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乾坤炉里百炼兵 -- 第37章 大闹龙舟赛（中）

路易斯和贺兰英发现很难在人群中移动，不过她们虽然来得迟，依然可以看见龙舟上的丽珍、丽珠两姐妹。龙舟的进退、转弯以及大家划船的节奏全部依赖鼓声的指挥，所以在中国，鼓手是站在最高位置的、担当龙舟的总指挥的。

系满市的龙舟，打扮的最美丽的龙女是站在最高位置的，脚下扎着类似高跷的玩意，由她们间接指挥三个鼓手。然后所有的划手们按照鼓声划船。

不能说这样的改动一无是处，第一鼓手增加了、鼓声更加响亮；第二增加的龙女起到了拉拉队的作用，虽然人数只有一个，却是龙舟的亮点；第三鼓手可以更加专心敲鼓。

海岸边上安装着栅栏，系满的码头不是天然深水港，但是条件也还不错，一般的船都可以在此靠岸、装卸货物。冲绳市那边驻军多，这里就比较少些。街上也不大看得到美军的身影。市民们大半都走出自己的屋子、来到码头这里看龙舟赛。今天风和日丽，的确是比赛的好日子。

神乐千鹤等路易斯两人一离开，就拨通了电话。打完电话后，她稍作打扮，出门去了。

路易斯没有在人群里使用天眼通的经历，不过“水镜玄光”的用法可以帮他在人群中找到特定的一个人。在心里默默回忆麻生鹿二的形象，微闭双眼，身体慢慢转动，将神思放射出体外。

贺兰英有点困惑地看着路易斯，尽管他的动作幅度很小，还是被身边的她发现了。不过，她没有问路易斯、也没有做其他事，只是乖乖地呆在一旁。

路易斯身形一顿，这种放射神思出去感应别人的做法在人群中是比较耗费精神的事情。不过，他大致确定了麻生鹿二的方向，睁开双眼拉着贺兰英向刚才感应最强烈的方向挤去。麻生鹿二的修为不如路易斯精湛，因此他没有察觉到路易斯他们的接近。另外，他知道神乐千鹤今天会有动作，帮助他把水搅浑。所以，他真的只是在悠闲地看龙舟比赛。

尽管身在日本，可是来系满市看龙舟的机会并不多。算来这也只是第三次，麻生鹿二其实蛮喜欢联想的。他觉得，蕴藏在民俗活动中的是比较纯粹的国民精神。而但从传入日本的中国龙舟赛，就能看出中国人那种团结合作、力争上游的精神。

无论是日本的歌舞伎、柔道、剑道或者相扑，都是从中国传入后改进并流传至今的。总体来讲，缺乏原创精神、缺乏那种大气的、活泼泼的生命力。

麻生鹿二喜欢研究中国、自然也对中国的辉煌历史了若指掌。他能看到两国的各方各面，得出的结论比一般人更客观。两国今后的发展，只要看中日青年一代就能明白。不管怎么说，光从人口结构上来讲，中日以后携手的机会非常的大。因为日本和中国将会先后进入老龄化社会，不大可能象以前那样陷入战争。既然不大会发生战争，那么随着时间的推移，携手合作在东亚地区建立一种联盟关系并非不可能。

麻生鹿二担心的是怎么样渐渐摆脱美国的控制，争取国家的独立。

路易斯和贺兰英两人终于看见了麻生鹿二，老人眼睛盯着热火朝天的龙舟赛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贺兰英先打招呼，因为路易斯的日语水平不好的缘故，几天来都是贺兰英再开口，路易斯在一旁练听力。麻生鹿二见有两人找他，也从高处走了下来，人群中声音嘈杂，不是交谈的地方。三人一前两后，慢慢走回麻生鹿二租下的小木屋里。

麻生鹿二大约有65岁了。可是，手脚相当麻利，路易斯和贺兰英两人刚坐定，他就用木盘托着着三盏茶过来了。拉好厨房的纸门，麻生鹿二把茶盏在茶几上一一摆好。

“两位，请喝茶！”他在茶上方摊开手掌，作出请慢用的姿势。点点头，率先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路易斯没有对茶道做过研究，他有样学样点点头，端起茶便喝。

“请问麻生先生，有一个叫尚雄的人你认识他吗？”贺兰英直入主题。

“尚雄？”麻生鹿二陷入沉吟，“刚租房子的时候，的确有一个男人跑前跑后的帮了不少忙。”麻生鹿二和神乐千鹤住了大半个月，也只认识几个人而已。其中一两个还有叫不出名字的。

“我有印象！”他说，“我们这间小木屋就是他帮忙租的吧？”

路易斯的日语不好，只听不说。他觉得茶盏里的茶水实在太少，一口就能喝干，只是不太好意思叫麻生鹿二续水，装模作样拿在手里，心里不断在骂日本人小家子气。

贺兰英没有注意到其他事情，她盯着麻生鹿二的眼睛。看着他断断续续地吐出一两个字。“我们族人上次参加一年一度的采珠祭，尚雄居然从背后将我推入海水漩涡中。我们抓到尚雄并且移交给警察，但是之前他说是你给了钱、授意让他这样做的。”贺兰英从麻生鹿二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变化，如果不是他没有嫌疑的话就是麻生鹿二太会伪装了。

“啊，居然有这样的事情！”麻生鹿二确实吃了一惊，不过他不能确定神乐千鹤又没有拿钱叫尚雄做事。“太奇怪了，他为什么要污蔑我这个老头子呢？不过，我相信警察会让他说真话的。”麻生鹿二仰起头，说：“我向你们保证，用钱指使尚雄做这件事的人绝对不是我！”

路易斯看看贺兰英，又看看麻生鹿二，最后还是将目光落在空空的茶盏里。贺兰英点点头，“不好意思麻烦你了，谢谢你的招待。”她站起来要走，却看见路易斯盯着茶盏发呆。

“路易斯！”她低声叫道。

“哦，你们谈完了，咳，谢谢麻生先生的茶，我们告辞了！”路易斯尴尬地搔了搔头，站了起来。

“请等一下！”麻生鹿二把茶盏放进托盘，摆到边上去，从茶几下拿出一副围棋摆在茶几上。“没事情的话，不如在这里等警察消息。小兄弟，我们下棋怎么样？”

贺兰英刚要拒绝，却听路易斯答应道：“好啊！我也不太喜欢外面的龙舟赛，不如就在这里下棋，等消息。”

小木屋的榻榻米上，两男对坐手谈，美女一旁观战。这样的场面，也可以入画了。下棋不过是个幌子，麻生鹿二想留两人多说话才是真的。也巧，路易斯还真会下一点，两人边下边谈。

麻生鹿二还算认识贺兰英，可是对路易斯很陌生。从外貌来讲，路易斯有明显的混血特征。头发花白，年纪却也不大，麻生鹿二估计他也就30岁出头的样子。两人的交谈，贺兰英不用做翻译，因为他们都说中文。

“路易斯先生，你从哪里来？”

“我从香港来，观光浏览日本的风景！”

“这么说，是来旅游的罗！”麻生鹿二的开局不错，已经占据盘面上的优势。

“是啊！打算过几天去那霸、冲绳看看.”路易斯下的随意，麻生鹿二也没有拿出真功夫，两人真的是在随便玩。

“路易斯先生，喜欢日本人吗？”麻生鹿二自有打算，话题常谈常新。

“喜欢！你看贺兰英小姐，多么漂亮啊！怎么叫人忍得住不喜欢。”路易斯信口开河，贺兰英没有觉得多少意外，只觉得两人说话似乎不着边际，却暗藏深意，坐着盯着棋盘、默默不语。

麻生鹿二知道贺兰英是琉球国王后人，虽然不算是日本人，但是琉球国已经灭亡130年，不算日本人也得算日本人。他点点头，佯作不知。

棋盘渐渐进入中局，路易斯黑棋下的太随意，棋盘上只活了一小片，剩下的都是麻生鹿二的白子。他推枰认负，话语上却转守为攻。

“麻生先生，你在这里疗养。那为什么不去神奈川县的箱根呢？那里的温泉对身体很不错，连我这个香港人也知道啊！”

“哦，是这样的，医生说我的腿脚比较忌讳湿气。所以很可惜啊！温泉不适合我。”麻生鹿二若有其事地摇头晃脑，解释道。

“哦！是这样，我说你不去箱根来这里，还觉得奇怪呢？”路易斯又开始一局棋，贺兰英看得津津有味，对他们的对话反而没怎么听。不过，看见两人的茶盏空了便帮忙续水。

“喝茶喝茶！”麻生鹿二说。

两人开始布局，这回路易斯的棋风变得严谨多了，不过还是与麻生鹿二又不小的差距。

“路易斯先生，在香港从事什么工作？”麻生鹿二问。这个问题贺兰英也不知道答案，好奇地抬起头看着路易斯怎么回答。

“哦，我嘛，从事些进出口贸易而已。”路易斯不以为然地应答道。

“进出口贸易啊，不过现在经济危机，生意不那么好做吧？”麻生鹿二说。

“不错，所以现在有闲暇来日本旅游，调整下自己的生活状态。”

“嗯，有钱赚的时候没有闲，现在正好乘机享受下人生。人生也像那海潮一样，有起有落才正常嘛！”

“哈哈，老先生过来人，看来深有体会啊！”

“不敢当，只不过我走的路多些，很多事情看得比较淡一些，到了我这个年纪，不看淡些又能怎么样呢？”

这句话路易斯不太好答，“啪！”地断了麻生鹿二的棋。

“不错，年轻人就是敢打敢拼！”麻生鹿二见路易斯这步棋抢到了急所、应对无误，点头称赞道。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路易斯掉起了文。

“好，年轻人懂得抓紧机会、主动出击，离成功也就不远了。”麻生鹿二打蛇随棍上，又捧了路易斯一句。

“嘿嘿！”路易斯反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上局你争实地，这局围大空，懂得变通是好事。不过要小心志大才疏，取乎上，得之下哦！”麻生鹿二看了路易斯一眼，顺口说道。

路易斯点点头，拐了一手，局面已经形成两条大龙对杀，胜负就看谁先做活。如果被杀那就更加溃不成军了。

麻生鹿二在一旁镇了一手，与大龙遥相呼应。

路易斯思考片刻，不应麻生鹿二那招棋，自顾自地就地做活。贺兰英看了看两人的表情，低头不语。

麻生鹿二将视线从窗外的那棵樱花树收回来，看路易斯的应手，在大空中轻轻地点入一手。不但没有去处理大龙，反而又走出一招貌似闲着。

路易斯反复思考麻生鹿二的用意，不由得愣在那里，他举棋不定，索性将棋子放回匣中，喝起茶来。

两人这里边喝茶边下棋，时间过得很快。这第二局还没有下完，却看见一人推门进屋来了。那人不是别的，正是从龙舟赛回来的麻生千鹤子。

路易斯看见她的样子，第一感觉有些奇怪，好象她进来后对于屋里多了两个客人十分诧异。不过，这种表情一闪即逝。接下来平静地冲屋子里的三个人点点头，走进自己房间里去了。

贺兰英的手机响了，她歉意地对两人笑笑，躲一边去回电话。没过多长时间，她走近路易斯的身边，说：“尚雄的事情有结果了！”原来，尚雄只不过是盯上了族人每年祭祀奉献出去的那些宝物。但是单独一个人留在圣灵岛的机会只有族长贺兰英才有，如果贺兰英不在人世的话，那么族长的位置才会轮得到他。他暗害贺兰英，无非是想获得族长的权力，霸占那一百年来献祭给圣灵岛的宝物。

献祭的宝物全部是每个年代琉球出产的精华部分，长期积累之下十分可观。但是，金钱的诱惑难道仅仅是尚雄谋财害命的动机吗？如果贺兰英遇害，恐怕最大的受益者是日本政府。是不是还有幕后的黑手推动呢？

贺兰英和路易斯匆匆告别麻生鹿二，心里不禁泛起了疑云。很显然，在尚雄被抓进刑事局的保安部，很有可能被教唆作出了假的口供，将任何对日本政府不利的证据统统做了隐瞒。

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琉球人的媒体，对于日本政府的批判，以及琉球民族意识的高涨，关于“重建祖国冲绳”、“拯救民族”等内容的书面报道铺天盖地。当时，声称自己祖籍是冲绳的人中，再说到“祖国”和“民族”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不认为自己是日本人，而是冲绳人、琉球民族。而且，在冲绳，也很少有人提出要归属日本。例如，1947年，宫古岛的报社记者团与美国军政要员对话时说：“琉球人希望在称之为‘琉球’的国家中，受美国的保护而生活。”。1948年，于与那国岛实施的县长（日本称为知事）选举中，立补候选三人中的一人就是倡导琉球独立运动者（详见《日本人の境界》）。

琉球独立运动最初起倡导者之一的永丘智太郎，习惯于“日琉同祖论”，并逐渐承认琉球民族是日本民族的旁支。但即使这样，他仍旧主张从历史角度，琉球应该以独立的民族而发展。虽然明治时代以後，日本政府实施了同化政策，但二战投降之後，“非日本人”思想复燃，很有可能依托美国重新建立独立国家。

即便过了130年，琉球独立运动的呼声还得到冲绳县人民一定的支持度。 2005年，琉球大学副教授林泉忠对18岁以上琉球人进行了电话调查，他收集了1029份有效回答，其中40.6%的人认为自己是琉球种族，而不是日本种族。24.9%的人表示支持琉球独立运动。

贺兰英的身份很特殊，并且是琉球独立运动的一个很关键的人物。所以涉及到她身上的事情，不可能这么单纯。

不过，这还不是他们现在急冲冲上路的原因。刚才，贺兰英听说丽珍丽珠姐妹出了大事——这对姐妹花，竟然被美国大兵给强奸了。

路易斯之前对美国人的劣行已有耳闻，可是真的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这样的事情发生。而且那对姐妹，是他最早认识的琉球人。

美国大兵JAMES、Alex两人坐的吉普车已经被愤怒的琉球人团团围住，一方面两人拿着枪不敢开火，另一方面围着他们的琉球人也没有把他们从车里拖出来暴打的举动。

日本冲绳县的警备局已经出动人手、飞快抵达系满市，只是最后因为拥挤的人群阻挡，还在从人群外围艰难往事发中心挪动。姐妹两人已经被人们送往医院，但是她们遇害激发起来的怒火迟迟没有消退。看见自己的车辆被愤怒得两眼冒火的群众围在中间，两个美国大兵屁也不敢放一个，蔫蔫地等待救兵。

如果这时候，有人稍微失去理智开始暴力攻击，那么局面将迅速恶化。等警备局的人赶到，估计也只能收尸了。

贺兰英看人太多，也挤不到中间去，索性拉着路易斯去医院探望丽珍丽珠姐妹。

日本警察厅警备局是日本隶属于警察厅的主要治安情报机关，其主要任务包含负责监视、侦破在日本的外国人的违法行为。 见一时进不了聚集的群众包围着的中心，干脆使用大喇叭告诫里面的琉球人不要冲动，等待警察来处理此事。

JAMES、Alex见警方赶到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今天也真是倒霉，本来与人约好在这里Happy一下的，不料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弄不好，今天的事情是被人家陷害的，可是现在就算满身张嘴也说不清楚了。况且，姐妹两人确实被他们弄到车上的、而且搞也搞过了。麻烦是，现在想跑却跑不掉。

一旁的龙舟赛胜负也没有人去关心了，刚好在今天人最多的时候发生这么一档事，系满市电视台的记者已经在现场报道了一个多小时。看来，两个美国兵不被隔离开，是很难平息现场琉球人的愤怒了。

贺兰英和路易斯刚赶到医院，却进不去两姐妹的病房，等过了半个小时，传出来的消息却让人震惊无比。

姐妹两全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