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一章 底线
冬天很冷，尤其是这一年的冬天，更加冷的出奇。
隐龙山是一座孤山。山腰以上四壁如刀劈斧削，终非凡人可以仰望。遂传闻隐龙山巅处，隐洞中藏有真龙。
大雪整整下了三天三夜。
隐夜直直地跪在洞外，也已经三天三夜。他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眨过。夕阳之下，整个人仿佛是一座精致无比的雪雕。
冷到彻骨反倒没了感觉，风不时卷起积雪，扑到他身上。现在对他而言身上多一层雪，或是少一层雪根本就不算问题。真正的问题是他再不会原谅自己。
“如果你不原谅,就不必理我！”三天前的早晨，目送师父秋泽逃进山洞时，他对她说得最后一句话。
意识始终清醒，夕阳如血，映红了他冰冷的眸子。三天前那一幕，终其一生都不能忘记，那已是心上的烙印，注定要他背负一生一世。
那天的黄昏静谧地近乎诡异，诡异地叫人莫名的沉闷。
正在洞外握剑凝思的隐夜，蓦然心头一震。那是恐惧，那种不祥的感觉,正在触碰他的感应。
双唇微抿，剑眉一皱，清亮的眸子随之泛上一层忧色。
突然惊觉，从清晨就去山腰密林采药的师父，到此刻还没有返回！他急忙收剑入鞘，低头俯视山腰下的密林。
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搅得他的心一刻都平静不下来？
那片密林中真的正发生着什么，而且还是一件极为恐怖的事。
半边枯死的一棵极粗大的古树下，高高扬起蛇头示威的一条巨蟒，正蓄势要向几尺外的一只白狐发起攻击。那是只全身充满优雅气质的狐，即使在强敌面前也不失其迷人的风姿。
白狐紧紧盯着巨蟒，既不敢动，也不敢转身逃走。
因为面前的巨蟒正在等待那个时刻，那是发动攻击，一口吞掉白狐的最佳时机。
显然白狐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虽然恐惧到极点，但是她始终不敢先动。先动便会给对手制造机会，作为百兽之灵，这种傻事她可不做。
刚硬的风吹动周围的枯树枝丫，呜呜作响。这种声响让她的感官更加重了负荷，该死的蛇君，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他。
“秋泽美人，如果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毕竟食物好找，佳人难觅，答应做本君的蛇后，本君定会好好待你！”巨蟒突然张嘴说道，黄乎乎的眸子猛然睁大，眼光中尽是贪婪邪魅。
“天煞，你休想！”被这句话激怒的白狐，索性死死压下心头的惊恐，她横下一条心要跟蛇君拼个鱼死网破。屏住呼吸紧盯着蛇君天煞，她尽量地躬起腰，将身体缩到最大限度。因为只有这样才更具爆发力。
天煞看着她的动作，猛地爆发出一阵狂妄地大笑：“秋泽，别忘了你的本元始终是只狐狸，要跟本君一拼。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本君怕一不小心伤了你。”
玲珑并不回答他，而是在他仰头大笑地一刹那，化为一道白光扑向天煞的蛇头。四根爪刺瞬间从爪子的肉垫中伸出，寒光一闪直奔天煞左边的蛇眼。
一股咸咸的蛇血瞬间迸溅而出，耀红了幻魅左边的天空。
“嗷！”的一声惨叫，从他口中爆发出来。他忍着剧痛他拼命一扭头，将白狐的拦腰咬住，蛇牙深深地刺入腰间的肌肤，痛的她拼命扭身挣扎。
瞎了一只眼睛的蛇君，刹那间狂性打发。咬住白狐拼命摇着蛇头，向将她甩晕，然后吞吃。
毕竟是六百年修炼的狐妖，吃掉她能增加不少魔灵。真正让他感兴趣的还是她体内修炼了六百年的元丹，这样才能补偿自己失去一只眼睛的代价。
正在疯狂地摇晃着蛇头，陡然嗅到一丝异味。使他的狂躁暂时停了下来，他咬着吱吱惨叫地白狐，侧过头用完好的右眼看去。
几棵树后，绕出一个儒雅飘逸的白衣少年，他正在沉稳地一步步走过来。居然想偷袭他蛇君，这个小子也太自不量力了吧。蛇君急躁地甩动着蛇尾，波不急待地等他近前。
“隐夜，你不是他的对手，别过来送死！快点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回来！”白狐忍住痛，突然扭过头急促地命令那少年。
十三年前流落街头被师父带上隐龙山时，隐夜便知道师父是妖，只是从没有见过她的本像。现在他凭着她熟悉的气息找到这里，竟看到师父在巨蟒口中，腰间洁白的皮毛被血迹浸染。
这情景不禁让他触目惊心，更加让他感觉心痛到窒息。
只是他的脸上并不露半点声色。
因为他知道。现在绝不是惊慌的时候，只有镇定才有救下师父的机会。而他决对不能失去这个机会！
离巨蟒越来越近，他的脚步也越来越稳重。似乎前面等他的不是危险，而是好友相约。
他最后一步，已在蛇君天煞攻击范围内。它猛然掀起长长的蛇尾，带起一股劲风向隐夜的颈项卷过去。他知道哪里是致命之处，更不想浪费时间跟这个打扰他进餐的家伙纠缠。
这一卷他势在必得，所以全力全速。就在他的蛇尾触及隐夜肩头的一瞬间，他骤然发动了攻击。剑光一闪，他竟然直接从没有围成圈的蛇尾中钻了过去，而且还拔剑刺出。
那宝剑直指他的要害七寸处，那是蛇类最薄弱的死穴。
只见寒光一闪那宝剑的冷冽杀气，已经触体而入。蛇君惊骇地拼命一甩头，避过要害，但是蛇身却被宝剑刺穿。
空中又是一片咸咸的腥味蔓延出来，痛得天煞浑身一抖，张嘴把口中的秋泽吐出，啪地甩向一边的地上。
脱离蛇口的秋泽，拼力想爬起来帮助隐夜。可是稍微一动，就觉得腰间被蛇牙咬伤的地方疼痛彻骨，让她一动不能动。只能蜷缩着身体冷厉地喊道：“隐夜，快走，再不听命令，我逐你出师门！”
“好啊，不做你的徒弟也好，不如做你的男人好了！”他不假思索地回答，声音里却无一丝异样的感情。
“他是你徒弟？”蛇君右眼中残忍的光猛然一闪，盯着秋泽问。
“不关你的事！”秋泽狠狠地回了一句。眼下的情形实在让她担心，她把他从街头带回来，和他相依为命，并收他为徒。随着他的渐渐长大，她早已经分不清自己和他之间的感情是哪一种了。
只觉得她宁可自己死也不想要他出意外。
“好，我先吃了他再吃你！”蛇君铁尾一扫，直奔隐夜的腰间扫来。怎样用最小的代价，给蛇君致命一击。隐夜正脑中急速地运转着，见他的蛇尾扫到，隐夜纵身高高跃起，让开他的蛇尾，然后双足在身旁的树干上轻轻一点，遂扭身俯冲而下，挺剑刺向蛇君的另一只眼睛。
还没等他的宝剑刺到，猛然觉腰间一紧，腰便被蛇君长长的尾巴卷住，并将他恶狠狠地摔下地来。狡猾的蛇君居然早一想到他会用这一招，事先做了防范。
“隐夜！”地上的秋泽唯恐他出意外，立时不顾一切的张嘴一吐，那是她的本命元丹——火焰珠。
火焰珠化作一道红光飞射过去，砸中蛇君的蛇头，烧的它嘶嘶直叫。但是卷住隐夜的尾巴并没有松开，相反还把他举到自己蛇头前。一边向玲珑炫耀一边将他送进自己口中。
秋泽收回火焰珠，正要再发射出去。
却听蛇君“啊”地大叫了一声，抬头一看。原来是隐夜不知何时竟扔掉宝剑，抱住蛇颈一口咬住蛇君的七寸。
一股咸腥味的蛇血灌入口中，来不及吐出，便咽了下去。蛇血一入腹，隐夜便猛然觉得身体骤然发热并膨胀起来。奇经八脉都麻酥难忍，四肢百骸都宛如虫咬一般难受。他陡然一声大喊，却发觉自己发出的声音居然不是人的声音，而是豹子的叫声。
蛇君以遭受重创为代价，好不容易挣脱隐夜的嘴。待要拼命反击，却突然发现自己卷住的人，陡然变成了一只眼睛血红的白豹。
这一变故几乎将他吓晕，蛇君天煞瑟瑟抖了一阵。突然清醒过来赶紧松开他，拼命向密林深处逃窜了。
眼看自己养大的徒弟变成了自己的天敌。秋泽怎么想都不明白，为什么凭借自己六百年的修为。又同他一起生活了十三年，竟然没有看出隐夜的本元是只白豹。
此时，秋泽也吓得瑟瑟发抖，狐狸遇到豹子，而且是一只正在发狂的豹子，你叫她怎么办！
化身为白豹之后的隐夜，意识竟一时间被口中的血腥味所控制。他抖抖身上被蛇君弄乱的毛，陡然仰头大吼一声。这巨大的吼声将周围树上的积雪震得纷纷坠落，迷乱了秋泽的视线。
隐夜陡然低下头，将血红的眼睛瞄向地上缩成一团的秋泽。
心一阵阵的紧缩，秋泽本能地要爬起来逃走。可还没等她站起身来。隐夜化身的白豹已经刷的扑过来，狠狠将她按在利爪之下。瞪着一双殷红的眼睛，张开露着尖利牙齿的大口，低头对准她的脖子一口咬下去。
“隐夜，你干什么？”浓浓地血腥味弥漫，她只来得及惊呼这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