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根初显 -- 第五章 十三年的冤案【4】

夜深了，王玲躺在床上，想起白天饭点时间发生的事情，不禁感慨万千。

从小到大，她一直是在贵族学校里读书，周围的同学家境非富即贵，吃好的、玩好的都是这一拨人的普遍追求，怕吃苦、怕学习、性格中带点轻浮和玩世不恭也几乎成为他们的共性。

而学习哥，在她的成长经历中，是第一次所遇到的很独特的男孩子。他细细地回忆着学习哥的相貌，发现这个男孩其实很俊秀，气宇间还带有一种自己周围少男们少有的MAN。只是也许因为家境的原因，他在人前总是那么低调，将所有的英气都隐匿于自卑的情绪之下。

第二天是周末，同学们要么回家，要么出去玩了。王玲哪也没去，她想看看学习哥周末在干点啥？她觉得自己已经对这个有点怪异的农村男孩产生了浓厚兴趣。

宿舍后有一个大池塘，周末少有人走动，池边浓郁的白桦林在微风的吹拂下发出“哗哗哗”的树叶相互碰撞摩擦声。一个如石头般纹丝不动的身影坐在湖边，手捧一本书，那朴素的穿着与周围的物景几乎融为一体，若不细看，还以为是一个树桩。

一定是学习哥！这个学校里除了他，还有谁会整天书不离手？

王玲走到近前，听到学习哥正在用英语诵读法国大作家雨果的名著《悲惨世界》。那标准的发音、流利而略带感情的朗诵让王玲瞬间生出无限的敬佩。

学习哥发现有人走到近前，抬头看后，马上惊恐地站立起来，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是你啊！怎么没出去玩？”学习哥小心翼翼地问着。

“你不也没出去玩嘛”王玲回道。

“我，我和他们不一样，”学习哥说。

“有啥不一样？你干嘛这么用功？该休息还得休息，别把身体整垮了。”

学习哥看了看王玲，眼神中含着一丝温情，“那天谢谢你帮我解了围，我的确是忘记带菜票了。”

“我知道，没啥，小事一桩”。

也许是王玲的真诚打动了学习哥，在这个女生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果敢地向她讲述起自己的身世。

学习哥出生在一个内陆省份贫困地区。在他的家乡，土地贫瘠地让人无法想像。风调雨顺之年可以略有盈余，如果遇到干旱则颗粒无收，全村都得靠国家救济勉强活下去。

但即使是这样贫瘠的土地，对于村里人来说，却依然是稀缺资源。因为旧有的生育观驱使着人们都想多生儿子，虽然国家计划生育政策规定农村一家最多不能超过两个孩子，但许多人仍然躲着偷着都想搞一个带把的出来。随着人口的增长，人均土地拥有量也正在进一步紧缩。

学习哥上面已经有4个姐姐，本来已经属于超生了，但学习哥的父亲仍然发誓此生不弄个带把的出来，即使被政府把自家的房子扒了、抓去坐牢都不认输。

终于在第五次分娩后，学习哥诞生了。

此后，学习哥一家每天都被极度贫困折磨着、啃噬着。四个姐姐小学没毕业就辍学了，所有的钱财都被聚拢了投资在学习哥身上。

大姐十五岁就被父母说了一门亲，十六岁嫁了出去；二姐十二岁时无钱医治夭折了；三姐七岁时去河里游泳不幸溺亡了；四姐侥幸活到十五岁，义无反顾地背起行囊出外打工了。

学习哥对自己的父母一直是又爱又恨。

爱的是他们不顾一切地把自己生了出来，省吃俭用地供自己读书；恨的是由于他们的愚昧，让自己的两个姐姐早早地过世，另两个姐姐也几乎被毁了一生。

他觉得自己就是祸根，他欠四个姐姐的，也许这辈子都无法偿还。

父母说得对，没文化害人啊！如果他们尚且有那么点教养，就不会做出如此没理智的事情。看来，要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家乡的命运，没别的路径，唯有读书。

学习哥从小就一直喜欢读书，并且一直是班里的第一名。但他的性格一直内向，除了自卑，更多的是对四个姐姐的愧疚。

高中毕业后，他以全县第一名的好成绩考上了这所全国知名品牌大学，而家里那本不殷实的家境已经因为供他读书而被掏空。父母年岁已高，已经无力供他上大学了。但即使这样，家里仍然一贫如洗。缺乏壮劳力，仅靠他们那单薄的身体做农事养活自己，际遇可想而知。

学习哥又开始觉得欠父母了。他提出不想读大学了，但父母坚决反对，他们说如果你不读大学，那我们一生的努力等于白费了。他们开始四处借钱，可穷塗四壁，谁还敢往外掏这没返还可能的钱？

在他临走时，父母把仅有的300元钱塞在他手中；大姐追出2里路，往他兜里硬塞了2000元钱，说这是从家里背着她男人硬偷出来的。无论如何，让他到了城里一定要去找四姐，四姐在餐馆里打工，一定会帮助自己唯一的弟弟的。

到了城里，按照大姐给的地址，他找到了四姐。四姐在一家餐馆打工，由于文化水平低，只能做最简单的刷碗、传菜工作，工资每月也不过几百元钱。

面对弟弟入学第一天就要交的近万元费用，她也一时犯愁了。万般无奈之下，她找到餐馆老板，一个四十岁男人，希望能暂借给她一点钱。

老板当着学习哥的面，很爽快地把钱递到她手里，不过附上了一句话，“要是你能背着我老婆和我好，别说一万元了，这小弟今后上学的费用统统包在我身上！”说话间，另一只手还不住地在四姐脸上抚摸着，那眼神里透出的欲望如狼般凶猛。

学习哥感到万分的屈辱，难道穷，就要忍受万般的身体折磨和人格侮辱？他想把钱当场砸在那杂种脸上，说滚吧！

四姐把他拉到远处，饱含热泪地说，“弟弟，只要你再坚持四年，毕业后就可以找好工作，挣大钱，不用像我这样做些低贱的工作。为了这一天，不管忍受多少屈辱，都是值得的！听姐姐的话，好吗？”

每当想起这些，学习哥钟尧不禁万分的悲愤。来到城里，自己的梦想之地，带给他的不是美丽的现实，而是残酷的一幕。这里充满着欲望和贪婪、龌龊的交易和肮脏的人性。

他决心要发奋读书，以实际行动改变自己和家庭的命运。每当四姐按月给他送钱来时，他总是不全部拿，只抽出够自己基本生活的部份，其余返还给四姐。

四姐硬塞给他，说弟弟，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多吃点好的。

钟尧便说，你看我身体这么棒！你上个月给我的钱还没用完呢！就硬把剩余的钱推给姐姐。

每顿饭他尽量少吃，饿了就拼命读书，精力放在学习上就会忘记饥寒交迫和所有的屈辱。他没有朋友，但有书本为伴；在书中，他得到了心的宁静、灵魂的愉悦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