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五十一章 出兵（一）
七海连天，潮汐涨落今成山。山移水枯，晚月犹朦胧。
新篇旧事，难诉人间苦，酒为泪。苦尽无甘，不见谁人怜。
——幻迁
昆仑山下，伫马东望，这一趟摩尼教之行，或悲或伤，总归是画上了一个结局，纵使没有人想到会是这般，也许，这就是天意所为吧。三道人影俱是久立无言，心中满满的都是一个名字——汝嫣。
香消玉殒，一代风华终是归于这千年不变的昆仑山顶。
昆仑巅，江湖远，琵琶一曲一千年，沧海桑田。
“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如今摩尼教内变故巨大。我亦是没有想到过历经千辛万苦将她从中原带回来，竟会是这样的后果！”诺仓脸色苍白，且不说一场大战令得三人俱是受伤不轻，汝嫣的离去，更是让得诺仓心内伤心欲绝，三日来滴水未尽，如今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万分，事已至此，诺仓后悔已是无用，向着二人拱手道别，“一路保重！”
“走吧！”凌天紫衣飘动，只是回望了一眼昆仑山顶，紫骍低嘶一声，向着东方奔去。
看着那道先行离开的背影，二人心中都是叹息，“后会有期！”楚陌轩拱手还礼，亦是拍起逾辉，直追前方紫色衣衫而去。
两道身影很快便如湮没在茫茫黄沙之中一般消失在了诺仓的视线之中，心中又是莫名的感叹，这两个人都不是平凡之相，将来的在中原那片土地，必将会掀起一阵惊涛骇浪，浮沉沧桑，谁都不过是须弥一粟吧，只是在这之中总有些名字被后人所熟记，更多的则是如这黄沙一般随风散了，不知所往了。打马回转，昆仑山巅巍峨高耸入云，“汝嫣，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二人马不停蹄的在大漠之中奔驰着，一路拉起两道长长的烟尘，终于是将莽莽黄沙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几日后的黄昏时分，高大的雄关城墙已是矗立在身前。
“吁!”勒住了胯下的骏马，“奔波了几天了，马儿都累了，就在此休整一晚，明日再出发吧！”楚陌轩拍着逾辉沾染了沙尘的鬃毛，说道。
“嗯！”只是一如既往的淡淡回应，凌天已经先牵着马走进了城中。
月光朗朗，撒落了一地清辉。
客栈的回廊内回荡着断断续续的拨弄琴弦的声音，原本静谧的夜晚却是被这一声声嘈杂的弦音所打破。绕过回廊，凌天终于找到了这琴音的源头，月光之下，那道白衣坐在院落之中的一处石桌之旁，双手在石桌之上不断调弄着因为在摩尼教中破阵而损坏的鹤鸣秋月琴，“叮叮嗡嗡”的声音不断传出来，凌天看着这一幕，默然不语，而是看着楚陌轩的侧脸良久的注视着。
“这么晚了，还不睡？”楚陌轩停下了手中残破的瑶琴，不曾转过头来，轻声道，“过来坐吧！”
一旁的凌天脸上露出了些许的无奈之色，一路奔波，纵然是自己内功深厚，亦是少不了几分疲惫，更何况身上却是带着伤。凌天自然不会说出“你在这好好的清夜搞出这般动静，教人怎么睡得着之类的话。心中却是有着几分庆幸，这一处客栈地处西北边关，并未有太多人在此处来往，否则楚陌轩这一番作为，定要是在这里引起一阵轩然大波了。几步之间，凌天已是走到了楚陌轩身边坐下了。
楚陌轩将尚未修整好的鹤鸣秋月琴放在了一边，提起石桌之上的一壶酒倒了一杯送到了凌天的眼前，然后自己也为自己倒了一杯，仰起头，一饮而尽。
凌天握起酒杯，同样是一口喝下，酒入喉间，却不知道是流入了愁肠或是心间，只觉得有一点淡淡的苦意，放下酒杯，却是独自取过酒壶，又倒了一杯。这西北边塞的酒，比之卿醉楼的霜林醉，少了那份哀婉，多出了几分浓烈，两杯入喉，已是微醺。难怪古人曾出言“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这样的酒，这样的事，才是真的快意人生吧。不知怎么么的，凌天心中忽然向往起这样的生活，只是，自己还有这样的机会么？或者说，还有这样的时间了么？不觉摇了摇头，停下酒杯，看着楚陌轩，想要有什么话说出口，只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这琴，修不好了么？”
“现在是不行了，恐怕要带回天闻阁，请秋陌师父亲手修理了！”楚陌轩也是停下酒杯，淡淡的答道。
“抚仙湖，天闻阁。”听到天闻阁的名字，凌天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却只是一闪而逝“传说那是仙人休憩的地方，走遍过武林的大半江山，却没去过那人间仙境，说来也是遗憾！”凌天抬起头，却是道出了这番话。
“日后你若是想去，尽管去便是了。我一定亲自接待你，你若喜欢，便是住上个一年半载又何妨！只是天闻阁一切从简，不比那锦落宫奢华，不知道你……”原本一脸喜色的楚陌轩说到此处却是停了下来，回想起昆仑山上，康斯临死前的话，心中不由默默念到，“三个月！”
二人似乎是都想到了此处，心里都是微微一颤，又是一阵久久的默然。
凌天低头想了半许，站起了身子，“我先回去睡了，明天一早，还要启程！”说完也不等楚陌轩回应，向着房中走去。
“等等！”
身后的一声轻唤，凌天顿住了身子，“有事？”
“我……”向来洒脱的楚陌轩此时却变得期期艾艾，站起了身子，向着凌天走近，“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替我去挡下康斯的血咒，原本那个人，应该是我的，你辛苦了这么多年，你还有好多事要做，还有好多人，更多的是在等着你……”楚陌轩的声音到最后变得一丝丝喑哑，“为什么……”
“因为……”不曾回过头，等着楚陌轩的声音渐渐消散，凌天才开口，“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有着血脉至亲的亲人，十年前，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失去了一切，失去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一切，亲人，朋友……”说到此处，凌天的声音变得几分波动，不管过去了了多少年，这样的痛，永远是这样的痛在骨髓，刻骨铭心。“现在，我不想再眼睁睁的看着我唯一的亲人在这样离我而去却无能为力，虽然我们二十几年天各一方，不曾相认过。”
“扑通”一声，凌天转过身，却见楚陌轩对着自己跪倒在地上，两个字如千斤重一般回荡在自己心头“大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