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 秘钥迷踪 -- 第十章 抉择时刻6
看着兰妮一瞬间变得绝望的脸，玄皓天明白了兰妮的疑惑，同时暗惊。这个女孩已经知道事情哪里不对了，她比自己预料的还聪明，不过并不是无法打动的。她还太小，正在叛逆期，很容易受到蛊惑……只是得小心，不要让她对自己起疑。“你很聪明，相当聪明。你想的那些都正确。你爷爷不可能是你的亲生爷爷，他和你的老师都是安排好监视你的人。神族人已经认识到，把你关押起来不是好办法。关押一个小姑娘不是很引人注意吗？而谁会去分外注意一个普通的中学生呢？所以藏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藏在人堆里，你就因此被藏在了那个学校里。你的生活是个大骗局。你一直生活在欺骗之中。”
兰妮没对玄皓天的话感到惊讶。事实上，玄皓天在说那些话之前，她已经想到了。她的生活是个大骗局，她的爷爷，她的家，她的学校，包括朋友——佳佳为什么是个小巫师而不是普通人？——都是别人操纵下的大骗局，她一直生活在被欺骗被控制之中，全是骗她的！爱她的爷爷，护着她的朋友全是假的……因为她是钥匙吗？全都把她当傻瓜一样耍！而她还自以为聪明……她的生命和生活全是假的！一场可悲可笑的骗局！！她是别人掌控下的工具！！！
兰妮石化了一样站着，脸色越来越苍白。她紧握双拳，不知不觉紧咬着下唇，眼睛里涌满泪水。愤怒和绝望在心里燃烧，痛苦越来越强烈，像要把她生生撕成两半……
谁都看得出来，兰妮已经混乱了。玄幽天得意地向玄皓天伸出大拇指。玄皓天伸手压下他的手。玄皓天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刻，稍不小心就会前功尽弃。兰妮太聪明，发现一点可疑的迹象都会质疑他。而他需要她的绝对信任。
玄皓天的担心纯属多余，兰妮并没看到玄幽天的小动作，她甚至忘了那三个魔族首领和他们的手下们。我真的是钥匙？那个可悲的工具？或许我应该报复！她想，他们不是怕那个门被打开就不管别人的幸福和死活不择手段地去控制吗？那她就打开那个有可怕力量的魔法门给他们看！让不可一世的那帮家伙们知道，弱小的她也不是任他们欺负的！让他们后悔欺骗她是多么愚蠢的重大错误！让他们明白他们不可能凭着欺骗和愚弄掌控一切！哪怕她是一个小人物，可是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智慧和力量……
她满脸愤恨地向玄皓天走了一步，忽然，她看到了玄幽天，猛然间，那张狰狞无比的凶恶大脸吓了她一跳，一个想法照亮了她混乱的思维：我为什么在这里，面对这个可怕的人？……对了，我战战兢兢地藏起恐惧鼓足勇气来到这里是为了救黑风，我现在小心地和这帮魔头们斗智也是为了救黑风。
而黑风现在生命垂危！这个本事高强的大精怪，最不希望的就是打开魔法门，他在临昏迷前告诉过自己。原来黑风要阻止别有用心的人得到的那个东西就是华胥之门的钥匙。昨天夜里，黑风是为了保护我才使用了那个禁忌魔法。那时候我和佳佳已经在结界里没有危险了，他完全可以全身而退，可是他没有，他拼尽了力气杀死那三个精怪杀手和冒鸟，还让它们消失得干干净净，就是不想留下让我暴露的线索！就是为了不让别人知道我可能是那个钥匙！
如果自己真是钥匙，那么阻止别人得到钥匙就变得很简单。就像那个蓝眼睛帅哥说的那样，只要杀了我就可以，这对黑风来说轻而易举。可是黑风并没有选择最简单、对他来说也最保险的办法，而是为保护钥匙——不，是为了保护我，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个工具，他宁可牺牲自己！
黑风倒下前的笑脸忽然就在眼前一样：笑得那么欣慰而安详，即使满脸是血也掩不住他的高贵俊美……那笑容像一道清凉的风慢慢吹息了让兰妮感到头昏脑胀的怒火，使她整个人平静镇定起来，也让她感到醉心的温暖。
这温暖的感觉让兰妮忽然觉得即使是钥匙也不是那么悲惨。平日里爷爷的疼爱，老师貌似严厉，实则爱护的批评，同学们互相友好或竞争斗气的一幕幕，一时间全划过兰妮的思维，如果这些是假的，那还有什么是真的呢？即使是钥匙也不一定非是别人的工具不可吧……
而且，我还不一定就是钥匙。那道强光出来的时候，跟黑风在一起的人还有佳佳，当时黑风倒在地上压着佳佳，是不是那道白光对佳佳也有吸引力，黑风为了佳佳不被吸走而压住她呢？就算因为自己地处白光最近而成了钥匙人选的嫌疑人，那么佳佳也是——谁说有特殊能力的人不可能是钥匙？如果那样，自己还能拿起幻剑呢！——这虽然不算什么了不得的能力，但绝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吧？而且自己的爷爷怎么可能不是亲爷爷？他是那么的疼爱着自己！
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她和佳佳和钥匙一点联系都没有。这种可能更大些。黑风和顾青来到校园肯定是为了钥匙，但不一定就是来找自己或佳佳，也可能是别的同学，校园里那么多人，谁知道哪个是钥匙？如果自己是钥匙，黑风早应该找上她了，可她和黑风相遇却是她找上他的，要不然这些事根本就不会发生。对，钥匙跟自己一点关系也不会有！自己无意中遇到黑风，而使这些魔头们弄错了。黑风怕这些弄错的魔头们对她和佳佳造成危害，拼死除掉了那些看到她们的杀手，因为他知道这些杀手可不管谁是不是无辜，照样伤害不误……无论因为什么，黑风都是为保护她们而战，还受了足以致命的伤，急待救助！
但这些绝不能让这帮魔头们知道，否则，她和朋友们就危险了。为了自己和朋友们的安全，为了救黑风，还得继续冒充钥匙，就让这些魔头误会下去好了，因为这样他们就会投鼠忌器，对自己这边更有利。
兰妮的心里忽然平静而坚定，头脑分外清晰，一直让她苦恼焦躁和担忧的疑虑消失得干干净净。
玄皓天一直仔细地盯着兰妮，兰妮满脸悲愤地向他走来的那一刻，他几乎以为自己的攻心战成功了，却见兰妮又停住了，一动不动地站着，明亮的眼睛慢慢眨动间，愤怒迷茫的神情慢慢消散，拧紧的细眉渐渐舒展，最后微笑了。
他知道她已经做了决定。她的思想发生了什么变化？她的决定是什么呢？玄皓天紧张得心都要停止跳动了。他很想看看兰妮的思维，可是他办不到。兰妮的大脑封闭得非常严密，他无法突破那个封锁侵入到她的思想里去，更别说要改变她的想法了。这个女孩子的意志力强得超过他的想象，她比他预料的难对付。在他和兰妮谈话的过程中，虽然一直平心静气，尽量显得像在说平常事，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过程有多艰难危险。万一说错一句话，哪怕是一个字眼，都会引起女孩子的疑心，那他对她的心理进攻就会失败。
在玄皓天焦急的等侍中，兰妮忽然抬头笑着说：“不必送，我要走了。”
玄皓天大惊。“你要离开这里……离开我们，去找你的杀父杀母仇人吗？你的父亲是怎么样悲惨地活着，最后还和你母亲一起悲惨地死去了……”
“仇不仇人的，可难说，我是不是玄变公主和钥匙的女儿还不一定呢。就算是，也没证据证明就是神族的人杀了他们吧？还有，就算你说的对，爷爷是因为我是钥匙才在我身边的，可谁在乎他开始的目的是什么呢，他爱我是真的就行，谁在乎一开始是不是有意安排好的呀。我要回家。”兰妮开心地说——绝不是为气人才假装的开心。兰妮甚至鄙视刚才那个认为天已经塌下来而感到愤怒绝望的自己。
“以前没人知道你是钥匙，你还算安全。现在你的身份已经不是秘密了，打开那个门是你无法逃脱的命运，神族一定会把你关起来，并且在他们认为他们无法掌控你的时候杀掉你。”玄朱天难掩失望地说。“就像对你父亲一样。”
“切，就算天要塌，也等塌的时候再说。没发生的事谁知道会怎么样？还有，别替人家乱认父亲。”兰妮说着，真拉开门要走。
“你就这么走了吗？不救黑风了？你还有朋友在我们这里做客呢。”玄皓天说。即使知道自己的攻心计策一败涂地，他的神色也依然从容平静。
兰妮站住了。“黑风？我干吗要救他？他也在找钥匙吧？他死了不就少一个人找我麻烦了吗？我的朋友……你说那个小巫师和那个吸血鬼？那个小巫师处处比我厉害还比我漂亮，我都要嫉妒死了……虽然我不想她死，可是，我没办法救她，等着她的父母来吧，他们可都是非常厉害的巫师噢，等他们来的时候……应该不会感谢你们绑架了他们的女儿吧？”——玄皓天轻轻哼了一声，对兰妮的威胁表示轻蔑——“而那个吸血鬼……一个总想把我当成点心的家伙，你说他是我的朋友？”
“你的行动，我们已经知道了。你在救黑风，不用隐瞒了。既然我们的目的一致，我们为什么不能合作呢？”玄皓天才不信兰妮的话。
“怎么合作？”话一出口，兰妮悔得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果然，玄皓天的眼睛里全是嘲笑。真是，刚才为怕他们要胁而做的秀全白费了。
“黑风要在精怪祭司的帮助下才能苏醒。现在，这个祭司在我们手上。祭司要在满月的月亮下作法才能让黑风的血从幻剑里流出来，这样黑风才有救。我们需要有人在祭坛上拿着幻剑，现在只有你能做到。”玄皓天平静地说。
哼，他拿准了我一定会答应。兰妮想，我偏不理这个碴儿。她说：“你们截了别人给黑风的信，就事先在体育馆那里布置好了，等我们，还从这信里判断出黑风求助的祭司一定不会离体育馆太远，才搜索着把祭司抓到的吧？没准儿你们在带我们来这里的同时也在抓那个祭司呢——那个跳舞的大哥哥，就是被错当成祭司抓来的吧？”兰妮一直搞不清李管事他们为什么要抓宇翔，边说边分析的时候，灵光一现，一下子找到了原因。
“是。一切都和小姑娘你说的差不多。”李管事不由得佩服地说。
“合作吗？”玄皓天说。
“好吧，但有个条件，我要和地牢里的那三个朋友在一起。”
“你不要得寸进尺。”玄朱天皱起了秀眉。
“噢，我看不到他们就会以为他们遭遇到了什么不幸，一想到他们遭到了不幸我就会悲痛欲绝。没有他们我是如此的绝望，不如拿幻剑自杀算了——我现在简直忘了怎么拿得起幻剑。”兰妮愁眉苦脸，说的跟真事似的，完全忘了刚才她还拼命否认他们是她的朋友。
“好，把她那两个朋友——”
“三个。地牢里所有的人。”兰妮忙说。
“三个，三个都带来。”玄朱天说。
“还有，救活了黑风后，你们还得放我们走。”兰妮说。
玄朱天冷冷地哼了一声，“等黑风醒了再说。黑风没醒，你凭什么和我们谈条件？”
李管事向屋子正中间的一座怪物雕像走去。这个雕像罩着紫色长袍，有着长长的蛇尾，蛇身上长着两个人头。一个是非常漂亮的女人头，另一个是相貌狰狞的男人头。每个头上都戴着高帽子。兰妮不知道这就是凶神延维神的雕像，但她非常不喜欢那个雕像。李管事在雕像的高帽子上拍了拍，相貌凶恶的男人头像忽然张大了嘴，从嘴里吐出一股白雾，白雾的前端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一个白圈。白圈里，奇奇格、佳佳和宇翔站在一起看着自己。兰妮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难道，他们都在这个雕像的肚子里？可是这个雕像只有一人高，盘起来的蛇尾虽然很长，但看起来也只有兰妮的腰粗细，怎么也不像装得下那么多人的样子。幻觉，一定是幻觉。兰妮刚这么想，就见白圈里的人只向前迈了一步，奇奇格和佳佳立即站到了地毯上，站到了兰妮面前，宇翔小心地站在他们后面。他们看着兰妮满脸疑问，可是谁都没说话。
“现在，去祭坛。”玄朱天命令说。
“你应该说请。”兰妮马上说，看到玄朱天要冰死人的眼睛，忍不住胆寒了一下，“我是说，姐姐这么漂亮，恶声恶气的多损你完美的形象啊。而且，你不客气点我会不高兴的，一不高兴我就会……”
“请！”玄朱天从双唇里挤出这个字。
“这就对了。带路吧——你不带路我们怎么知道往哪走？”
“带他们走！”玄朱天说，气冲冲一转身——那样子，即使是在危险的情况下，也让佳佳差点笑出来——消失不见了。接着玄皓天也消失了。玄幽天在消失前冲着兰妮恶狠狠地笑了笑，笑得兰妮和佳佳毛骨悚然。
李管事带路，兰妮他们跟在后面。另几个精怪打手，隔着一段距离把他们围在中间，带着他们进了升降梯。李管事说一声：“顶楼。”升降梯就开动了直向上升去。兰妮本来奇怪他们为什么会离自己这么远，后来看到他们一个劲地偷偷看幻剑，才明白他们一是怕幻剑，二是知道俘虏的能力都比他们差多了，想跑也跑不了。
“怎么回事？”佳佳小声说。
“我以和他们合作救醒黑风换你们出来。”兰妮也小声说。
“兰妮，你真的要和他们合作救醒黑风？”奇奇格吃惊地小声说。
“当然。”
“你不能这么做！”奇奇格反应激烈。
“喂，我们不就是要救醒黑风才来这里吗？”兰妮扁着眼睛看奇奇格。魔族人的大牢把这个吸血鬼的脑子关迟钝了是怎么着？
“那得是在没有危险的情况下！现在要救他就等于把他交给他的敌人，而这肯定是黑风最不想发生的事！——你怎么不明白呢？黑风昨天夜里能逃走的时候为什么不逃走？为什么他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住你们？为什么非要保住你们可能是华胥之门钥匙的秘密？他不想让这股力量落到残酷的魔族人手里去毁灭大家平静的生活。因为随着这股力量的出现，肯定会招来一场更大的战争。他宁可牺牲自己也要阻止它。你和他们合作就等于黑风的心意白费了，他就白牺牲了。你不指望着这帮魔族人会在得到了秘密之后请黑风和我们喝茶吧？”
“知道了。可我们得先让黑风醒来。想让黑风醒来就得先和他们合作，非常情况下就得用非常措施嘛。至于他们会不会得到他们想要的秘密，会不会再杀掉黑风，那也是黑风醒来以后的事。”兰妮小声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可是黑风醒了之后怎么办？让他在受到强大催眠或是药物或是受折磨的情况下说出华胥之门的鬼族钥匙？”佳佳也担心地说。
“噢——这个……我现在就想救黑风，那时候的事那时候再说吧。没到最后谁知道会有什么变化？”
“嗯，我觉得兰妮说得对。”宇翔一边小声地说着自己的意见一边点着头。奇奇格看了他一眼，他缩缩头，吐了吐舌头，不说了。
“黑风不会同意你这么干的！男子汉，宁可战死也不要做敌人的俘虏……”
“好啊好啊，你让他说出反对的什么宁可战死的话来呀？那样我和佳佳保证同意不救他。说不出来，是吧？那就还得救。还有，我可不是什么男子汉，我就知道活着吃好吃的，比死了什么都吃不到好……你看，我们已经在地面上了，就算逃跑也比在地牢里容易得多嘛，怎么说现在和他们合作对我们也有好处。”兰妮说。
李管事已经把他们带到外面的楼顶上。楼顶上，黑衣精怪们戒备森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