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求生汉末 -- 第九回 风雪邙山
第九回 风雪邙山
或许是将近年关的缘故，眼前的雒阳城内笔直、宽阔的街道上人流如织；街边各色店铺旗帜林立，只是如此多的人川流往返却没有太多的嘈杂之声！
感受面前扑面而来的繁华气息，长孙慈等众小不由心中有些胆怯！
他们这些小乞丐以前虽说在雒阳停留过一段时日，然而迫于生计，每日除了沿街乞讨，何曾到过城中其他地方，见过这等繁华景象！一时间众小被这种热闹场景深深吸引，竟忘了置身何处！
“好了，热闹今后有的看；再不走，今天可要少卖不少钱了！”容不得众小多看，朱平连声催促，带着几人迅速来到肉市！
城西肉市是整个雒阳城的肉类集散市场，占地近三十亩，外面有一圈简易围墙，东西南北各开一门，门口有军士当值。
朱平上前缴纳了五个大钱，带众人由西门进入。
众小刚跨入市场，就再次被眼前南北九列、东西近三十丈长、两边整齐排列的摊铺给震惊了！不说这里琳琅满目的肉类和各色各样的摊贩，尤其令众人吃惊的是，这里虽然人流拥挤，却秩序井然；虽然如此多人在此讨价还价，却并不显得杂乱无章，更没有现代市场那种嘈杂和脏乱！
众小之前迫于生计不曾曾来过这里，而长孙慈自从醒来就卧床不起，对于雒阳城的记忆，只从以前那个小乞丐的记忆中有点模糊的印象。
想到进城时经过的吊桥下环绕雒阳城的洛水，适才经过的宽阔清洁的街道，和面前布局整齐、种类繁多却井然有序的集市，再看那些拥挤却不喧嚣的路人，想想前世记忆中远离洛阳城的洛水、现代却杂乱的城市布局以及喧嚣浮躁的人们，一时间，包括长孙慈在内，他们几个小家伙不由有些懵！
朱平豪不矫情，他并没有和众小多做商量，就就找到了市长（注：汉时管理集市的官员，由朝廷任命），由他介绍将这批猎物全部出手。或许是老熟人，很快谈妥价钱，迅速交割了猎物，朱平带着众小前往粮市、帛市和城东的金市采买衣食和工具。
一路上，看着身边的道路、房屋、行人还有车马，长孙慈这帮小家伙的嘴就没有合得拢过！
及至午后，长孙慈五人扛着大包小包，满载而归！而朱平因为有事滞留城中，便托众人照料虎子。闻听此言，想到可以和大家住在一起，虎子不禁万分欢喜！
随后，长孙慈向众人详细说明此行的收获：他们卖掉所有的猎物，共获得近五十贯钱！单是那两头鹿，就卖到四十贯钱！而其余四只狼和许多猎物的加起来还不到十贯钱！
用这些钱为每个人置办了一套全新的衣服鞋帽、被褥和席子，购买柴刀、斧头各两把，铜锅、铜壶各一只，又买了一百多斤粮食，两坛酒。其他的盐巴、瓷碗和针线刀剪等零碎的东西也一应置齐，共用去不到两贯钱！
看着长孙慈他们将藏在怀中的袋子打开，将剩下的钱币放在石床之上，王大爷等人顿时欣喜若狂！
他们何曾想到，自己一众行乞之人竟然也能衣食无忧，并且还有有近五十贯的积蓄？看着眼前的食物和一应物事，众人恍若梦中！一时间，众人看向长孙慈的目光满是感激！
当晚，众人在虎子的指点下，将那五只兔子和七只山鸡洗剥干净，生起篝火，烧烤而食！之后，除了长孙慈和众小彻夜练功，奔波一天的众人早早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北风渐起，直到中午太阳也没有出来，反倒是天空中彤云渐浓，如此一来山中骤然冷了许多！眼见天色变坏，王大爷赶紧敦促长孙慈等人加紧烧制木炭。
待到后半晌，朱平从城中归来。他倒是没有带太多的东西，只是跳了十来坛酒，他给众人留下四坛酒，看看天色不对，没有多谈，便带着虎子返家。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到了晚上北风停歇，天上飘起零星的雪花，长孙慈在这个世界的第一场雪飘然而至！不久，雪花益发密集，不到半个时辰，漫天都飘起了鹅毛大雪！
穿着崭新的衣服鞋帽，看着新置的被褥，嚼着喷香的烤肉，众人一时间俱是难以置信！不由议论纷纷，感慨人生就如洞外的天气，变化无常！
长孙慈等几个男孩自从那天看到朱平力挑百斤、健步如飞的样子，都纷纷下定决心苦练技艺，所以都连夜行功，苦练不辍！之前烧制了足够的木炭，加上每个人都穿上了新衣服，尽管外面风雪怒号，火光不断得洞内却温暖如春！
飘扬的大雪整夜未停，待到第二天，大雪依然纷纷扬扬！
一夜之间，大雪已经封山，厚厚得大雪将邙山包裹成一个粉妆玉砌的世界，玉树琼枝，粉状素裹！
按照事前得安排，长孙慈、大牛、狗子、石头和黑娃五人，等不及雪停，便挑起准备好木炭踏雪进城，换取粮食和盐巴等物事。
带着众人得叮咛和牵挂，一行人很快消失在风雪之中！
送走长孙慈他们，余下的众人回到洞内，吃着松子，议论着他们这一趟的收获。尽管对他们此行充满希望，而且几人这一段时间习武以来，有些武艺，可是看着洞外的风雪，他们的心仍然揪得紧紧的！
尤其是眼看夜幕降临，几个人还没有回来，众人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虽说众人对长孙慈充满信心，可是看到天色越来越晚，一行人尚未返回，就连王大爷也焦灼不安！眼看无法再等下去，众人干脆带着火把，准备下山去迎接他们！就连平素腿脚不好的孙大娘和刘大爷，也不顾众人劝阻，执意下山！
“大爷我们回来了！”就在众人准备下山之际，终于听到了洞外传来的长孙慈的声音！
众人赶紧放下木梯，将众小接进洞中。火光照耀之下，只见众小帽子、眉毛上已经结了厚厚一层冰，一个个喘着粗气，满脸疲惫之色。更令人吃惊的是，他们不仅带回来几个口袋，还背回来一个嘴唇乌紫、身体僵硬的蓝衫中年儒生！
看到长孙慈等人终于回来，众人总算松了一口气，看他们状如雪人，一身寒气，来不及询问此行的收获和那蓝衫儒生的来历，连忙替他们拂去身上的冰屑、雪花，将几人拉到火堆旁边坐下，拿来早就烤好的兽肉，热水，招呼他们吃喝。
“大爷，”顾不上饮水进食，也来不及向大家解释那儒生之事，长孙慈焦急的将王大爷拉到火堆边，指着躺在地上、全身僵硬的儒生，“您赶紧给看一下，看他还有没有的救？”
只见那儒生面目发青，口唇紫乌，眼看已是进气少出气多。顾不得问话，王大爷伸手到儒生胸前，直觉的触手一片冰冷，好在还有心跳。
“此人还有得救，不过救过来恐怕也要大病一场！”王大爷皱起眉头说道，“我们这里没有发汗的草药，就是暂时将他就醒，恐怕随之的高烧也能要他的命！”说完，就吩咐瘦猴到洞外取些雪来。让女人们暂时避开，脱下这人的衣物，吩咐长孙慈拿雪用力擦拭他的全身。
直到他全身发红，口鼻之间有了热气，才给他穿好贴身的干衣服，又拿来被褥将他裹起来放到火堆旁，让女人们坐回来，拿热水给他灌下。这才有空询问长孙慈他们今天进城的情况和这个儒生的事。
“午时不到我们已经将挑去的木炭全部出手，由于正好赶上大雪天，加上此时市面上木炭紧缺，我们手上的木炭倒是成了抢手货！今日总计收入三千八百钱！”长孙慈看儒生鼻息已经不想方才那般虚弱，才放心接过倩儿递来的烤肉边吃边说。
“回来的时候，在城外见到此人倒卧路边。不忍心他冻毙道旁，又不知其在城中住处，慈儿做主将其带回救治，还望大爷切勿惊怪！”看到大家盯着地上的儒生，长孙慈把遇到此人的经过，详细告知众人。
“大娘，麻烦您将这些东西放在一起，用这个刚买回来的陶罐煮上一罐汤！”忽然想到什么，他把手中的烤肉塞到嘴里，拿起带回来的一个小口袋，取出一个陶罐和几块生姜，交给郑大娘，请他赶紧多煮些姜汤。
原来是进城卖炭时，他发现大牛几个人不停的打喷嚏，想到山里缺医少药，虽说穷人命硬，不怕风寒，可是想到这么多人，万一哪个受了凉，又没有草药，就买了些生姜回来，平时煮些姜汤给大家喝，这样一来，如果是一般的风寒，发发汗就没事了。
刚好王大爷说了儒生如果不发汗可能会大病一场，就想起来让郑大娘煮些姜汤，等会给儒生灌几碗，希望他不至于发烧。
听长孙慈说了那儒生的来历，王大爷几位大人相视一笑，想到几个孩子能助人于危难之中，他们心中甚是欣慰！
“不知这场雪多久方歇，慈儿自作主张拿出一吊钱买了足够我们吃一个月的粮食；买回一个陶罐和些许盐巴、生姜；另外又为大家每人买了一双靴子以备替换；最后总计用去一千八百钱，尚余两吊钱。”说完，他从怀中取出钱币交给王大爷。
“大爷，现在我们的粮食够一个月之用，洞里还存有不少木炭，慈儿想趁明天大雪没停可以卖个好价钱，明天再进城一趟。再卖些木炭多换些粮食回来，配上平时我们猎捕一些野兽，我想这个冬天，我们就真的衣食无忧了！”随后笑着说出心中的想法，征求王大爷等大人的意见。
听说今冬都不用为吃的发愁，其他人也不由得笑声一片。开心之余，几个大人都觉得长孙慈见识过人，再加上进山后，看他安排众人打柴渔猎无不井井有条，众人都觉得他的决定不会错。
“慈儿，自打你说出进山之策之时，你的决定已经照顾到大家的想法；当初若不是你的主意，何来我等今日的好日子？想怎么办你尽管做，我们都会支持你！”说到此处，王大爷不由暗自庆幸当初的决定，若非带着大家进山，要是还呆在那个城隍庙，不说别的，只怕这场大雪他们都熬不过去！
自然，王大爷对于长孙慈的想法和决定完全支持！
而其他人，也和王大爷一样，纷纷表示同意王大爷的意见：凡是小慈尽管拿主意，到时候吩咐大家去做就成了！大牛他们几个孩子看到跟着他不用为吃穿*心，再也不用乞讨，受人欺负，自然没有话说。
“慈哥哥，倩儿也听你的。”倩儿不甘示弱，闻言也跑到他身边表示支持，引得众人一阵哄堂大笑。一时间在这大雪覆盖的邙山石洞中，温馨一片！只是这样一来，倒搞得长孙慈不知所措，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骤然重了许多！
“慈儿，姜汤好了。”看到陶罐里的姜汤煮沸，郑大娘赶紧招呼他。
长孙慈拿东西垫着拿起陶罐，给每个人都分到半碗姜汤，告诉大家喝下它可以预防风寒。当然，为了避免引起大家多想，就说成是从城里大夫那里讨来的偏方。
看着大家喝下去，他用自己的碗倒上一碗，过去给那儒生灌下去。也许是肚中有了热食，那儒生一碗姜汤下肚，竟然悠悠醒转。
“吾在何地，汝等又是何人？”看着周围一群奇装异服的一群男女老幼，儒生疑惑的问道，可不等众人回答，旋即长声叹道：“我贾文和自诩才学过人，没想到今日竟然命丧黄泉，只可惜了我满腹报国之志！”
听他言下之意，原来此人以为自己置身幽冥，在那里自怨自艾！
“贾先生，您尚在阳世，”听那儒生自称贾文和，长孙慈赶紧上前向他说明。“此处乃我等无家可归之人栖身之处，并非什么幽冥黄泉。今日我等在洛阳城外见先生倒卧路边。不忍心先生冻毙道旁，又不知先生在城中住处，乃做主将先生带回救治，先生切勿惊怪！”
“在下当真还在阳世？”儒生闻听此言，不由惊喜交加。看众人点头确认，犹是不敢相信。“在下叩谢各位再造大恩，请众位受我一拜！”待确定自己确实尚处人间，儒生挣扎着起身，欲向众人叩谢救命之恩！
“先生无需如此，但凡良有知之人，如遇先生当时状况，定会伸出援手！”长孙慈赶紧阻止那儒生起身，“先生昏迷多时，又刚刚醒转，身体虚弱，须安心静养！”说完，取过一些烤肉，又盛了碗姜汤，嘱咐他饮食进水，有话留待他身体好转再说。
随后，王大爷将他和长孙慈那张石床让与书生安歇，自己与瘦猴挤在一起。长孙慈则在火堆旁盘膝坐下，运起“霸天诀”心法，一边行功，一面注意着火堆，随时加炭以保证洞内的温度。
一夜无话，不觉间，漫长冬夜悄然而逝，迎来又一个黎明！洞外，依然是纷纷扬扬的漫天风雪，天地之间唯余满目洁白！
长孙慈又添了一把木炭，就将几个大点的孩子依次唤起，然后带领他们迎着洞外的风雪开始了他们第一天的晨练，直到后来最小的倩儿加入！
原来，长孙慈看到朱平的力量和脚程，联系到后世的特种兵的训练模式，开始领着众小刻苦锻炼身体，积蓄体能，为今后学习王大爷传授的战阵武技打个基础。
他们商量之后决定，每天早晨由他带领众人进行为时一个时辰的晨练，一面搜寻晚上被套住的野兽，一面锻炼大家身体，即可强身健体，防止疾病；又可增强体质，蓄积体力。
待众小返回，王大爷几个大人已经起身；而那自称贾文和的儒生竟然也精神抖擞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看来昨晚的两碗姜汤还真有效！长孙慈暗想。
笑着和他打个招呼，长孙慈邀请他和众人共进早餐。虽然不过是一些野菜加点肉末煮成的粥，可相比以前城隍庙的日子，他们已经觉得现在的日子就是天堂了！那儒生可能确实腹中饥饿，也不在乎什么东西，和他们一样，狼吞虎咽吃下两大碗，一边抹嘴，一边向众人道谢！
当得知此处地处邙山，那儒生甚是惊异，再问及众人在此的原因，得知众人实因无处容身才流落至此，儒生不由连连摇头叹息！随后，和众人说了他的情况。
他本名贾诩，字文和，原籍凉州武威姑臧，今年二十七岁。二十岁那年因当地异族叛乱，家人尽殁。为报仇雪恨，他一届儒生之躯愤而投军！
实指望凭借满腹韬略，辅助汉军驱逐异族，保一方平安。谁料到因出身寒门，不见用于官家；再加上目睹兵吏不思报国，侵扰百姓，遂托病脱了军籍。
后见大汉兵力疲弱，吏治黑暗，异族入侵，民生凋敝！眼看大汉天下已呈乱象，不忍心见百姓经历刀兵之祸，此次孤身来到洛阳，就是想上书当今天子灵帝，希望圣上励精图治，整顿朝纲，重振大汉国运，中兴大汉！
谁知到了洛阳，才知道当今天子宠信宦官，十常侍专权，大汉朝廷早已威严尽失！
他在洛阳停留三月，不断地到朝中大臣门下投书献策，谁料想始终无法将治国之策上奏天子，他自己苦心谋划的兴国良策，也被那些所谓的三公九卿视如敝屣！加之昨日投书时被权臣门前家仆侮辱，耻笑他不知天高地厚！方知大汉从天子至地方官吏，早已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绝望之下，他决定离开洛阳，返回故里！孰料，出城不久遭遇歹人打劫，盘缠和行囊被掳，人亦被击倒道边。
那儒生这番话说出，倒惊得长孙慈一头冷汗！——
今日二更，第二更至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