“好。”
蒋伯良拿回钥匙及他当初交的房租，到了老宅，开门关门走进天井，他推开阴兮兮客堂门，瞅一眼西厢房，门上有锁而且铜锈斑斑，鬼本事是真大，开关连锁上痕迹也没有，鬼做贼是超强大的嘛。他走进了客堂，真想鬼夜里是不会回来的，那是他们的工作时间，定定心睡觉，他开了东厢的门。
“咣啷”一声，蒋伯良差一点魂又吓了出来，不敢回头，这只女鬼回来了迁怒他不肯带他们进祈玥山庄，她想干什么？大不了跟她一样做鬼，真正做了鬼还不知谁混得好呐。尽管，蒋伯良这样安慰自己，但是歇了半天，才敢回头张望，一只野猫，也受惊了，敬惕地盯着他。
蒋伯良大咳了一声，开了门，翻身把门闩上，窗户关紧。看来房东像算命先生料准他会回来，房里的东西一样没有动，他躺上床上看见白雾雾的蚊账，赛过看见的鬼，他躺上了蒙着被子，一片漆黑又像在阴路。
蒋伯良起来拿申报折了顶帽子套在了自己的头上，再坐在床上，看不到雾白了，虽然有点黑，但是离漆黑相去甚远，报纸上还有个穿着旗袍做香烟广告的美女，有点模糊，身体窈窕的地方还是蛮清楚的。
蒋伯良等于给自己罩在了避邪驱鬼的法器中一样，心定了下来。思前顾后，想着今后的打算。
蒋伯良始终回避着鬼所说的鬼话，祈玥山庄是个坟，里面住着一群盗墓鬼，他想辩白，没有反驳的论据，想默认，也感到荒唐，祈玥山庄他们蒋性一家肯定有着很深的水，是什么？他不敢直视。要想让他让三个鬼进祈玥山庄破坏家人的平静的生活，谈都不要谈，他想逃避，譬如当他死掉了，反正他在家里人眼里也是个外人。
蒋伯良还做了个死掉动作，眼睛一闭，双手一挺，但是呼吸没法停止，自已骗自己有什么好骗的？这时，他想起了跟那个少校的约定，对，参军，不当军医，当军官，大刀向鬼子的头上砍去，当在自己刀下有数不清鬼子脑袋时，自己就是将军。到时候，自己坐着美式吉普，挎着驳壳枪，要左右挎二把，不对将军不用这样挎的，只别一把银光闪闪的勃朗宁手枪，回到苏州，全城百姓夹道欢迎。再带一个排的士兵，在县长的陪同下荣归故里。待那时，他要奉劝家里人把墙壁涮白，把那个阴兮兮的符去掉，即使蒋家有过盗墓的劣迹，跟法官打打招呼，弄个兄弟出来担当，判个监外执行算了，一家从此开始融融地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