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风起天都 -- 第四十章 君洛
星元三四七五年一月，新年伊始。距离林少艾在定南书院一战成名，已经过去了五个月。
位于北方的庆国，此时全境飘起鹅毛大雪，银装素裹，寒风凛冽。
刚满十六岁的罗维，在雪地中闭眼冥想，积雪已经在他身上堆了厚厚一层，头发和汗毛仿佛都要在这严寒中冻了起来。
“真冷。”
脸上堆积的雪，突然簌簌落下一些，露出已有几分成熟气息的五官。皱了皱被雪染白的眉头，少年呵出一团白气，喃喃地说道。
……
“真冷。”
同一时间，在庆国东部的一座边陲小城，有一名少年，也正说出同样的话语。
“君洛大人。”
全身黑色劲装的女子走了进来，充满诱惑风情的臀部，在走动中尽情摇摆着。
女子走到少年背后，无声跪倒。
“君洛大人，您终于来了，整个天星宫上下，盼您盼得头发都白了。您为何不前往总坛……”
啪。
少年背在身后的双手，也不知如何一动，只听一声闷响，女子捂着脸颊，一丝鲜血流了下来。
“我行事，也能轮到你说三道四？苏陌叶，你可是长胆子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想必你自由得很？”
少年冷笑着转过身来，白狐皮大氅扣得严实，衬着一张更加白皙的脸。一张比女子还要美丽几分的脸上，双眼璀璨着琉璃石般的光彩，轮廓完美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最令人惊诧的是他随意披散的长发，竟是淡淡的金色，随着他转身的动作，透着浮光掠影的冰冷色泽。
苏陌叶见到少年微笑，脸色却瞬间煞白，像是见到了世上最可怕的事。她忙不迭地俯身下去，光洁的额头不断叩击着粗糙地面，发出触目惊心的声响。
“大人，属下该死！求您宽恕属下不敬之罪，求您宽恕！”
苏陌叶额头很快血肉模糊，却丝毫不敢停下叩头动作。而君洛负手而立，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望着远处，若有所思。
过了许久，君洛低头，琉璃石色的异瞳略微一动，仿佛刚注意到苏陌叶一般，漫不经心道：“起来吧。”
苏陌叶直起身子跪立，黑发俏脸衬着血肉模糊的伤口，令人格外不忍直视。
“下次，换个部位吧。”君洛仿佛爱怜般地说道，“自己的脸，自己要爱护，别一不小心，失去了你这唯一的资本。到时候，连神仙也救不了你。”
苏陌叶一颤，咬唇道：“属下明白。”
“说正事吧。”君洛道，“那边有消息吗？”
“星域没有被开启的迹象。”苏陌叶答道。
君洛脸上露出疑虑，皱眉道：“联系到他了？”
苏陌叶摇头：“定南书院防卫太严密，我们无法潜进去。”
君洛咬牙：“他为什么要去那蠢学校？”
苏陌叶道：“属下不知。他这几年都没有动作，也许是想通过定南书院，取得庆国高层的信任。”
君洛沉吟半晌，算是接受了苏陌叶的说法，点头道：“那就再等他一阵子吧。抓紧一切时间和机会，联系到他。”
苏陌叶道：“属下领命。”
“出去吧。”君洛颌首，忽又像想起什么，半蹲下身子，金发垂落下来。看着直直跪立的苏陌叶，手在她丰满诱惑的娇臀上，轻轻捏了一把。
“必要的时候……你明白？”
苏陌叶一凛，脸上却露出一抹勾魂荡魄的媚笑：“属下明白。”
“嗯。”君洛起身，不再说话。
苏陌叶静静跪立一会，见没有其他吩咐，便悄然退了出去。
见苏陌叶离开，君洛表情一动，终于露出几分掩饰不住的焦急，猛地挥拳，将身边墙壁击得粉碎。
“妖族集合全族之力，把你送到这里，不是让你来玩的！罗维，你他妈到底在干什么！”
……
这时，罗维正在落满雪的书院后门，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在雪地里留下杂乱的脚印。时不时停下来，闭眼感受一下，摇摇头，又往另一个方向走几步。
近日，他似乎感到书院山中浓厚的星力，仿佛有一个隐隐的来源，像暴风中心一般，输送出源源不绝的星力。
虽然不知道为何这来源突然被自己感应到，但他还是循着这来源，来到书院后门处，想寻找到它的确切所在，能让自己的修炼速度更加事半功倍。
把一切杂念摒除在外，只专心感受着星力来源的所在，罗维小心地沿着一条掩藏在青石板后的小路，往更加偏远的地方走去。
两边都是高大的山石，路上积雪越来越深，罗维鞋袜里钻进了雪，有些湿湿冷冷，颇不舒服。他也不管，只顾向前走着。
直到来到尽头，竟是一条死路。
罗维呵出一团白气，将尽头的墙壁上下打量了几眼，闭上眼感受许久，却总是觉得，那来源是在墙壁后面传出来的。
他拔出桃木剑，将墙上厚厚的积雪剥落。那积雪仿佛是时日已久，已经冻成了结结实实的冰壳，随着桃木剑划下，沉重地剥落，掉在雪地里。
直到冰壳全部掉落，露出一堵斑驳粗糙的石墙来。乍一看，与道路两边的山石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有心人仔细观察，还是能发现人工斧凿的痕迹。
罗维断定这石墙是一扇门，但他用尽各种方法，都无法让它移动分毫。于是他便也不急了，盘腿坐在雪地里，开始轮起星力来。
如今他已是炼星五阶的水准，丹田处愈发宽阔而浓郁的星力海中，已经凝结出小小的钻石形晶体，其中蕴着比其他地方浓厚百倍的星力。这是修星者们所称的“星钻”，是炼星境界的标志。
罗维轮转起星力，感受着在这星力异常浓厚的地方，体内星力的增加也是立竿见影。一轮完成，增厚许多的星力，汇入星力海中，绕着星钻不停旋转。星钻吸收着星力海中精纯的星力，以肉眼不易察觉的速度，稍稍增大了一些，其中蕴含的星力，更加精纯浓厚。
罗维便在这里待了下来，准备冲击炼星六阶。
日升月落，他又忘记了时间，全身心地投入进了高强度的修炼中。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是哪一天，石门内，隐约发出轰隆隆的声响。
片刻，石门被慢慢推开了。
一股清冷而浓烈的星力，夹杂着冰冷的味道，倏地从石门中窜了出来，引得罗维霎时睁开了眼，看见一人从石门中走了出来，扬手将门关上。
那是一名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女，有张清秀天真的脸庞，素净得一尘不染。身上有股自然而精纯的强大气息，散发着一种与年龄极度不符的强者感。
她手中紧紧地握着什么东西，眼睛看见了坐在雪地中的罗维。
少女明显吓了一跳的样子，俏脸蓦地通红，但却仿佛不是害羞，而是长久不见外人后，自然产生的紧张表情。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少女说话慢吞吞，仿佛已经很久没说过话，正在试图恢复自己的语言能力。
罗维站了起来，拍落身上的雪，露出笑容道：“罗维。”
少女眼睛打量着罗维，看见他善意的表情，思索半晌，表情慢慢舒展开来，点头道：“摘星。”
“好名字。”罗维夸道，“你拿的是什么？”
两人同时低下头，看着少女手掌中灰不溜秋，千疮百孔的小石头。
“嗯……”摘星缓缓道，“不能告诉你。”
罗维笑道：“没关系，我可以猜。不过要是猜中了，你得给我什么好处？”
摘星愣住了，低下头，手指绞来绞去，竟然真的思考起这个问题来，完全没有想到，就算罗维猜中了，自己又为什么要给他好处。
罗维见摘星不谙世事的样子，倒也不忍心再逗她，便道：“我若是猜中，你就带我进去看看，可好？”
说着，手指了指石门之内。
摘星猛摇头：“不行，老师说过不能带人进去。”
“老师是谁？”罗维问道。
摘星明显被问住了，想了半天，道：“老师就是老师。”
罗维道：“那你带着这块星陨石，要上哪去？”
摘星蓦地一震，十分焦急，本就不怎么伶俐的口舌，在她急声说话中，显得愈发结结巴巴。
“你……你不能猜出来的！老师说……说不能带人进去，你猜出来了，我……我得带你进去，老师要罚……罚我！”
她本就焦急，说话又力不从心，急得差点哭出来。
罗维赶紧拍拍她的手，安抚道：“这事只有你我知道，你老师不会知道，更不会罚你，可好？”
摘星红着眼眶，想了半天，终于点点头。
罗维顿时有种好像把她教坏了的感觉，连忙摇摇头摒弃这念头，看着摘星用手在石墙上摸索着，慢慢把门推开。
这石墙罗维之前试着用手推过，完全不动分毫，此刻他不禁有些惊讶于摘星深不可测的力量。
两人进入石门内，其中是一处极为空旷而巨大的山洞，直和雪洞一般。只在山洞深处几百米处，有一道墙壁，其上嵌着大大小小的星陨石，颜色各不相同，竟有几十颗之多。
罗维见状，倒吸一口凉气。原来书院中居然有这么个地方，定南山中浓郁的星力，竟是来源于这里。
摘星十分紧张地把门关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低着头，站在门边，绞着衣角。
她低声念叨着什么，在这空旷山洞中，却显得格外清晰，甚至能听见隐隐的回音。
“老师，我真不是故意的，您别罚我。”
摘星怯怯的声音，在山洞中回荡，两人一齐看着坐在山洞另一边石床上，露出诧异表情的中年男子。
他年纪比宗政大不了多少，面容有些瘦削，却十分平和，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