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十一章 冷月金虬吐玄珠（下）
那人睡目惺忪，用手揉了揉眼睛，看清面前的女孩，连忙挥手道：“莫怕，莫怕……”
女孩面露惊慌，一脸警惕道：“你……是人是鬼？”她可不相信，半夜三更还有人会如她一样，跑到这荒山野岭，借宿山寺。
“我当然是人了。”那人哈哈笑道，说着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容。
女孩定睛一看，只见眼前这人年龄与自己相仿，虽然穿着一身粗布白衣，可是眉宇间气质超然，星目中神采非凡，形如无尘无垢，同画中的天外飞仙一般，哪里有一点恶鬼贼寇的气息。
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子，芳心微动，又隐隐生出些许害怕，忖想：“书中多说山野鬼魅常常化身成俊男美女，于夜间迷惑路人。这个男子会不会是妖怪所化的呢？”
“在下易云，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没错，这古寺草堆里的人，并不是女孩所想的鬼魅，而是从修道者梦寐以求的福地纯阳仙府出来的易云。
那一日，他从黑袍男子打开的空间通道出来时，便出现在云隐峰外。云隐峰处已经是一个巨大的天坑，就连从前诡秘的瘴气也都烟消云散了。
他沿着山外仅有的一条小径找到了一座小镇，终于来到向往已久的尘世。得知南去皆是一片蛮荒，无路可走，只能一路北上。
半月的时间易云经过无数城镇，感叹尘世与他所想的大相径庭，书籍所说不过是十之一二。他因此也闹出不少的笑话，比如在饭馆内吃饭应该付钱，比如将价值连城的药材用于抵账。
他倒毫不在意，由于越诏境内天材地宝众多，略识医理的他在跋山涉水的同时，也采集了许多奇花异草。
他渐渐喜欢上了这种云游的生活，可惜从云隐峰一路上，问过无数人，都没有老头子的消息，倒是昨日到达七云山下的七云镇时，无意中打听到金虬的落身之处。根据白绢所记载的信息，越诏境内共能找到三种灵药——龙涎香、七星海棠、穿山神甲。这龙涎香就是金虬吸食月华时分泌出的唾沫。
易云向着女孩作了一揖，说了半句，才察觉到眼前书生打扮的人，原来竟然是个俏丽可爱的女孩，所以急忙改口。
“我叫陌若星。”女孩粉面上惊疑的神色缓了缓，但仍不敢靠近易云，远远又问：“阁下……阁下怎么会在这古寺之中？难不成也是去山上仙门求取仙药的？”
“山上仙门？看来这山里还有修道门派。”易云想着，摇了摇头，浅笑着，略带歉意道：“我昨日连夜赶到这里，在此等候月圆之夜，先前躲在草堆中，惊吓到了姑娘，实在是我的不对。”
陌若星一听，看到地上的月光，往屋外望去，正好见到一轮满月已从山边露出头了。
她虽是女儿身，但也看过不少书籍，听闻过妖怪有吸食月华来提升修为的说法，不由暗惊：“莫非眼前之人，是个修为高深的大妖怪？！是了，白天躲在草堆中，必然是害怕阳光。”
易云看她脸上阴晴不定，又道：“其实，我也是寻药而来。只是，这药只有月圆之夜才会出现。”
“月圆之夜才会出现？那是什么灵药？”她越想越是忐忑，最后认真的看着易云，弱弱问道：“你真的……真的是人，不是妖怪？”
易云神色一诧：原来这女孩竟然还把自己当作山精野魅。
他暗暗发笑，觉得这女孩迷糊可爱至极，竟生出些捉弄之意，于是虎着脸向女孩走去，沉声道：“想不到，还是被你给看穿了。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自然不能留你活口。正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你就给我当下酒菜吧。”
“不要，别……别过来……不然……不然……”陌若星心下一急，竟然忘了逃跑，慌乱着掏出一柄短剑，横于胸前，瞠目盯着易云，期期艾艾不知到底想说什么。
易云倒是一愣，心里又是好笑，又有些许后悔，正不知要如何演下去。忽然，刮起一阵阴风，那山崖下传来一声低沉的兽鸣，惊得枯树下的驴儿“呼吁”乱叫。
他脸色顿时凝重，忙向陌若星作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低声道：“刚才多有冒犯，还请姑娘不要怪罪。我真的不是妖怪，而是一个求药之人。”
陌若星自然也听到了那声低吼，小脸煞白，半晌才道：“真的？”
“真的。”易云苦笑，后悔捉弄这个粉妆玉琢的女孩，忙道：“如姑娘所言，这山中既有仙人，妖怪怎么还敢在此出没。”
不等女孩说话，又补充道：“当然，除了山崖下那只异兽。”
陌若星觉得他说得有理，松了口气，却未收起短剑，心有余悸地问：“山崖下那是什么东西？”
“一只赤眼金虬。”易云压低声音，“我就是在此处等它出现。姑娘能否帮在下一个忙？”
“忙？什么忙？”
“那只金虬恐怕已经有至少两千年的修为，每到月圆之夜便会出现在此处吸收月华中的太阴之力，淬炼内丹、提升道行。”易云正色道：“它吸收月华时会涎出一种神秘香液。”
“龙涎香？”陌若星想起书中看过的一种灵药。
易云点点头：“正是龙涎香。这灵药天地罕有，但是此物涎出不久，若不收集便会消融，散于无形，存在的时间极短。要是等这金虬离去后再取，自然是不能了。加上金虬六识敏锐，所以，稍后我只能以元神出窍之法，前去取药。”
“元神出窍？你是山中的仙人？”陌若星面露欣喜，忙收起短剑，刚才的防备神情立时消散。
“略通道法而已。”易云干咳一声，接着道：“等我元神出窍时，你替我看住肉身便可，以防被野兽衔走。”
在他心目中，唯有慕天星、衣弦月以及黑袍人那样的修为，才能称为仙人，听到女孩如此说，不由汗颜。
陌若星一脸天真无邪，想也不想，笑着一口应道：“好！”
易云也笑了笑，点点头：“好！那我这就前去。”
说着，他盘膝而坐，闭目开始运转法诀。体内元气里有股青色细流汇聚丹田，变成了一团青色雾气，在气海中跳动。接着身上泛出如同月光的玄妙光辉。，那团青色雾气从气海内飞了出来。
陌若星秀口微张，看得一愣一愣的，目光闪烁，美目里满是崇敬。
只见那团青雾在她身边转了几个圈，一个声音出现在女孩脑海中：“那就多谢姑娘，在下这便前去。”然后，青雾倏忽之间飘出屋子，从残墙边的山崖落了下去。
……
圆月已上中天，清冷的月光照遍山林。那山崖下原来是个寒潭，一个房屋大小的金色蛇头现出潭面。
这蛇头血口大张，獠牙如锋，嘴边生出两双长达丈许的白须，一对赤目如同幽冥路口的两盏灯笼，头顶竟还有一根金色尖角。毫无疑问，正是易云所说的赤目金虬。
只见它口中吐出一颗赤色玄珠，缓缓浮上半空，月华水银似的倾泻而下，汇聚成几股水流般的银辉，不断地钻入玄珠中。
玄珠、蛇头被神秘、宁静的光辉包裹，随着吸收的月华越来越多，那蛇头渐渐发生了变化，金角开始分叉，蛇嘴变得有些类马。
“居然已经初具龙形了！”一团青雾隐藏在寒潭旁边的树林中，微微晃动，是看到这一切的易云暗暗吃惊，“据说，蛇吸食月华，五百年可化为蛟，再修行一千年，才能真正炼化月华中的太阴之力，吞吐天地元气，从而化身为虬。但是虬蜕变为龙，却是需要极大的机缘。眼前的金虬，居然已是半龙之象，不知是得了什么机缘。”
一条散发奇香的细小水流从金虬嘴角溢出，滴落入如镜的寒潭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
“糟糕！这样要取得龙涎香，只能靠近金虬。”易云看清情形心下思量，已有决定，“不管了，试一试。”
于是，青雾出了树木，贴着潭面悄无声息地飘了过去。不知是金虬太过专注吸取月华，还是察出易云没有恶意，总之，并未过问向着它靠近的青雾，仍旧一动不动。
“果然是快要化龙的灵物，这只金虬居然看出我只为龙涎香，并无恶意，现在看来是任我摄取了。”易云观察到金虬不动声色，心道。
虽是如此想，他还是小心翼翼，生怕惊扰到了眼前的庞然大物。青雾腾转，接住它口中溢下的细流，不多时已凝聚成巴掌大小的一团。
“应该差不多了。”易云也不贪心，带着龙涎香，正欲离去。
“嗷——”金虬突然发出一声惊吼，赤目现出凶邪之光，身躯冲天而起。
易云大惊：“莫非是要对伏我？这金虬的心机还真是深沉。不对，对它而言，我形若蝼蚁，毫无威胁，没有必要用这些手段。”
“嗯？那……那是什么！”
潭面狂风乍起，惊出巨浪，金虬长达十丈的身躯盘桓直上，并不是攻向易云。只见悬浮半空的玄珠飞速下坠，朝金虬口中落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