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 第四章 马革裹尸
李诚追着那红衣翻飞的身影一阵子，前方忽然鼓声大作，无数火把一瞬间被点了起来。李诚惊觉不对，立刻勒住缰绳，回头时，身边建州军已只少无多，再想撤，只怕也已经是来不及了。
白沼对李诚的评价真的是很精准的。他借着昔年战功，在朝中恃勇而志骄，如今重回沙场，又捡了个追击败将的便宜，只道是自己勇猛依旧。而且，他又自认看得清形式，料定苏染不肯舍得精兵良弩与他认真拼命，不然，也不会如此贸然匹马追击。
或许……
他只记得朝堂之上群臣之间，尔虞我诈要小心谨慎，一句错便官帽不保；金銮殿里伴君左右，要小心谨慎，一处错便九族牵连；却忘了，两军之间，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要小心谨慎，一疏忽便国破山河碎；这沙场之上，刀剑无眼要小心谨慎，一念差便马革裹尸不能还！
马革裹尸？！李诚有些悲哀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随意披着的外袍。若是死在这里了，恐怕连个马革裹尸都捞不着啊……
看着那抹红衣没入林间，随即流箭便如落雨般下来。李诚即刻将手中的长刀抡圆了抵挡。但是，照这样的情形下去，死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将军！”身后的一名侍卫叫喊了一声，声音焦急又带着痛苦一声低吟，应是中了流箭。
现在李诚哪里还有时间回应他，心里直骂身后的小子不懂事。挣扎在死亡线上，谁他妈还有空搭理谁啊！！所以，李诚没回头不说，甚至连回音都未给。然而，不过片刻之后，李诚身后忽然有一人扑了上来。
李诚心头一凉，他这会儿自顾不暇，自然不会料到身后还会有人偷袭。暗道一声：我命休已，便顺着那人的力道，掉下了马去……
然而，这一摔，李诚除了磕到了手肘，其实并没有受伤。而从后面偷袭的那人，却动也不动地趴在了自己的背上，他一动，背上的人就倒吸了一口气，接着，耳边就传来一个声音：“将军……你先别动……这马下可比马上安全，澧贼宵小，此行定是为了行刺将军，将军你可一定要活着回去啊……”
听到这里，李诚忽觉脖子上有些温热，抬手一抹，一手都是黏腻的鲜血。原来扑他下马的，并不是什么偷袭之人，而是自己手底下的弟兄。
“你……”李诚开口，本是想问问他的名字，然而，却再度被背上的人打断了。
“将军，你先别动……咳咳……他……他们的箭，肯定有间隙的。你等他们换箭的时候再偷偷走。还有这甲胄，你也穿上吧……”
李诚闻言，抬手去摸了摸另外一边的肩上，发现他有一件甲胄就搭在那。
“这是赵里的，他让小的带给将军……”
李诚心下一阵感动：“赵里？你叫什么？回去都给你们记功，各升三级。”
“咳咳……将军，这……这就不用啦。你快走吧，澧贼的箭停了。”说完，那人却还趴在李诚的背上不动。李诚起身，将他放下来，才发现，他的背上已经密密麻麻地插满了箭，几乎就成了刺猬！
他心中一阵心疼，这些个兵士，都是他以前的旧部啊！！！如今好不容易重聚，竟……澧贼！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李诚的心头有一把火，被点燃了起来。他觉得血液沸腾！！！仿佛回到了那个一骑突围的鼎盛时期。想当年，灭陈的时候，不过带了一万人马，如入无人之境！竟斩获敌首一万五，得了个骠骑大将军的封号。
那陈国的城郭，可比这齐茵硬太多，自己怎么能够在这阴沟里翻船？！明天就点兵，杀他个片甲不留！！！不，不是明天，今晚！就今晚！一会儿回去就立马点兵！！李诚披上甲胄，心中已经酝酿了千万个破城之法，雄心壮志澎湃汹涌如潮。
奈何！
奈何啊！！！
“李诚！！你若放下武器投诚，便饶你一命！”一名年轻的青衣将君骑在高头大马上，目光如炬，说的话也是掷地有声，俨然摆出了一副胜者姿态。
李诚不紧不慢地穿好甲胄，将围的水泄不通的包围圈环顾了一遍，再度落回到那名青衣将军的身上，然后仰天长笑，末了，冷冷地说道：“将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澧贼宵小，烧我营地，抢我女人，又以此等龌龊手段杀我于齐茵城郊，真是为天下人所不齿！！！”
“兵不厌诈！成王败寇。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你还是识相点好！”青衣将军冷哼一声，对李诚的说辞不以为意。
“你们动手吧！我李诚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宁折不弯！只可惜我空有一身武艺，最后竟丧在你们这等宵小手中，死不瞑目啊！！！”
“怎么，听你的意思是，你输的不服？！”忽然，一道声音在包围圈外响起，随即，那包围圈便让出了一条路，接着，一个穿着红衣的少年，便背着手，走进了包围圈。
“白将军！”方才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青衣将军见着那红衣服人，即刻下马参拜，“末将越清，参见将军。”
红衣人抬手挥了挥，示意他下去，只是看着圈里的人，继续道：“喂，问你话呢！不服么？”
一圈的火光照耀下，却没有那红衣的少年一人光彩照人。
李诚见过不少的漂亮女人和漂亮男人，或妖娆，或清纯，或英俊……但是却没有一人及得上眼前这位的风姿。就是皇帝手底下的那几个漂亮儿子，都没有一个能和眼前这位比。这种将柔美和阳刚结合得这般美妙协调的人，他这辈子，也就是在这一刻见到了。
然而，现在却不是欣赏美人的时候。李诚看着眼前这一身火红的人，认出他就是抢了自己女人，一直引着自己往这来的人，他盯着对方，猥琐地笑笑，接着，便用一种极其猥亵的声音说：“若是要我投降，其实也不难，这位美人将军陪我一夜便好。”
“你这个……”方才下面的青衣小将闻言便想上去教训李诚。却被一边的红衣少年拦住。他有些气愤地喊了句：“白将军！这人！”
“越清，你先退下。”白沼不动声色。她心里头也生气，但是面上却没有带出来，反而勾起了一抹冷笑，道，“李将军这类型我不太喜欢，所以，我对插你没兴趣！”比恶心人么，谁不会啊！
“你说什么？！”原本坐在地上的李诚跳了起来。
白沼看着李诚，嘴角勾起一抹笑，然后，指指自己，比了个一的动作：“我，”然后又指指李诚，比了个圈的动作，最后左手和右手做了个极其下流的模仿某种运动的动作，“对‘插你’”，挥挥手，“完全没有兴趣！”
末了，微微挑眉，不动声色地补充一句：“明白？！”尼玛，在现代的时候，老子也是阅尽天下钙片的人，就这么点水平还想用来挑衅我？！白沼在心中暗骂。好吧……其实就是单纯恶心人而已，就算他长得是自己的菜，自己也不可能插他……
这下，方才没有反应过来的士兵都哈哈大笑了起来。而白沼，却是一副脸不红，心不跳的模样，看得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越清嘴角抽搐，哭笑不得，脸上难看的要命……
而李诚的脸却涨成了猪肝色，他大吼一声：“澧贼！！和爷爷大战三百回合！”便朝白沼冲将过来。
越清一闪身，便将刀夹在了手无寸铁的李诚脖子上。李诚便也停住了，但是却叫骂道：“老子不服！！尔等宵小以下三滥的手段杀我，胜之不武！”
“哦？！终于愿意说重点了？！”白沼收起方才那贱样，眼波流转，落在李诚身上，“说说看吧，你要怎么才服？！”
“小子！你敢不敢和爷爷单打独斗？！若是你赢了，爷爷就跪下给你磕头，要杀要剐随你意，要是爷爷赢了，就放爷爷回去，咱们堂堂正正干一场！”李诚大吼。
“大胆！你不过一个阶下囚，有什么资格和我们将军谈条件！”越清大骂。
“越清，不碍事。”白沼挥挥手，示意越清下去，“既然不服么，那就让他服好了。这有执念地死去，还是会给人造成困扰的。李诚其人，也的确算条汉子，那就让他像汉子般死去吧！”她一边说，一边挽起袖子，然后拔出了腰间的短刀。
越清一见，忙阻止白沼：“既然如此，那就由某将和他比吧！这等囚徒，用不着将军亲自……”
“没事没事，反正计也是我定的，粮草也是我命人烧的，人也是我抢的，他不服么，我就让他服好了。来，小清你让让，本将军就让他死的瞑目好了。”白沼笑得眉眼弯弯，但是眼角眉梢都是寒意。当李诚说出那话的时候，她就下了杀他的意思了。本来还想，若是可以，便收为己用，反正好色和恃勇而骄都是可以调教的，也算是个可塑之才，但是现在想来，还是不要的好，不过是个匹夫，没什么价值。念在还算是好汉，带来的几个部下都甘心为他赴死的份上，就送送他。
白沼眼神一转，便落在李诚身上，目光如刀：“李将军可不要后悔，既然是决斗，那就拿出点男人的样子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何？！”
李诚被他看的心中一凛，但是也升起了斗志：“将军好气势！！莫非你就是越王苏染？”
“王爷怎么可能费心思在这种上面呐……”白沼摇摇头，然后对着周围的将使随意一指，“在下越王帐下小将，白景年。李将军，你随便挑间趁手的武器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