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远离家乡 -- 第六十一章 这叫什么日子
难得的一个休息日，钟粟躺在暖呼呼的被窝里懒懒地睡着大觉。七点钟的时候，手机闹铃不识时务地把她叫醒，她在迷迷糊糊中摸过手机关了闹铃继续呼呼大睡，钟粟本来有早起的习惯，可是最近一段时间因为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罪，总是觉得蔫蔫的没有精神，眼皮子总是不由自主地闭上，好不容易盼到了休息日当然要好好地美美地睡上一觉。
正在睡得迷迷糊糊将醒未醒的时候，被一阵当当当的敲门声搅扰了美梦。
钟粟不耐烦地拉过被子蒙在头上，哼哼唧唧了一会，敲门声仍在继续，只好拉下被子问了一句：“谁啊，有事吗？‘
传来的是卢阿姨洪钟般的声音：“我今天休息，打算出去多打几桶水，我看你早上没起床，就猜到你也休息，想让你帮我去打水。”
钟粟一直为白用卢阿姨辛辛苦苦打来的水而心怀歉疚，有机会帮忙当然是义不容辞地答应了。匆匆忙忙地穿好了衣服，没洗脸没刷牙也没梳头就要和卢阿姨去打水。
卢阿姨说：“你先把脸洗了吃点饭再和我去吧，这么大冷的天，不吃饭干活受不了。”
钟粟心想：“卢阿姨真是善解人意。”说：“那你等我一会啊。”
说完就洗了脸刷了牙然后劈了柴开始动手做饭。
卢阿姨则回屋里趴在床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等着。
钟粟在厨房里问：“你看什么电视剧呢？”
卢阿姨不认识字，所以根本不知道她看的是什么，说：“我哪知道啊。”
钟粟进去看了一眼，登时笑喷了，原来卢阿姨看的是一部台湾的青春偶像剧。说：“你还看偶像剧啊？我以为只有像我这么大的小女孩才看呢。”
卢阿姨不知道青春偶像剧是个什么东西，说：“我也不知道看的是啥，就是看着一帮小闺女和一帮小小子整天吵吵挺好玩的。就像我们那里的小闺女小小子一样整天吵吵。”
钟粟笑着回厨房把饭菜盛出来匆忙忙地吃完，然后叫上卢阿姨一块去打水。
卢阿姨说：“你也等我一会啊。”说完就到邻居家借三轮车，邻居家的三轮车坏了用不了，她垂头丧气地回来了。说：“咱们用自行车带水吧。”
钟粟一想到用自行车带水，心想那得多累人啊，心里十分怵得慌，却硬着头皮说：“行，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卢阿姨推着自行车，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两个水桶。钟粟被冻得缩头缩脖，拎着一个水桶跟在她后面，一边走一边想：“将来回了昆明，我把数九寒天出去打水的事情跟同学一说，她们肯定以为我在瞎掰，如果这是别人的亲身经历讲给我听，我也一定会以为人家是在瞎掰。这叫什么事啊，自己找罪受。”
走了大概十分钟，钟粟跟着卢阿姨拐进一条狭窄的小胡同，胡同的地面到处是黑糊糊脏兮兮的坚冰，到处是纸屑和塑料袋子，不时地从拐角处跑出几只比胡同的坚冰还脏的大狗小狗追逐着打架，汪汪汪
的声音倒是给这个冰冷的小胡同带来了一丝生气。
钟粟又跟着卢阿姨在胡同里左转右绕七拐八拐之后，在一个小平房的门前停下。卢阿姨把车把上的水桶拿下来放在地上，然后就开始锁自行车。
钟粟说：“咱们打水用不了多长时间吧，还用锁车吗？”
卢阿姨说：“必须得锁，这里小偷多，一分钟没有人看着说不定就被谁给骑跑了。”
钟粟等着她锁好车在一块进屋，卢阿姨的车锁实在太破，锁了半天也没锁上。钟粟被冻得十分不耐烦，说：“你这破自行车得用了十几年了吧，要是被谁偷偷地骑走了，正好买辆新的。”
卢阿姨说：“买新的得花多少钱呢，我和你卢叔叔挣钱容易吗，整天就想着花钱，你这败家小闺女。”
钟粟第二次被卢阿姨骂做败家小闺女，心里堵得慌，撇撇嘴巴一句话也不说了。
卢阿姨终于锁好了车子，钟粟心想：“谢天谢地啊再不锁好车子我就冻成冰棍了。”
卢阿姨带着钟粟进了屋，屋内的格局和卢阿姨家的一样，一进门就是厨房，厨房里也是那种农村的灶台，锅碗瓢盆散乱无章地堆在灶台上的一个木板上。卢阿姨带着钟粟进了厨房右侧的一个屋子，一个六十开外的老年女人正盘腿坐在土炕上抽烟斗如痴如醉地喷云吐雾，弄得屋子里烟雾缭绕，烟味儿呛得钟粟咳嗽了半天。
老年女人旁边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正在织毛衣，抬头看了卢阿姨和钟粟一眼，脸登时沉了下来，看样子很不欢迎两位不速之客。
卢阿姨指着抽烟斗的女人对钟粟说：“这是你江婶，快叫江婶。”
钟粟感觉别扭，不叫江婶，叫了一声：“江阿姨。”
江阿姨喷出一口烟，笑呵呵地说：“这小闺女可真俊。”
卢阿姨又指着织毛衣的女人说：“她是你江婶的儿媳妇，快叫大嫂子。”
钟粟叫了一声：“嫂子。”把大字给省略了。
嫂子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还在低头织毛衣。
钟粟第一次见到只在电视里瞧见过的那种农村土炕，十分好奇，说：“市里怎么还有这种土炕？”
卢阿姨说：“本来没有的，你江婶他们自己用砖头和泥搭的土炕，冬天里烧着暖和。”
钟粟说：“真好玩。”
卢阿姨脱了鞋上了炕，把脚放在炕头取暖，对钟粟说：“你也上来暖和一下。”
钟粟有心上去取暖，但是一看到炕上全是瓜子皮花生皮还有零零碎碎的烟叶子，脏的不成体统，说什么也不上炕取暖。在炕沿上坐了下来，刚刚坐上就觉得炕沿又凉又硬，硌的屁股都疼。
江婶笑呵呵地拿过来一个烟笸箩放在钟粟面前，说：“小闺女长的太俊了，我们那跟你班儿对班儿的小闺女都没你长得俊。胖乎乎的可真招人稀罕。来，吃花生，多吃点。”
钟粟一看大大小小地花生全部掺在烟叶子里，而且花生皮上还浮着一层灰，登时倒了胃口，差点把早饭全部吐出来，说什么也不吃。
江阿姨又说：“我大侄子才刚儿走，他长得也可俊了，你给他当媳妇行。”
钟粟一听，心里那个添堵，立刻催着卢阿姨快点把水打好了然后快点回家。
卢阿姨下了炕就到厨房打水。
江婶的儿媳妇说了一句：“占便宜没够，”然后一摔门回了厨房左侧的一个屋子。
钟粟小声对卢阿姨说：“她怎么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说完之后自己愣了一下，什么时候变成个东北腔了。这也难怪，整天听着卢阿姨卢叔叔说什么小闺女小小子扒瞎什么的竟是东北话，耳濡目染之下想不会都不可能。
卢阿姨说：“不管她，她又没拿着扫帚撵咱们，怕啥。”
钟粟故意学着东北腔说：“啥也不怕啥也不怕。”
打好水之后，卢阿姨在自行车前把上挂两桶，后面车座上放一桶，卢阿姨负责推自行车，钟粟负责在后面扶着水桶。道路坑坑洼洼高低不平，水桶里的水都洒了出来，洒的钟粟身上都是水，回到家之后身上的水都结了冰。
钟粟帮着卢阿姨把水全部倒入水缸之后，卢阿姨说：“咱们再去打一趟，攒的水就够用一个礼拜了。”
钟粟万分不情愿的跟她去了，回来的时候又被颠簸出来的水洒了一身。
钟粟突然鼻子一酸，回屋之后坐在床上就掉下泪来，回家的念头再次进入脑海。原本做好了出来吃苦的准备，可是没想到这日子也太苦了，估计旧社会的奴隶过得就是这样的日子吧。可是又怕回家被妈妈和同学看笑话，脑子里琢磨着一个既可以回家不必再受苦又可以不被所有人笑话的办法，琢磨来琢磨去也没想出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缩在被子里委委屈屈地哭了一场。
此后，钟粟在休息日就帮卢阿姨去打水，江阿姨的儿媳妇的脸一次比一次难看，每当钟粟和卢阿姨去打水，她的脸马上往下一沉，说一些难听之极的话。卢阿姨满不在乎，你生你的气，我打我的水，一副我行我素的样子。
钟粟却受不了人家的冷言冷语与不满的眼神。找了个理由再也不和卢阿姨去打水了。可是有不好意思白用人家历经千辛万苦打来的
水，只好到仓买买矿泉水喝。因为没有足够的水洗衣服，脏衣服堆在床上好多天了也没洗。
钟粟鼻子酸的不行，再次委委屈屈地哭了起来，天天想琢磨出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好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