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二章 天地不仁，化蛇为妖
“水心？”段欢心神一动，惊愕道：“是水心要杀我？”
他思如狂涛，极度不可置信。
“是她和我都要杀你。”方阳脸面忽然变得狰狞，他握紧拳头，狠狠朝段欢的胸口擂上一拳，登时传出数道咔咔骨裂之声，“你不是一直在和我争水心吗，你这个废人趁早死了，她便是我的了。”
肋骨被方阳一拳擂断了数根，断骨刺入内脏肺叶，传来一阵令人窒息的疼痛，段欢强撑住伤势，目眦欲裂，嘶吼道：“她为何要杀我？”
但这番动气，令他体内真气加速流失，一股腥甜血液汩汩涌出喉咙，他支撑不住，哇的一声将其吐了出来。
“你就要死了，我也就不怕告诉你，”方阳哈哈大笑道：“眷青天本以为将女儿许配给你，就能够得到段家的支持，从而瓦解无双城内部，再与段家联手将无双城吞并。这件事你知道吧？”
段欢压抑住越来越急促的呼吸，紧闭住牙关不再说话，上涌的气血又升到了喉咙处。
“我忘记了，你是一个只会调戏女人、不思进取的纨绔废物，又怎么会明白这样的权利争斗呢？”方阳桀桀阴笑，道：“你们段家虽然势大，但不肯轻易出手，一拖再拖。眷青天等不及了，所以想要与流金城联手压制无双城，我这个流金城少主自然是眷青天巴结的目标了。”
无双城、流金城和眷烟城三城的关系表面上十分融洽，互通有无，段欢也从未注意过这些。
“为何要杀我……唔！”段欢方才出口询问，却不想气血上涌，又喷出一口精血。他气息奄奄，神识渐渐浑浊，隐然支撑不住，就要死亡。
支撑他生命的真气也已经消散殆尽，生命将在血液流尽时彻底埋葬在这蛇影谷中。
“段家和王府实力相当，如果把你的死亡嫁祸给王府，让段家和王府打个你死我活，直接削弱无双城实力，到时候流金城和眷烟城便可不费吹灰之力而将无双城分割吞并。”方阳顿了顿语气，又说道：“其实，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眼睛里几乎能喷出火来，段欢紧闭双唇，强行抑住体内血气，一声不吭。
眷青天不久就会将水心许配于我，她与你这个废物的婚期就此废除。方阳仰天大笑，状若疯癫。
“我若不死，必灭你流金！”
段欢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忽然之间，体内流失的真元竟然再次凝聚在丹田，伤势快速修复，力量也在急速攀升。
段家的保命秘法柳暗花明，在这危急时刻悄然运转。无穷的真元气力再次汇聚在丹田气海，急速流窜，似要爆体而出。
段欢双眼通红，断水飞花杀技再次凝聚在十指之上，骤然抓出，拍在方阳胸腔之上。
咔嚓。
十指如勾，破开方阳胸襟，刺入方阳皮肉，将方阳胸口生生撕出了十道狰狞伤口，鲜血立即喷出，溅了段欢一身。
“去死！”
方阳吃痛，喉咙嘶吼，手掌急速打出，砰然拍中段欢身体，将他打飞出数十丈。
段欢神识瞬间变得模糊，身体如陨落流星，坠入那黝黑如狰狞大嘴的蛇影谷中。
“可恶！”
方阳眼神凛冽，伸手朝胸口一抹，立刻止住流血。他愤愤的望着划飞的段欢身体，怒嚎道。
“段家的‘柳暗花明’秘法可以保他一命。若是他能够回到段家，你我都有危险。还有，我只是要你把他软禁在这里，谁让你下杀手了。”
一道曼妙身影从黑夜中走来，身材高挑，白衣胜雪。
“他伤势极重，就算侥幸不死，曾经传闻，里面有可以挑战和合境的猛兽！”方阳咬牙切齿。
“下去找他。”白衣女子淡淡的说道，话语中流露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无双城，段家。
“春梅，今天轮到你彻夜服侍欢儿，他去哪里你会不知道？”
段柯焦虑的坐在金麟座椅上，眼神凌厉如刀，横扫房间众人。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谁也不敢声张，谁也不敢说话。
一位身着丫鬟服饰的妙龄女子，正瑟瑟发抖的跪在段柯面前。她容颜虽美艳，但早已在段柯的威严下失色，惨白如纸。
“少爷他……他说去王府一趟，要我和秋菊妹妹先不要等他。我和秋菊拦他不住，只得任由他离去，然后就向老爷禀告了。”春梅双臂拄地，眼神垂落，不敢直视段柯。
“他这个时候去王府做什么？”坐在段柯身旁的一位妇人问道。
她身着紫金色罗裙，发髻松懒，虽是中年，却仍仍韵犹存。她眼圈红红的，显然方才哭过。
“我去王府一趟。”段柯站起身子，手掌朝椅子扶手上一拍，咔嚓一声将其拍成粉末。他怒目圆睁，冷哼道：“王爷若是敢为难欢儿，段家必不容他！梦霞，你在家中等我，莫要惊动他人。”
妇人名为应梦霞，是段欢的娘亲、段柯妻子。她虽是妇道人家，但周身隐隐流露着灵力气势，实力不俗，竟也有六段炼精的功力。
“王府重兵把守，你又如何能够寻找到欢儿下落？”应梦霞蹙眉，语气却颇为冷静。
“我段柯想去的地方，王府还没有谁能够拦得住！”段柯心疼爱子，语气凛冽，也搀和了些许杀气。
大厅中的丫鬟和一些下人，尽皆身体一震，跪倒在地。
鸦雀无声。
“禀告老爷！”
段柯方才走出两步，就听门外传来一声慌张吼叫，继而有一道身影闯了进来，是一位身着青衣的老者。
这老者急喘粗气，脸色涨红，显然是一路狂奔，加上年老体衰，惊动气血。
段柯眉头一皱，拂袖一挥，一道玄清气芒打出，渗入老者胸口，那老者慌张的表情瞬间平静下来。段柯皱眉问道：“王管家，何事如此慌张？”
王管家扑通朝地上一跪，急道：“王府突然派兵，将段家大院外面围了个水泄不通，沙里飞将军正带领着一些王府侍卫向大厅冲来！”
“沙里飞？他长了狗胆！”
体内真元瞬间狂暴，他运转功法，身体便如离弦之箭，化一道流光，朝大厅门前的空旷场地飞去。
凌波破虚，足不虚点，瞬息而至。
空旷场地上已经聚集了上百位身着盔甲、手持兵刃的兵士，还有一位披着精铁战甲、手持大刀的虬髯将军，正是王府战将沙里飞。
沙里飞天应王朝的在职将军，归亲王赵广麾下，手中握有五万军队，是无双城的护城卫队。他平素里蜗居在王府，一旦出现战乱便会在第一时间出面制敌，是一个果敢武断、实力超群的勇士，已是七段煅骨境界。
“何事烦劳将军到此？”
段柯脚步落下底面，狂暴真气瞬间将地面踩下去一片凹坑，铺着的大理石尽皆被内力震碎成粉末。
好浑厚的内力，相传段柯是七段煅骨巅峰实力，果不虚传。
众位士兵被无形气浪推开数十丈远，尽皆哗啦啦坐倒在地，只有沙里飞岿然不动，稳如泰山。
“段欢现在何处？”沙里飞面色冷漠，出言质问。
“找欢儿所为何事？”
段柯强忍住胸腔内的怒火，冷冷的问道。
他得到消息说段欢自从进入了王府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他正要杀进王府，却不想沙里飞竟然带领着卫队将段家团团围住。若非沙里飞是王朝将军，他早就施展招数，将其斩杀了。
应梦霞一干人等纷纷从大厅中拥簇出来，看到眼前场景，尽皆色变。
段家虽然势力强横，又有实力超群的元老团在背后撑腰，虽然与亲王府不相上下，但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和亲王府作对，毕竟亲王赵广也算是天应王朝的皇室血统。
被这些卫兵欺压到头上，众人不敢声张，心中却也都憋了一团怒火。
“亲王府郡主被段欢掠走，现在下落不明。你们趁早将王爷千金交出来，否则王爷定要踏平段家！”
沙里飞噌然拔出大环刀，目光如炬，满身杀气。他身体方圆三丈的地面咔咔碎裂，承受不住这般狂暴气劲，便连他背后的那些卫兵摔倒在地，呻吟不止，连连退后，不敢再进。
“欢儿劫持了郡主？”段柯面部一阵抽搐，冷笑道：“赵广想要灭掉段家，也不用找这般拙劣的借口吧。欢儿从未见过郡主，又怎会生出劫持之心？”
沙里飞面色越来越黑，喝道：“段欢生性怎样，无双城无人不知。那两个女子也是他抢来的吧？”他伸手指了指躲在应梦霞背后的春梅和秋菊，哼道：“段欢觊觎郡主美色，生出劫持之心，便行劫持之事。你若是再阻碍我擒拿要犯，休怪我刀下无情！”
“混账！你是什么东西，敢与我这么说话！”
段柯爆喝一声，体内真气骤然暴躁，急速离体而出，在他胸前三尺处汇聚，呼吸中竟然凝聚出了一柄晶莹剔透的玉质长剑，剑芒吞吐，凌厉异常。
凝气化剑。
八段和合！
真气凝聚的兵器虽然不弱寻常宝物那般强硬霸道，但却有着宝物无法比拟的控制之力，可瞬息万变，极难防备。
沙里飞脸色刷白，脚步噔噔向后退开一步。
段柯握住长剑，身体骤然一闪，如饿虎扑食、飞鹰略空，瞬息飞临沙里飞面前。他手中长剑诡异刁钻，快若游蛇，哧哧划着破空，一眨眼功夫竟已刺到沙里飞喉咙前。
只有一尺的距离，就能够破开沙里飞喉咙。
纵使身经百战的沙里飞，在段柯面前竟然也无法抵御这么一招，被一招封死了所有招数。
这一剑，实在是太快了，甚至超过了沙里飞的反应速度。
“让赵广明天亲自前来，否则我就杀到王府去。”段柯冷哼，长剑横削，斩向沙里飞怔怔举着的大环刀。
只听叮铃一声脆响，金刚淬炼的大环刀应声碎裂，被长剑剑气击碎成无数碎块，散落一地。
——
“我要死了？”
身体如同断线风筝，坠落下幽深山谷。段欢紧咬牙关，强行撑住体内伤势，一遍又一遍运转着柳暗花明秘法。
这是段家的保命手段，只要体内的真元降低到最低，就会被动催发，在短时间内再次汇聚真元。
这样虽能保命，但对身体的摧残却是永久的。它相当于燃烧了未来的潜质、性命，即便能够保住性命，以后的修炼路途也必将艰难险阻，甚至会极快的衰老死去。
扑通！
身体终于摔落在地，是一滩稀泥。
但即便是稀泥，对段欢也足以致命。
从万丈悬崖上摔落，他周身骨骼瞬间被巨大冲力震成粉碎，背部皮肉也被挤压成了肉浆，稀泥糅合在一起，撕心裂肺。
若非有柳暗花明支撑着最后一口气，在方才落下的时候，他就会被冲撞而死。
饶是如此，他身体的骨骼尽碎，躯体也损伤了大半，血肉与泥糊柔和在一起，疼痛感席卷周身，令他生不如死。
身体深陷入泥浆中，腥臭的稀泥倒灌入眼耳口鼻，令他快速窒息。胸腔如同憋了一股烈火，灼烧着他的内脏，甚至只要再过片刻，那股炽烈气息就能够破开他的胸膛。
“方阳，眷水心，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段欢心中暗暗发狠，在最后一口柳暗花明的气息耗尽时，他的神识渐渐变得模糊，沉入了一片黑色的、没有一刻星辰的黑夜里。
忽然之间，在黑色的夜空中，他看到了一条细小虫子在快速游动，滑着诡异路线，活灵活现，装点着空洞乏味的黑暗世界。
待他细细看去，竟然是一条一寸来长的小蛇。
“怎么回事，死了之后，还有意识，还会思考？”
正当段欢困惑之时，又有一条小蛇从黑暗中爬来，点缀在黑色帷帐中，继而又是数条、数十条、上百条，紧接着成千上万。
无数条小蛇快爬满了黑暗星空，像是漫天繁星，极其诡异。
“这是……内视的世界？”
段欢骇然。
相传在修炼的最高级――九段中宫时，能够以神识窥探自身内脏脑海，可以借此修炼种种强大无匹的神通、法则，打开天人壁垒，突破仙人界限，拥有玄妙至极的力量。
段欢虽然纨绔，但也曾听父亲段柯说起过这些修炼门路。
这种能力被称为内视，可以看清楚人体的一切玄妙。而看到的这个世界，则称为内视世界，相当于另外一片世界。
但这样高深的修为，只有那些步入了九段中宫的人才能够做到。
这个地步，在场人的眼中，已经属于圣人了。
高贵不可侵犯。
“怎么可能，这是内世界？我只是四段驭物的境界，怎么能做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