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二十三章 七煞神君（下）
“外公，按照门规，那时您的名号是那位刺客呢？”宋玉有些好奇。
“呵呵！当我回到七煞宗山门向宗主禀报此事后，宗主十分高兴，为我命名聂政。”
柳媚娘也很上心：“宗主，既然七煞宗并没有后续的道法，那你又是如何跨越炼气化神境界的呢？这可是修道人最关键的阶段啊，结就金丹，从此就算入道之门，可获得两三倍于常人的寿命。按照道家的说法，可以称为人仙了。若无法结丹，就算练成先天罡气，也只能归于筑基期，身体经过先天元气淬炼之后，易筋锻骨，伐毛洗髓，无病无痛，延年益寿而已。”
七煞神君宋别离点头道：“媚娘说得不错，可我那时哪里懂得这些修道人的学问。我只是一介武夫，还是一个手上人命数以千计的刺客。更何况，以我当时的认知，这已经是七煞神功的最高境界，我也并没有想过其它。那时七煞宗内除了宗主，便只有我和另外一位名为荆轲的刺客是先天高手。不过一个武林门派能有三位先天高手，已是相当罕见的。我记得那时整个武林中的先天高手，一共也就十位。玄武门太和，太乙和太极外三门也只有三位。”
“但是，不久之后，我奉宗主之命，远游西域，追查一桩和木刺夷教有关的命案。这木刺夷教和我七煞宗的性质宗旨差不多，多以暗杀行刺，屠戮征伐为务。不过，这个邪教的刺杀手段诡异难测，层出不穷，还有不少潜踪匿形的幻术和驾驭动植物的秘术。这已经有些类似我华夏神州上古时代的巫术，实在不是我能抗衡的。在与这些邪教杀手多次接触后，不小心陷入了他们的包围。本以为必死无疑，不料遇上了弥勒教的绿度佛母，蒙她出手相助，小命得保。”
“那时绿度佛母和弥勒天尊仍是双修道侣，关系还是不错的，弥勒天尊的野心还不是那么明显。佛母以密宗神通治好了我的伤，又亲自为我开示瑜伽奥义，三脉七轮和提升生命之气的密法——观想昆达利尼蛇。其实所谓生命之气，也就是性力，或是性能量，其实是生命的本源能量。道门中有一个钟吕内丹道派——终南山纯阳观，修法和此秘密瑜伽大同小异。只不过纯阳一派主张禁欲清修，有些阳春白雪，曲高和寡的味道，其实是自以为高明罢了。”
“当然也不是全无道理，毕竟人间不比地仙天仙两界，先天元气十分稀薄，虽说后天之精对于修道而言无关紧要，但是纯阳一派本着将全部资源都投入到修道大业的原则，还是把人欲给戒了。却不知若是这世上人都没了，这仙佛神魔又由谁做？”
“后来绿度佛母又嘱我多读些道书，这才有后来茅山宗碰壁之事。我便以秘密瑜伽和上清一脉的《黄庭经》为主，在巫山一心修道。七年后终于结丹，命功已了，只待显化元婴成就地仙之位。这一年我已经五十六岁，修道小成，成为七煞宗有史以来第一个修道人，勉强算是无愧于天命之年。也是这一年，上任宗主过世，嘱我接掌七煞宗，成为圣教十大长老之一。还是这一年，我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对毫无印象的父母也算有个交代。”
“接下来就很无趣了，三十年几乎不出山门，只为显婴出神。偶尔和家人共聚天伦，或者和几位长老交流下修炼元神的心得。一般来说，资质好些的，九十年间便能元神出窍，我却花了别人三倍的时间，方才成功。虽然说我的确是比较勤奋的，但是机缘也很重要，仿佛冥冥中早已注定，又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一直在操纵着我的命运。都说修道人我命由我不由天，以我的经历来看，还真不好说。金丹大成，却也挽不回爱侣逝去的生命。日后尚有数百年的时光，又能和谁人分享？唉！”
宋夫人安慰道：“爹爹，您不必担心，毕竟我和玉儿不会离开您的。”
“对啊，宗主。我们现在和天魔教结下大仇，还有许多事做呢，不会太无聊啦。”柳媚娘道：“其实我是想问说，那密宗的瑜伽和茅山宗的《黄庭经》到底有何关联？一佛一道，竟能同修共证，多半只是有点参考价值吧？”
大慧法师也奇道：“晚辈也是头一次听说，茅山宗的道士多以炼神为主，也修些驱神役鬼的法术。这和瑜伽似乎没什么关系啊。”
七煞神君宋别离对宋玉道：“玉儿，你看书颇多，外公便来考考你，你说说看。”
宋玉道：“外公，玉儿对密宗功法倒是略知一二，可是对于道家上清派茅山宗的道法却一无所知，《黄庭经》内外中三卷在水院所藏的开元道藏《三洞琼纲》中也有记录，不过只是些原理性的诗句，太抽象，实在难解得很。倒是在崇阳祖师的笔记中略有涉及，他在论述各家各派道法时曾道：大道三千，无非精气神。他更进一步说元精元气与元神，看似三种，实乃一物，称之为三位一体。不管你的道法是重在炼精炼气还是炼神，绝不是说炼精的就不炼气与神。一炼俱炼，万万不可囿于文字，差别对待。”
“我想，从这个角度来讲，瑜伽从炼气之道讲三脉七轮，《黄庭经》以炼神之道解仙脉，七门和诸种身神，应该是有相通之处的吧。不知道我理解的对不对？外公！”
七煞神君宋别离哈哈大笑道：“非常接近佛母的说法了，你的悟性也很高。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五百年前的人竟然有如此精辟的见解，刚才那段关于精气神的论述很是精彩，令我有茅塞顿开的感觉。不过，媚娘提到了九幽天魔李承宗和我们的仇恨，只怕我却帮不上忙了。”
“为什么？难道宗主不想报仇吗？还是修道人一旦到了炼神境界，便真能看空一切了？”柳媚娘大惑不解，就连宋玉母子也有些吃惊。
七煞神君宋别离神色一黯：“那倒不是。可惜十二年前元婴出窍以来，为着渡过四小天劫的心魔试炼，我的杀意和煞气修为如今已彻底停滞不前，难有寸进。不然怎都可以与那九幽天魔李承宗一战。现在嘛，五行宗金木水火土五位也就和我差不多，仍未感应到第一次大天劫的降临，明珠和媚娘应该知道，此宗的五行罡气进展速度一直是蜗牛级别的。新任的寒冰烈火二人还在四小天劫阶段，毕竟也是才作长老不久。至于玉儿，还没遇到心魔的试炼吧，更不用说了。圣教里元神期高手还是只有传功执法两位能与那九幽天魔李承宗相提并论，天魔大法的奇异加上他渡过六大天劫的千年修为，只怕形势是不容乐观的。”
宋夫人的情绪更是低落：“爹爹说得没错，九幽天魔李承宗一人已经如此厉害，再加上四大弟子都是元神境界，大弟子黄易更已渡过三大天劫，那桃花圣母如今也到了元神初期。这六人已经难以抵挡了，何况他们最近几年又收服了不少妖魔鬼怪，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修成元婴的高手？我们……我们……”
在这绝对的实力面前，就连柳媚娘的声音都失去了那种一贯令人全身酥麻的媚力：“那我们该怎么办啊？天魔教还有弥勒教这个盟友呢。咱们墨家可是一个帮手都没有！”
宋玉眉头紧皱道：“玉儿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娘和外公千万不要如此沮丧，长了他人志气，灭了自己威风。九幽天魔李承宗和他的胡朋狗党作恶多端，老天爷绝不会助纣为虐的！”
大慧法师也叹道：“佛门到如今已是盛极而衰，号称十三宗，却连一个法身佛也没有，你师父禅净律密兼修，念力还不如你，我就更不用提了。道门十大洞天里元神高手不少，却未必有插手的兴趣。就连那太清一脉的道家祖庭亳州老君庙，本是九幽天魔李承宗的师门，两百年来也未曾出手降伏此魔，清理门户。”
“至于儒教，孔家的齐鲁学宫一心只叫人做官，号称帝王师；孟家正义草庐早已混迹江湖，甚至连先天境界的武林高手都没一个。珞珈学院勉强算是儒家吧，可又是完全的隐士做派，不问世事，甚至比道门中人做得还要彻底。”
宋玉回忆起小时候的见闻，的确如此，做声不得。
柳媚娘不忿道：“如今天下道消魔涨，这些个世外高人却一个个高枕无忧，我就不信没有轮到他们头上的那一天。我可真想看看那时候他们的嘴脸！”
众人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法子，大慧法师见天色已晚，遂返弥陀寺参他的睡禅去了。宋别离却道要去后山打坐炼神，其实只是想透透气。
剩下宋玉一家九人，气氛着实有些压抑。宋玉轻轻抚摩着娘亲的手道：“娘，媚姨，你们别这样，越是艰难，我们越要坚强。世事无常，现在的形势未必不会发生变化。等后日祭拜爹爹在天之灵的大礼结束，我们再来重新计较一番。”
宋夫人爱怜的抚了抚宋玉的脸庞：“玉儿，你真的很懂事。放心吧，娘和你媚姨都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我们一家人互相扶持，总能渡过所有劫难的。”
柳媚娘站起来，又把湘云湘雨和梅兰竹菊四婢都拉到一起道：“以前的日子更苦，我们也都挺过来了，不会有更坏的时候了。我们要相信邪不胜正。姐姐，我看天色不早，萧家两个丫头又是才回来，大家都去休息吧。接下来这几天还有得忙的呢。”
“也对，都睡了吧！”
“谢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