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远离家乡 -- 第五十章 路难行
超市离住处较远，而且没有直达的公交车，钟粟只能步行上下班。来回走路就用一个半小时。上早班没问题，上晚班则有些困难，因为钟粟害怕走夜路，尤其是经过不久前的应聘风波之后，钟粟的心里留下了阴影，走夜路的时候看谁都不像好人。
尽管夜晚的路灯很明亮，钟粟对于走夜路还是十分恐慌。首先想到某张报纸上报导某某女士在夜晚回家的路上遇到持刀抢劫的歹徒。
还有电视新闻报导某人夜晚被坏人强行劫持到人迹罕至的僻静处，然后发生了可怕的事情。或许是因为这样的报导看得多了，一想到夜间走路，钟粟就感觉脊背发凉。
最初的那段日子，钟粟在回家的路上，时常慌里慌张的东张西望，查看是否有可疑的目标。时常回头瞧瞧是否有可疑分子跟踪自己。老远看见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男人走过来，赶紧绕着道走。
有一次，一辆出租车从身边呼啸而过，钟粟不禁吓了一跳，因为想起一部电视剧中的一个情节：女主人公悠闲地漫步在夜路上，高跟鞋有节奏的发出当当的声音，一辆轿车停在她身边，下来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二话不说将女主人公当场打晕拖入车内，轻而易举的将她绑架而去。
刚才那辆车过去的时候，钟粟吓得心怦怦乱跳。平静下来之后突然觉得自己很好笑，最近是怎么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总是胡思乱想。从前的自己可不是这么胆小的人，是因为身边没有亲人在身边保护而缺乏安全感导致神经过敏吗？
这种恐惧走夜路的情绪持续了半个多月，慢慢的，钟粟当初的恐慌消失大半，逐渐习惯了走夜路。
有一天钟粟正在上班，和赵七夕一边聊天一边点货。门口进来一个又黑又瘦的短发女人，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样子，头发乱蓬蓬还油光锃亮的，一看就知道好长时间没洗头。
同事们看见她就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谁也不理睬。短发女人到处转悠，无论是看人还是看货架上的商品，眼睛直直的，非常怪异。
张姐悄悄地告诉钟粟：“她精神有问题，别理她。”
钟粟“嗯”了一声，低头干活。
短发女人走到收银台处，看到赵七夕的一对耳坠。那是丁浩送给赵七夕的，样式非常漂亮。短发女人说：“把你耳坠摘下来给我看看。”
赵七夕说：“摘不下来。”害怕她发疯上来硬抢，赶紧退后两步，躲到她够不着的地方。
短发女人发了一会愣，然后像个陀螺似的原地转悠。钟粟偷偷地瞄了一眼，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出来。短发女人听到笑声，径直向钟粟走过来。
钟粟后悔死了，总是在不应该笑的时候笑。这是她从小到大一直改不了的一个毛病，而且因为她不合时宜的笑闹过几次不愉快。
钟粟在桐乡上小学的时候，她的同桌家里很穷，只有一只钢笔，而且是经常不下水的那种钢笔。因为没有钱重新买一只，只好应付着用这只坏的。有一次正在考试，她的钢笔又不下墨水了。她甩了两次不好使，情急之下就用嘴吸，结果吸了满嘴的钢笔水，连嘴唇舌头都变成蓝色了，钟粟看着滑稽，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说：“这就是蓝色妖姬。”同桌又恼又怒，和她大吵了一架。
小学时的班主任张老师，是一个长着大脑袋小眼睛小鼻子的男人，十分滑稽。打得一手好算盘，整天把一个超大的算盘抱在怀里，据说他下了班还要把算盘抱回家的。钟粟每次看见它抱着算盘的样子也总是笑个不停。有一次，学校要求定制校服，但不是强制性的，纯属自愿。但是每个班的老师自然希望自己的学生能多多的定制一些，显示一下身为班主任的办事能力。张老师拿着一块蓝色布料兴冲冲的跑进教室，口若悬河的称赞制作校服的布料如何如何的价格实惠质地优良，真的是物美价廉的好东西。也许他认为通过实际证明更能说服学生，于是喊了两名男生上了讲台，一人使劲拽着布料的一端，张老师从兜里摸出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准备的木片，在布料上使劲刮了两下子，布料完好无损。大家一片赞叹声说这布料质量太好了实在是太结实了。
钟粟觉得这场面太好玩了太滑稽了，当着同学和老师的面哈哈哈的笑起来。张老师和同学们都看她。钟粟挠挠头，拿出一本书挡在面前，继续偷偷地乐。
其实钟粟无论是对同桌还是对张老师都没有嘲笑的意思。同桌吸钢笔把嘴巴弄成了蓝色，钟粟只是觉得她的样子太搞笑所以才笑，对于张老师，钟粟理解他是个心善又太过于实诚的人，觉得布料很好如果不定制太可惜了。钟粟只是觉得当时的场景太滑稽才笑了起来。她总在不合时宜的时候笑，让别人误以为她是个爱嘲笑别人的人。
这一次又是在不应该笑的时候发笑，钟粟以为自己的笑声激怒了短发女人，以为她是过来揍她的，立刻全神戒备。
短发女人没有要揍她的意思，只是问：“老板在吗？”
钟粟说：“不在。”
短发女人问：“她出去了？”
钟粟嗯了一声，说：“出去了。”
短发女人问：“什么时候回来？”
钟粟说：“不知道。”
短发女人不说话了，眼睛直勾勾地瞪着钟粟。看的钟粟汗毛都要倒竖了。
钟粟装作要上厕所的样子转身离开，谁知短发女人一路追了过来，问这问那。
钟粟头疼无比，什么也不说，返回去专心理货。
短发女人一直喋喋不休，竟说些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突然摸着自己的肚子问钟粟：“肚子胀怎么办？”
钟粟广告看多了顺口就说：“吃健胃消食片啊。”
短发女人说：“吃过了，不好使。”
钟粟灵机一动，说：“出去溜达溜达，走一走，一会就好了。”
短发女人顺从的出去了。钟粟松了一口气，精神有问题的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发疯做出出格的事情，面对她的时候钟粟一直提心吊胆的。
几个同事笑了起来，说：“钟粟，你真聪明，以前她来这最少得呆上两个小时才走，没想到被你一句话就忽悠走了。”
钟粟说：“我忽悠她了吗？运动有助于消化，这是医学常识啊。”
娟子望着窗外大喊一声：“你们过来看。”
钟粟等人过去趴在窗户上一看，短发女人正绕着超市来来回回的转悠，有时候又像陀螺似的原地打转。
钟粟心想：“其实她很可怜。”问：“她多大岁数，怎么得了这个病？”
张姐告诉她：“她才二十多岁，据说上高中时有一次上完晚自习回家，遇到几个劫道的，吓疯了。”
钟粟的心脏“咯噔”一下，害怕了。
那天晚上回家的时候，短发女人的身影阴魂不散地时常跳入钟粟的脑海里。
偏巧在过天桥的时候，天桥上只有她和身后的一个男人，钟粟登时紧张的不得了。她与他相距十米左右，不知是那个男人的呼吸太过于粗重还是幻觉所致，急促的呼吸声好像就在耳边一样清晰。回头看看，两人还是相距十米左右，但是钟粟仍然吓的够呛，撒腿就跑，跑下天桥，看见了其他的行人才松了一口气。
卢阿姨家的大门已经遥遥在望了，钟粟加快步伐向前走去。在距离卢阿姨家大概五十米处有一个放置垃圾箱的地方，那里整天散发出
又酸又馊的气味，路人都是避而远之，平时那里冷清清的，今天却一反常态，聚集了几十个人不知发生了什么热闹事，附近的一栋老楼的阳台上也聚集了男男女女很多人低头看热闹。钟粟走过去没有理会，毕竟好奇心重所以又返了回来，戴上口罩挤进人群，只见人群中央是一只断手，在冷冰冰的月光之下透着瘆人的青色。
钟粟顿时头皮一麻。
一名清洁工说：“我来倒垃圾的时候发现一只狗叼着它，我用扫帚打了那狗一下，它吐出这只手就跑了，哎呀我就不明白了，怎么会有断手呢？”
有人说：“笨，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有人被碎尸了，尸体被切成一块一块的，这里扔一块，那里扔一块，你们看着吧，明天报纸上肯定会报导这件事，题目大概就叫XX街碎尸案。”
钟粟顿时像掉进冰窖里似的全身发冷，挤出人群到一个墙角处摘下口罩就吐了起来。
吐完之后，全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
警车呼啸而来，封锁了现场。
钟粟强撑着回了家，一头倒在床上就起不来了。
正如那个市民所说的一样，第二天报纸上就登出了ＸＸ街发现断手，警察在ＸＸ街与ＸＸ街发现了其他的零碎器官，这是继三年前一桩碎尸案后再次发生的一桩碎尸案。
张姐和钱姐等人不看报纸，不知道这件事情。赵七夕看过报纸了，担心钟粟会害怕就没说。钟粟却跟她说起她昨晚回家看见断手的事情。
赵七夕赶紧摸了摸钟粟的额头，害怕她再次受到惊吓发起烧来。
钟粟的额头冰冰凉凉的，她才放下心来。
钟粟说：“我今天就对经理说以后我不上晚班了，太吓人了，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怎么总是遇到吓人的事情啊，我就那么倒霉吗？”
赵七夕说：“恐怕经理不会同意，这里没有只上白班不上晚班的人，一旦开了先例，别人也想只上白班怎么办。”
钟粟说：“她不同意我就不干了，在我家附近找一个地方工作。”
赵七夕实在舍不得钟粟离开她，想了一会说：“这样行不行，要不你干脆住我家吧。不收你住宿费。”
钟粟不好意思打扰她，说什么也不同意。赵七夕又想了想说：“要不以后你回家我送你怎么样？”
钟粟说：“那怎么行，你送我回家，你回家的时候我还不放心呢。”
赵七夕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让丁浩和我一块送你。钟粟，我实在舍不得你，你不在我身边，我总是感觉空落落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钟粟不想同意也不行了。
这天钟粟上的又是晚班，而赵七夕上的是白班，早就回家了，回家之前对钟粟说：“晚上我来接你回去，你不用担心啊。”
钟粟点了点头，下班之后赵七夕还没来。钟粟只好在超市门口等着她。
一辆保时捷停在她身边，钟粟看了一眼又转过头去。突然听到骆原的声音说：“钟粟，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钟粟回过头来，看到骆原，心想他怎么来了。猛然之间想起赵七夕的话：骆原是一个纨绔子弟，他家是开五星饭店的，非常有钱。
骆原这个人怎么说呢，不坏，但是你真的不适合和他交朋友，你长得漂亮，我怕他会打你的歪主意。他，他经常走马灯似的换女朋友，对女人没有长性。”
骆原一脸笑容地对钟粟说：“丫头，发什么楞呢，快上车。”
钟粟看着他满面春风的笑容不由自主地生气，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骆原尴尬之极，也莫名其妙之极，这个丫头怎么又变脸了？变脸简直比翻书还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