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斜去的太阳 -- 第二十七章 小村庄的残忍二
谁也没有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巧却又这么残酷。
五人各自牵马才离开，老板气不过又追出来站在门口生怕他们听不到大声吼着“这里不欢迎你们，赶紧走开。滚。”
锣声还在敲着，那吆喝也越来越清晰，披着雨具从屋里陆陆续续出来一些人聚集到了村子正中央的小广场上。
“大家都来看啊，这两个小兔崽子居然还敢偷东西，都来看看啦。”
一个中年人边敲着锣边喊道。其间可以听到鞭子啪啪的抽在布料上的声音，光听着这挥舞与落下的声响便可知那挥舞鞭子的人有多凶狠。
“他们还只是孩子而已，这又何必呢。”人群中拄着拐的老头颤抖着声音指责道。
这独眼的中年人见居然有人敢出头，不禁恶起“好你个高瘸子，你TMD活腻了是吧，这是你能管的事儿吗？给我把他绑了，让我抽他几鞭子让他清醒清醒。”
挥舞鞭子的两个年轻人这才停止了抽打，便凶恶的前来准备把老头给绑起来，却听人群中高喊了一声“慢着！”这时堪堪才扒开人群，五人挤上前来。
“是谁，哪个活得不耐烦了的给我站出来。”独眼的中年人冲着人群大声吼叫着。他颇为不满，今天居然两次三番有人打断他。他想好了，一会一定要使劲的折磨这个敢于打断他的人，树立起不容反抗的形象。暗自打定主意，至少得废了他的一只手才行。
胖子灼再也顾不得环的阻拦，跑出人群冲到台子最中间，那里有两个瘦弱的身影模糊在雨点中。环无奈的只好耸了下肩膀，心里却叹道，想要出头好歹你也想个对策啊，太莽撞了。
两根手臂粗的木桩上正绑着两个十多岁的孩子低头跪在那里。迎上去的胖子已经认出来了，一个是村口喂妹妹干饼子的那个半大哥哥，另一个是得到干饼子说道‘神一定会眷顾您’的那个孩子。
此刻他们双手背在背后反绑在木桩上，那并不粗的木桩将他们死死地钉在那里丝毫动弹不得。本就破烂的衣服根本承受不住鞭子狠厉的抽打张开了一道道大口子，透过这口子一眼就能看到瘦弱的孩子那已经皮包骨的身躯上，翻露的皮肉正在向外渗血。他们的膝盖下，血水仿佛是坐垫一般垫在双膝之下。
那个半大的哥哥轻轻抽搐着身体，他的牙关紧咬着，鞭子抽破了他还柔嫩的耳朵。他感觉自己的左臂已经断了，努力正直身体好让身体能够依靠在木桩上，这样左臂就不会因为身体不自主的颤抖而被拉扯。没有疼痛的嚎叫，他知道这毫无意义，嚎叫只会让这些魔鬼更加兴奋，嚎叫只会浪费力气，为了小安琪，无论怎样我都要努力撑下去。如果我死了，我可怜的小安琪，我亲爱的妹妹……妈妈一定会责备我的吧，才想到这里少年就感觉意识有些模糊。他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但乏力的眼神实在无法睁开，他感觉眼前似乎有什么人正在走来，他闪着一身耀眼的光芒，难道我就要被带走了吗？妈妈，我们快要见面了，请不要责备我。这半大的哥哥没有等到那人走近身前就晕了过去。
灼赶紧撑住那个半大的哥哥，因为昏迷他的身体不自主的又要向前倾。扶着他的肩膀让他能够坐正，灼感觉自己仿佛握着两根木棍。他晃了晃那个孩子，没有任何反应。稍微有点起伏的胸口却让灼明白，这孩子晕过去了。再次帮他竖直身体确信不会再跌倒，灼目光快速转过另一边再查看下另外一个，那个爱着神的孩子没有一丝动作，他低着头任由双臂在后面拉扯着身体，他清秀的侧脸上眼睛瞪得大大的，嘴角的血拉着长长的细丝垂下地面。胖子的手有些颤抖，他伸过去想要探下鼻息，却没注意地碰到他的脸庞，冷冷的，凉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这孩子已经死了，他没有熬过去，胖子他们来的太晚了，胖子突然间仰天怒吼一声，这吓到了所有人。雨滴不紧不慢的继续着它的节奏，所有围观者却感觉到这一瞬间似乎更冷了。
胖子站起身来，用愤怒的眼神望着一众人，心中却是冷透了，就是这群麻木围观的人害死了还那么弱小的孩子。
独眼的中年人很诧异，这人很面生心想莫不是两个小孩的什么亲戚，便问道“你是何人？”
“过客，今天看见你这路不平，我就想来踩两脚。”胖子正色道，毫不畏惧的盯着独眼的中年人。
还好，量这俩小兔崽子也没什么可依仗的人，外来的人也不知道底，别太过不去就好，于是他想试试吓退他“好胆子，但这事本就与你无关，客人就得有客人的样子。我也不为难你。”
“今天我却管定了。”胖子一字一顿的把字咬的异常清晰。他毫不动摇的质问道“到底因为什么。”
眼见其神色无恙，独眼的中年人又重新仔细打量了下胖子，虽说衣着看上去普通，但看其神色也不似普通的泛泛之辈。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莫非有什么大背景不成？反正于情于理都在我这边，量他也翻不出什么花来，遂底气十足的说“这俩野小子竟然敢偷挤我家的羊奶，打死都是轻的。”
胖子狠狠的盯着独眼中年人的脸，他的心更冷了“我还以为是偷拿了你们什么宝物。居然一个饥饿的孩子，只是偷挤了一口羊奶你们就可以把他们打成这个样子。”
人群中有人迟疑着喊出“我们都没有吃的了，哪来的食物养着一群野种。”
也许受到这句话的鼓舞，更多的人插嘴“就是就是，我们也还吃不饱。”
“怪只能怪他们的父母，跟我们又没什么关系。”
“这么小就敢偷东西，养他们将来也是白眼狼，打死也应该。”
“这样的野种就该下地狱。”
指责谩骂声从人群中渐渐扩散开来，如蔓延的瘟疫感染了越来越多的人，本来还能清楚现在就像是一群嗡嗡作响的苍蝇。
望着这些不断指责的人，终于让灼感觉心中最后的一丝温度也凉掉了。他颓然的低着头“桀桀桀”怪笑着，伸手捂住额头轻声说道“那你们也去下地狱好了”。
他的嘴唇只是轻轻的动了动，本该淹没在这声浪中，但所有人都听清了，清晰的就仿佛是在耳畔，不，更像是拿着匕首站在自己的灵魂前，冰冷的诉说。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他们已经忘记自己接下来想要再说什么，张大的嘴巴还没有合拢，挥舞的手臂还未放下，他们互相回望自己的周围发现那也满是震惊的神情。连环也有点失神喃喃自语“原来达到‘应灵’的层次了，胖子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这安静只维持了短短的一瞬，忽然听到有老鼠吱吱的叫，继而成片的鼠叫声传来，有人低头回望却突然尖叫起来。村子里的老鼠都发疯了，它们疯狂的从各处源源不断的涌了出来，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圈将所有人包围了起来。黑压压的一圈足有两米多长，附近的房屋上也有。大多数有巴掌大，大个的甚至有猫那么大，它们浑身湿漉漉的沾满了泥巴，不住的晃动脑袋耸动着鼻子。人群惊慌起来，最外圈的人们急切的想要后退推挤着，退开一些发现老鼠仍站在原地保持着圈子的大小没有进攻，这才紧张的死盯着它们不敢有大动作，怕惊扰了鼠群，胆小的甚至已经晕了过去又引起了一片骚动，其间还夹杂着女人的哭泣声，台上独眼的中年人和两个年轻人站的更高看到也更清楚，眼神中充满了惊骇。
“桀桀桀”又一声怪笑，回望着圆圈的正中，人们终于意识到这完全是站在正中央的胖子的杰作。由于他捂着额头，人们只能看见一只发红的眼睛来回扫视着众人，那只眼睛看起来就像是恶魔。
“既然你们这么喜欢强盗，那今天我也来扮演一次强盗好了。我们可是很有默契的哟。哦，现在还不着急，我担心你们给我准备的太多，我带不走而浪费了你们的心意，再等等。”
远处传来低沉的沙沙声，眼尖的突然伸手指向山坡上，又有一波老鼠疯狂的朝这里奔跑而来，漫山遍野的老鼠发疯了，它们如同汹涌的巨浪，这次个头来的更大样子更凶疯狂的奔跑着。
“来了啊，那么宴会就要开始了，诸位村民就好好作为观众，仔细欣赏吧。”话音刚落，疯狂的鼠群便骚动起来，有部分鼠群四散而去涌进每一所房子，剩余一些仍然包围着所有人。
眼见鼠群冲进了屋子，马上有女人疯狂的喊叫起来，“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她几欲冲出人群却被拉住。
灼放下手掌，正直了身体睥睨众生般看着挣扎的女人说道“放心吧，只要不惹怒我，我不会伤人。这是真正的抢劫，不要惹火了我。”
他双手抹了把脸，深呼吸后轻声道“你的孩子一定很可爱吧，我能想象您的孩子该有多么的讨人喜欢。”
嘴角上还带上一点微笑，忽然他话锋一转，高声喊道“我也真想看看，你们的孩子因为你们的行为而挨饿，像他们这样被别人唾骂，被鞭子鞭挞，被打的伤痕累累，青一块紫一块甚至吐血的样子。我就是想看看，你们的孩子变成了这样，你们的孩子最后饿死街头被迫去偷盗，你们是怎样的表情。”
台上的独眼中年人蠕动着嘴本想说什么，台下已经有人不忿的插嘴道“可我的孩子不可能会去偷盗。”
稍微转下身，胖子伸手指着木桩上的孩子大声质问“难道他们喜欢去这么做吗？他们就应该什么都不做活活被饿死吗？你们有可怜过他们吗？不要跟我说你们也没有吃的，你们本可以过得很富足，本可以让你们的宝贝们过得衣食无忧，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为什么！”
收回手指他指向众人，一句一顿更加愤怒的喊道“因为懦弱！因为懦弱你们把自己的财富拱手让人，因为懦弱你们过得越来越贫穷，因为懦弱你们甚至因此而扔掉了良知！就是因为懦弱，你们会为此付出代价！我要毁掉你们所有的粮食，所有的一切。让你们这群自私鬼也体会到和他们一样的困境，我倒要看看你们会有多高尚。”
一个年轻人不满的高声反驳“你只会说的好，你和强盗一样，我们都已经因为强盗贫穷到这样了，你还要毁掉我们唯一的粮食。”
平复下心情，胖子再次沉声道“那我就告诉你，谁才是真正的强盗。是你们的村长，是他勾结强盗来村庄抢劫的。你们也不想想，凭什么他能和强盗谈妥条件，那些强盗又为什么那么好心每次抢一些就算了。”
边说着胖子注意到人群的眼睛集中到了独眼的中年人的身上，心中已经揣测的八九不离十，胖子回身便直指出离愤怒的独眼中年人大声道“就是因为他”。
村长刚欲开口，胖子高声一步步的逼近了他“是这个人谋划了所有的事，是他让强盗前来抢劫并杀死了这些孩子的父母，为的便是杀人灭口。他们的父母已经猜测到了村长的阴谋却不敢说出来才想要反抗，结果被杀，是他导演了这所有的悲剧，如今还要用这样的方式对待孩子们。”
听到这里，村长脸上刷的白了。他从未想过这样的阵势，甚至不知道如何去反驳，只能一个劲的喊道“荒谬，你含血喷人。”
短暂的沉默后，人群骚动起来，他们由低声议论变成了咒骂和指责。
村长颤抖着双肩，凄厉的叫嚷道“你这是污蔑，你有什么证据，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什么，他脸色一沉，冲台上的两个年轻人嚷道“绑了他”。
两年轻人却不知所措，没有动作。而台下的咒骂与指责更为难听，本还怀疑者也信起来。
村长见无人动作，竟然没有人信他的话，他更加愤怒的盯着胖子，这个罪魁祸首。举起锣锤就要向胖子砸去。
一道人影突然撞上了村长的后背，朔将短剑从后背刺了进去，直接命中心脏。
虽然突如其来，村长低头看了看胸前冒出一截的剑尖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没有再看着那个闹成这样的胖子，而是狠厉地瞪着眼睛扫过所有村民，不甘心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愚昧！愚昧！愚蠢至极。”说完便用光了所有的力气不动了。朔抽出短剑后，村长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血水流淌了一地。
台下很安静，台上灼冷眼看着死去的尸体，依旧淅沥沥的小雨，不急不缓还在下着，空气又冷了几分。
“强盗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他们还会来抢劫。我拿走了你们一半的食物，不论你们藏得有多好。如果不想被活活饿死，那么下次他们来到这里你们就拿起武器反抗吧。”
说完灼便走下台来，不再理会村民的感想，牵着马匹走出人群。众人这才发现，老鼠早已不知何时散开了。
环的眼神变了，之前还是太小看了胖子，使得这一手手段真是精彩。
翼的表情来回变换了好几次，最终紧锁眉头望向了远处。
朔向胖子伸出了手“你真的很有当神棍的天赋。”两人握了一下。
默也学着朔伸出了手与胖子握了一下。
待五人走远，呆立的人群才哗的突然散开了。有往家跑的，有冲上看台的，呆立不知所措的在原地打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