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十六章 再逢（下）
楚陌轩的声音回荡在阴冷的暗道内，似乎是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身后的二人，也不曾问起故事的真假，只是一路走，一路听。
“那时候的人都未曾想过，楼兰的富足与安定，却成了他们噩梦的开始。”楚陌轩的声音转为一种凄凉，也许那个结局，注定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楼兰虽然富甲一方，但是毕竟在西北大漠之中孤立无援。人性本就贪婪，在楼兰原来越富有，周边的小国和游牧的匈奴都对楼兰虎视眈眈。终于对于贪念的疯狂压制了所有的理智，各方势力开始联合进攻楼兰。不计其数的苦战，楼兰人抵抗了一次又一次的进攻。直到，这里有一个丧心病狂的君主的出现……”
“他在自己的国家用一种不知什么手段养了一批生性残暴的恶虫，等到恶虫长成后，就将它们偷偷的放在了楼兰城内，一开始只是几只，楼兰人不以为意，只是没想到的是，恶虫迅速的繁衍后代，越来越多，就是你们所遇到的蝼蛄虫。铺天盖地的蝼蛄虫啃噬绿洲中的庄稼，城里的胡杨，半月之内，楼兰城已经是变得寸草不生。那些蝼蛄虫没有了东西可吃，就开始吞食城里的人……”
饶是十年来剿灭门派手中人命已是无数，听到此处的凌天和清明内心都禁不住寒意凛凛，杀人再多，也不过是举手间的手起刀落，而这些蝼蛄虫，却是生生地将人的发肤点点啃噬，而且，被蝼蛄虫所吞食的，必然大多是那些无力反抗的老幼妇孺，那位能用出如此手段的君主，真的是人性泯灭。
楚陌轩同样是停顿了一下，“城内蝼蛄虫肆虐，而此时城外，又是四方大军压境，兵临城下，孔雀河的源头被人用黄沙掩埋，楼兰城中没有了水，又没有了粮食，还要面对那些以人为食的蝼蛄虫，那时的楼兰，俨然已是人间地狱，曾经的沙漠之中的天堂，却成为了人们拼命要逃离的地方。而此时的楼兰已被军队围得水泄不通，逃出城外的楼兰人，全部被外族人半路劫杀，他们，是真的想让楼兰灭绝种族。”
“楼兰国王想尽了方法，最后不得不凭着交情，花费重金暗中请来摩尼教，只是西域术法依旧对这蝼蛄虫无可奈何，耗尽了心血，也只能将这蝼蛄虫困在城中，而这就意味着，楼兰城，从此将不可能有人在此居住。此时的楼兰已经死伤殆尽，敌军又大举进攻，楼兰王只得将楼兰财宝尽数封藏，又设置机关无数，原本灭尽楼兰的蝼蛄虫，也成了外人寻找宝藏的最大障碍。楼兰城破，楼兰王带着最后的人不肯投降，最终都死在了敌人的屠刀下。城破之后，外族人废了惨重的代价在城中寻找宝藏无果之后，只得在城中私四处抢掠，将楼兰抢劫一空之后才纷纷离去。”
“那，楼兰一族，总有在那一场劫难劫难之中逃出来的吧？”听到此，清明忍不住问道，据他所知，几年前，江湖上曾有一阵风波，就是有关各门派纷纷出手抢夺楼兰后人的。只是锦落宫一直不曾过问这件事。
“楼兰多你啊来底蕴丰富，在万般波折之下，楼兰王是将族人送了出来，出逃路中遇到敌军的追杀死伤又不知多少，但最终还是逃了出去，从此隐姓埋名，只希望过着平淡的生活。只是从那一场劫难之后，楼兰一族，人丁单薄，只能苟且延续，而且，从那之后么，世代的楼兰人都难以摆脱那个噩梦，当年的一幕幕，就像瘟疫一样一代代的折磨着楼兰族人。”
“原本他们以为，可以一直这样的平淡下去，只是却没有想到，他们是楼兰后裔的秘密，在多年之后，竟然还是被别人知道了。又是一场风波，又是一场灭顶之灾，中原人的残忍毫不差于当初的西域人，为了宝藏，他们更为不择手段，楼兰人不肯屈服，最后的结果，只有死。整个楼兰的遗民，最后只有一对兄妹逃了出来，在中原人的不断追捕之下，兄妹又被迫失散。失去了妹妹的兄长不忍再让楼兰宝藏热的天下腥风血雨，那时他只想回到楼兰，彻底毁了那座古城，不让再有人为此而白白牺牲。只是，他还没有回到楼兰，最后还是死在了中原的魔爪之下。”说到最后，楚陌轩的声音转为一种悲愤，若不是这样，聂姑姑也不会死，想起聂蓉，黑暗中的楚陌轩攥紧了袖中的骷髅腰牌，这些人，一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前方没有了声音，凌天听着楚陌轩讲着楼兰的往事，心中也是波澜起伏，不是因为他对楼兰的遭遇而同情，心中又想起来十年前那个大火冲天血流成河的夜晚，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失去了所有，只剩下三个少年拼命的逃，躲避着追杀，最后，还是走丢了小鸢。
“宫主！宫主！”察觉到前边的凌天气息波动，清明在身后提醒道。“你没事吧？”
凌天平息了内息，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只不过，楼兰的这一场纷争，牵扯进了天闻阁的诗梦斋堂主聂蓉，而你身为天闻阁的人，今天到此，恐怕也是受她之托，让这里的一切长眠地下吧？”
楚陌轩停了一下，眼神一寒，随即恢复了常态，能有如此实力到达此地的人，必定不一般，能知道这些消息也不足为怪，依旧未回答凌天的话，长叹一声继续向前走去了。
前进了不知多远的路程，清明在后面发问：“你确定没有走错路？怎么这么久还走不出去？”
“你若不信我，可以原路返回，从宫殿正门出去，但是，那些饿久了的蝼蛄虫恐怕不会让你那么顺利的出去。”前方的楚陌轩幽幽的回答。
“你……”清明刚要出言说什么，一股微凉的空气迎面扑来。
“到了，出来吧！”楚陌轩淡淡的说。
后边的二人从暗道走出，仰望漆黑苍穹上的明月，真的是或若隔世一般。
“把那把刀给我！”楚陌轩向着凌天，冷冷的伸出了右手。
“你做什么？”想起方才在暗道里凌天的话，清明挡在了凌天身前，只是一只修长的手却从身后轻轻推开了自己，丈余长的帝释天刀送到了楚陌轩的手中。
“多谢！”提着长刀，楚陌轩转身回到了暗道之中。
“宫主，你……”清明一脸的不解，疑惑的看着凌天。
凌天无所谓的摆摆手，仰头看向了天穹，“清明，你看这大漠的月色，也很美，不是么？”
一旁的清明，彻底的怔住了，一向冷静傲慢的宫主今晚竟然说出了这么一句听起来如此风雅的话，让他这个跟随凌天出生入死的属下一头雾水，正想要追问时，脚下的大地忽然剧烈的颤抖起来。
清明脸色转为一种惊慌，看向了暗道门口“宫主，他去做了什么？”
凌天不语，看着黝黑的洞口，苍白的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丝欣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