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腾龙篇 第三章 不祥之地——巨星陨落 第二节
龙历3013年8月1日，灵族巨鳄舰队047蜂巢母舰……
我叫辉格，047蜂巢母舰舰长卫士，一名荣耀的虚灵刺客——杀戮与死亡的化身。灵历5012年8月1日，我跟随天威大帝的旗帜参与到了这场300年来最为荣耀的一次远征。在与龙族交战的前夕，元老院和教廷的舰队相继离去，不过这并不能动摇大帝的决心，东征号角依然吹响，我们的舰群集结在星空中，向着龙族人的星域前进。
对于我而言，追随大帝是一生的荣耀，身为虚灵刺客，早已抱定为灵族帝国征服星辰之海的伟大征程，献上一切的必死觉悟。
龙族人致命的巨型兵器在这一天摧毁了我们上万的战舰，杀死了我们上千万的勇士；但从战舰上听到大帝那令人永生难忘声音的一刻起，我便知道胜利已经近在眼前。
“龙族人的暴龙炮已经被摧毁，灵族的勇士们，擦亮你们的武器，准备最后一击！”
一切如此完美，剑已出鞘，只待挥出。可就在这个时候，地狱的力量降临了……
剧烈的摇晃将我从对胜利的憧憬中惊醒，我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撞向指挥殿坚硬冰冷的穹顶，剧痛令我窒息。但灾难远未结束，巨大的星幕中，旋转翻滚的视野里，我们的战舰齐齐向外飞去，而在星空的那头，是致命的地狱之门——星屑风暴爆发了！
无数刺目的光团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充满整个宇宙，我挣扎着固定住身体，视线刚好扫过前窗。一张狰狞绝望的面孔出现在前方，那是一名强壮的狂战士，星屑风暴的吸力拉扯着他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向风暴中心飞去，经过母舰047母舰的那刻，他绝望的抓向光滑的星窗，巨大的冲力让染血的指甲崩碎开来，留下了五道幽蓝的血痕。
虽然只有一瞬间，那张面孔却深深的印进了我的心灵：浅蓝的短发，圆睁的双目，布满蓝色血丝的眼白，一根根如同蚯蚓般爬遍脸庞的血管，绝望无助的眼神……那是一张年轻稚嫩的脸，一张曾经充满了阳光与生机的脸；那是一双绝望的眼睛，一双无比渴望生存下去的眼睛，一双曾经无比渴望荣耀与胜利的眼睛。而这所有的一切，都在此刻走到终点迎来死亡。
他的嘴张得如此之大，虽然隔着厚厚的玻璃，我却如在耳畔般听到了他声嘶力竭的呼救。他的身体已经从星窗前消失，我的视野中却清晰的映现着他的样子，死亡的模样……
我感到心脏停止了跳动，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冷血的生命中流下了第一滴幽蓝的眼泪，这种从未在我身上见到的冰冷液体却让皮肤感觉如此的滚烫，灼烧着我的心灵，鞭笞着我的灵魂。我的身体无可抑制的开始颤抖，第一次，我感到恐惧！第一次，我感到绝望和无助！第一次，我感到生命的脆弱与可贵！
无数身影从前方的战舰中飞出，但都无一例外的被卷向死亡中心；他们如同一颗颗流星，却还不及发出一点光和热，还不曾在星辰之海中流下一点痕迹，便湮灭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我的喉中干渴难耐，大张的嘴发不出任何声音，一艘艘战舰也开始从眼前划过，这些华丽威武的战舰面对致命的邀请，却同样没有拒绝的权利。
我们的母舰发出刺耳的吱啦声，一片印着047编号的甲板飞向远方，这艘承载者全舰6000多名战友全部生命希望的庞然巨兽痛苦而缓慢的向前爬行着。
动了！我们的母舰朝着与死亡背道而驰的方向艰难的爬行着，辰远舰长有气无力的发布着简短的指令：“快……丢……备用……弹舱……”他的身体紧紧倒伏在地板上，剧烈颤抖的手指却坚定的指着身前不到一米处的一颗红色按钮。
这一刻，我仿佛听到了心灵最深处的声音：去！辉格！大家需要你！你的生命不只属于杀戮，也可以担当拯救。
我的血液在沸腾，开启着心灵的秘法，燃烧着生命的力量，我的身体从高高的穹顶上砰然坠地，我感受着渐渐消失的生命之力，忍受着滚烫的血液灼烧过全身的极致痛楚，艰难的站立起来；上百双近乎哀求的眼神定格在我的视野中，我听见了风的声音，大家的呼救声异常微弱，似乎随时会被风吹散；我的双腿如灌铅一般，痛苦的迈出了第一步，第二步……
扑哧！血流从右臂喷射而出，我却再难感受到更加的痛苦，只隐隐觉得身体又轻了一些，耳边的风声更大了，某种液体从耳廓中向外缓缓溢出。伴着一声脆响，耳中突然传来剧痛，令我几乎踉跄跌倒，大家的呼救声消失了，只剩下凛冽的风声；而风，好冷……
我的手掌颤抖着，艰难的拍下了那个红色的按钮，只觉得身上的压力骤然一松，我向前跌去，眼前一片黑暗，唯有一道越来越细的白光微微亮着，如同黄昏中的地平线。终于，世界只剩下一片死寂的黑暗，死亡的味道，扑面而来，如此的，熟悉……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心灵似乎从黑暗中渐渐苏醒，剧烈的头痛阵阵袭来，酥软的身体疼痛难忍，微弱的生命之力缓缓在身体中流淌。模糊的视线中隐约看到舰长那张熟悉的脸庞，银色的短发，小小的眼睛中一如既往的凌厉，却似乎少了些沉稳，多了分焦虑。
他似乎在喊着什么，可惜却听不到。在叫我吗？我向双臂发着指令，试图挣扎起来，却无奈的发现自己连动下手指的力量都消失了，苦笑了一下，希望舰长可以原谅我的无礼吧。
看来母舰似乎脱离了星屑风暴的范围，我也似乎侥幸留下了性命。这一刻，我突然发现原来活着似乎也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幸福嘛。几个军医模样的人出现在眼前，微微的刺痛从右臂传出，一股温暖的热流缓缓涌入血管，力量似乎又渐渐回到了衰弱的身体中，很舒服的感觉，让人好想美美睡上一觉。
我看到了舰长如释重负的笑容，我竭力向他眨了眨眼，也不知他似乎能明白我的意思；舰长吩咐了军医几句，也向我点了点头。
我的眼皮沉重起来，再难抵御身体在大脑中持续不断的央求；我闭上眼，准备放任自己的身心稍事休息。
时间过去了多久，是三十分钟还是四十分钟，我不清楚，但刺客的本能让我嗅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危机！
我睁开眼，平静的体会着全身每一个细胞感觉到的信息：震动从母舰的最外层甲板上传来，似乎有成千上万匹战马从头顶狂奔而过，难道是？敌袭！
突然，指挥室中的灯光，一下子全部熄灭，随即转成了应急照明系统惨淡暗绿的光亮；庞大的母舰在惯性作用消失后完全停止在了星空之中，母舰的动力系统居然被切断了！
我动了动双手，似乎知觉和力量已经恢复了少许。我竭力站起身来，旁边的军医按住我的肩膀，似乎想让我躺回去。我扭过头，盯着他，双眸条件反射的紧盯向他的眉心，余光中我看到了他惊恐的面容，也清晰的分辨出了他闪烁的双目中自己冷酷嗜血的映像。他退却了，如触电般拿开了双手。
母舰猛的一晃，我抬起头，向星窗望去，一只血红的末日火蝠（1）一闪即过，随即是如潮水般狂卷而过的星兽群——星族人！这里居然有星族人！这个传说中擅长利用神秘的星辰之力，极度依赖星兽作战的卑微种族，居然敢挡在灵族王师的面前吗！
我快步走向舰长，这个银发狮目的中年人此刻正急速的下达着一道道命令，极度疲惫的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
我无法忘记自己的职责，走到了舰长的身前；他也注意到了我的出现，张口正欲说话，却似乎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划开了指挥椅上的显示屏，指了指，又抬手示意我过去。
只见他在显示屏上急速划过几笔，一行意料之中却依然触目惊心的文字显现出来——星族偷袭，规模上亿！准备作战。
我的心一下子冰凉起来，这么庞大的规模，难道星族人早已做好了伏击大帝的准备，可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我的眼前浮现出了昏迷之前在其他战舰上隐约瞥见的那点点绿斑，难道是空间蠕虫（2）——唯有这样，星族人才有可能在不知不觉中集中上亿星兽。但这些不堪一击的东西，是怎么在致命的星屑风暴中登上我们的战舰？星族人的偷袭时机，又怎么会刚好出现在灵族王师受到星屑风暴重创的时候？这些无法解释的谜团让我瞬间全身一寒，我的心灵中有一种极度恐怖的预感，似乎整个灵族王师都已经陷入了一场难以控制的灾难中。
然而灵族人却不会给我们片刻思考喘息的机会，母舰态势屏上，如潮的红点如瘟疫般蔓延开来。
舰长派出的狂战士们甚至连船舱都没冲出去，便被淹没在了红色的怒潮中。近景图上，一群群没有眼睛，通体灰白无毛的怪异星兽撕扯着灵族战士的血肉，就连它们倒在灵族勇士斧下，仍在垂死挣扎中的同类，也成为了无数怪兽拼命争抢的口粮。
通道的地面、侧墙、甚至天花板上都爬满了这种面目可憎，有着两排锋利獠牙的怪物，它们无处不在，肆无忌惮，它们如秋日的蝗群，收割着无数的生命——穴居人（3），黑夜中的噩梦，降临到了这艘母舰之上！
踩踏着无数尸体前进的穴居人大军快速的碾过了母舰的防御，尽管正活着和已死去的每个灵族人都竭尽所能，但根本无法阻挡这些怪物的脚步。母舰上所有的战机工厂都被摧毁，侥幸升空的毒蜂战机不过万余，根本无法在茫茫末日火蝠群中找到摧毁母舰外空间蠕虫的机会。
整艘母舰只剩下指挥室及其周边的几个船舱还在我们的掌控中，此刻，所有的努力都已宣告失败，生的希望已然断绝……
指挥室中有种异常冰冷的气息在弥漫，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甲板的每一道缝隙中沁出，令人几欲抓狂。
“灵族勇士们！”
此刻，我的脑中突然听到了一个威严缓慢的声音。没错！我真的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在死寂星海中我唯一听到清晰的声音——那种声音无关五感，直指心灵，亦如师尊三年前与我最后一别时使用的秘术，这片星空中居然有将心灵之力运用到如此地步的人！
这种久违而强大的力量令我不由得精神一振，渴望从中听到可以挽救所有人命运的消息，指挥室中的其他人却都是一脸茫然，这种从未遇过的奇妙经历让他们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同时更多的却是对生命的无限渴望和期待，这一刻——所有人都在期待下文。
“我是奥丁舰队司令天锋。”一个坚定却似乎带着一丝悲凉的声音，终于再度响起。只觉心脏突然一紧，天锋司令的语气中似乎有死亡的味道。
“我命令！外围战舰全部停止前进，中军战舰收缩阵形，清除……所有被星族人控制的战舰！”
“灵族的勇士们，向大帝，尽忠的时刻！到了！大帝万岁！灵族万岁！”
“清除吗……”我环顾四周，指挥室中死一般的寂静，一些失魂落魄的战士喃喃低语着什么，他们低垂着高贵的头颅，双眼无神的望着地面，不可抗拒的死亡似乎让他们失去了最后的勇气。
舰长怒吼了一声，虽然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但他脸上激动的表情和暴露的青筋让我明白他在训斥那些已经失去所有希望的可怜人——对于灵族人而言，失去勇气比失去生命更可悲。舰长转向我，在显示屏上重重的写下了一段话：大帝不是抛弃了我们，这是大帝选择了我们，成为他最忠诚的勇士！自爆程序已经启动，务必帮我守住这里，拜托！
舰长抽出锋利的佩剑，稳稳的站在了众人中央。我强迫自己压下了心中的千言万语，因为从他的眼中，我看到了必死之志……
我走到舰长身边，缓缓抽出了心爱的圆月刃——冰亡，尽管在三年前我便已经失去拥有它的资格，印象中一向严厉无比的师尊却在一声长叹中将这对无比精致优雅的兵器抛回我的面前。
师尊，也许您是对的，但即使无法改变结局，至少我不曾逃避。今天，我会用您最后的礼物，走完我生命的最后一程。
轰！巨大的撞击声，从指挥室的大门、墙壁、地板和穹顶，从每一方向、每处地方同时传来。我微微一笑，电光火石间把一枚徽章嵌入舰长的盔甲中，顺势一拍。舰长身上包裹上了一层幽蓝色的荧光流体，如陨石般向外飞去；我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脑海中，在传送门消失的最后一刻，送去了我最后的祝福——活下去，舰长！
来吧！星族人！可以终结我性命的，只有我自己！幽蓝的圆月刃随着我飘忽的身形飞速旋转，丑陋的穴居人如稻草般成片倒下。
指挥室已经开始崩碎，数以千计的大洞中前仆后继的跌出无数的穴居人。战友们早已成为了这些怪物的腹中餐，宽阔的指挥室此刻已经被穴居人挤满。
但仅凭这些没有心灵的怪物，怎么可能阻止我的脚步，纵不能视、不能听、不能嗅、不能触、不能尝，心火不灭、所向无敌！
心灵的感知中，穴居人缓慢的动作如若龟爬，闲庭信步间，我只需从容的挥出冰亡，迈出下一步，再斩杀下一只怪物。
一只穴居人嘶吼着向我张开满是黏液的大嘴，我清晰的看着那张大嘴中缓缓旋转的叉状舌头，红色的倒刺弥补在它暗灰色的舌尖上，这只卑贱的野兽似乎奢望将我变成它的晚餐吗？
开什么玩笑？除了靴底，我的身上可是连一点怪物的污血都没沾上，怎么可能让它如愿！
冰亡飞速挥过，我精心雕琢的将穴居人的舌头切成九段，而后信手在它脖子上划了一刀：我想它应当为此感到自豪吧，如果它可以思考的话；因为它是目前为止唯一一只享受到冰亡超过一刀待遇的穴居人。
时间无多，然则无关紧要，剧烈的冲击波从母舰的动力核心席卷而来，母舰的自爆程序，终于完成了。我一个环身，双刃齐舞，清空了身边两米内的所有怪物，静静的垂下冰亡，微笑着迎接最后一刻的降临。
光、振荡、热浪接踵而至，我平静的接受着这一切，虽未甜美，总算圆满，我冰冷的一生就结束在这燃烧心灵的一刻吧！
别了，星辰之海……
注：
（1）末日火蝠：星族人的一种微型星兽，通过撞击和自爆的攻击方式释放强大的能量。
（2）空间蠕虫：星族人的一种中型星兽，没有任何攻击手段，生存能力很差；但却有类似虚灵战舰的传送能力，两只空间蠕虫便能构建一道能大量传送微、小、中型星兽的临时虫洞。
（3）穴居人：星族人的一种微型星兽，没有视觉能力，利用声音和震动捕杀猎物，速度极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