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九十六章 初入围城（17）

刘艺松他们走过来后，李远海赶紧满脸堆笑的给鲁川和张渠政递烟。“两位领导，请抽烟！”

“这两位是刚分到我们项目部的大学生。这位叫鲁川，这位叫张渠政。”刘艺松指着鲁川和张渠政，介绍道。“这位是钻爆五队的带班李远海，李总！”

李远海一听，故作不好意思地说道：“领导抬举，领导抬举！”

“对了，早上你们见过的那位王姐，就是他媳妇儿。”刘艺松一边点烟，一边说道。

“我一会儿出了洞子就赶紧给贱内打个电话，吩咐她中午炒几个菜——”李远海一边比划，一边说。

刘艺松笑道：“德性——”

李远海笑笑，得意地说道：“没办法，咱在家里就是这么有地位！”

“别IB废话啦！赶紧把你们的装载机搞进来，将这些烂钢筋头子拖到洞外去！ 后面的锚杆，一定要给老子老老实实地注！”刘艺松一边领着鲁川和张渠政往下游方向走，一边对李远海说道。

刘艺松边走边跟鲁川他们说道：“你们刚才看到的就是支护工程的一部分。锚杆注完后就开始挂钢筋网和喷钢纤维混凝土。相应的设计要求，一会儿你们回到办公室后看一下图纸就知道了。”他说到这里，指着用红色喷漆喷在墙上的桩号，说道：“对了，从0+120.057到0+170.057这一段，就是竖井所在的位置。2#导流洞的竖井桩号是0+220.538到0+270.538。这些过于细化的东西，你们当前还没必要搞太清楚，关键是要学会如何从大局上着手搞好施工，这是当务之急。”

正在这时，赵刚跟着一个戴黄色安全帽的人走了过来。那人不断地跟赵刚讲着话，电筒还一晃一晃的。“刚才我们在导1堵头段看的排架剪刀撑也有很大的问题……”

等他俩走近了，张渠政对赵刚说道：“赵刚，你可以呀！ 这黄色安全帽戴着真是精神极了，而且还是安全监察。”

“这是今天早上杨工到机物部用我原来的安全帽换的。”赵刚看了看带着他转那个人，说道。

刘艺松介绍鲁川和张渠政与那个人相互认识道：“这位是安环部的杨利勇杨骨干。 杨骨干，这两位也是新分来的大学生，在我们工管部，这位叫张渠政，这位叫鲁川。”

杨利勇四十多岁的样子，长得五大三粗，两只眼睛都是单眼皮，他和抿嘴笑道：“小赵，这位是工管部的刘艺松刘部长，以后一定要多向他请教！刘部长，这位是分在我们安环部的赵刚。”

他们两拨人相互认识完以后，稍寒暄了两句，便开始各走自路了。

杨利勇回头看了一下鲁川他们三个的背影后，小声对赵刚说道：“你别看刘艺松那么神气，其实，我虽然是个骨干，但是我和他实际上是平级的。因为我们安环部是张书记在主管，所以没设正部长，如果齐部长提了正的话，我百分之百会提副的。 别说别的，单论职业道德我比他强哪里去了！”他说完，又回头看了一眼刘艺松，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冲其喊道：“刘部，留步！”

刘艺松回过头，笑道：“这么麻烦，你只喊一个不就双关了嘛？！”

“你们这是准备往哪个部位去？”杨利勇问道。

刘艺松说道：“导2。怎么了？”

“导2下游马上要放炮了！ 你们等炮响过了在过去吧！”杨利勇严肃地说道。

“得令！”刘艺松说完，便领着鲁川和张渠政继续向导1下游走去。

鲁川他们还没有走到上岔洞洞口，便听见2#导流洞下游方向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响声。

那响声撞着空气，产生了强烈的波动，鲁川只感觉随之便有一股热风扑面，那热风里还夹杂着浓浓的炸药味。“炮响了！”他说道。

“赶紧用衣袖捂住鼻子！”刘艺松对鲁川他们喊道。“你们连口罩都没有，而且，洞子里有些地方水挺深的，你们今天又没穿雨鞋来，还是先出去吧！洞内的施工很简单，你们领了口罩后，下午再来转一下就行啦！ 我先到各部位看看，你们到进口边坡找小曹，在那里等我。”他说完便将口罩稳固好，直奔2#导流洞而去了。

鲁川和张渠政从导流洞内出来后，便直奔进口边坡而去。曹明休正在边坡前的空地上和一个眉头紧皱、情绪异常激动的中年人说着什么。

草明休见鲁川他们过来了，便直奔他们而来。“不会吧！你们这么快就把洞内转完啦？哎？老刘呐？”

张渠政赶紧掏出烟给曹明休他们一边撒，一边说道：“我们刚转弯导1上岔洞的时候，遇上了导2放炮，刘部长见我们两个没有口罩就让我们先出来了。”

“对了，这位是综合队的金队。”曹明休向鲁川和张渠政介绍道。“这两位是新来的大学生，这位是张渠政，这位是鲁——”

金队并未给他们以足够的尊重，不耐烦地抢说道：“小曹，我刚才给你说的电表的事，你赶紧通知四队把它装上，否则的话，我今天下午就把电给它掐了的（di）！工程都像这样搞的话，搞个鸡娃儿啊！”他说完，甩手就走了。

张渠政愣在了原地，诧异地说道：“这——”

曹明休点燃了烟，抽了一口，说道：“你们不要往心里去，他这人就这逼德性！喜欢逼嚼逼嚼的！”

鲁川仰望着边坡的高处，从他们站的地方到山顶至少有三百多米，山顶上有几十米是壁仞，映在朝阳银白耀眼的光里，仰望之，那壁仞极似嵌在山顶上方深邃幽蓝天空里的一块璧玉。此刻，YL江左岸的高山，正将朝阳挡个正着，右岸的这整座山只有那块壁仞沐在光里，可能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那壁仞的前方，有着数以千百只敢于斗高的鸟，往复盘旋。

此时此刻，鲁川想：或许，海子就是在看到了这样的壁仞后，才在《单翅鸟》这首诗里说“石头是被天空磨平的面孔”的吧。或许，这些鸟的安家和觅食之处就只是在某处低矮又不起眼的山林里，但是，在这个神圣的时刻和高度，它们这样离世遁上地聚在一起展翅齐鸣，那场面真是令人心生敬畏。在这个世界上，一切有信仰的平凡人，都是可敬的，在你不觉的时刻，他们的心会时时碰触梦想。那时刻又极其脆弱，甚至于，一触即断。

“鲁川，你想什么呢？”曹明休见鲁川在发呆，便问他道。

鲁川赶紧将视线顺着山顶下移，定在距离他们一百米左右的高度上后，感慨地说道：“我在想，山这么陡，又没有路，这被动防护网是怎样安装上去的。”

曹明休知道鲁川是在扯谎，便顺着他原来仰视的角度看过去。他望着那群鸟，心生感慨地说道：“往往，有些地方，是看不见路来的，但是，脚一旦触即那里，路就生出来了。”

鲁川听出了曹明休话里的深意，便不作声了。

张渠政也抬头看了看那一排防护网，说道：“在这么高又这么陡的地方，能安装起这么长的防护网，也确实得很需要些勇气。”

曹明休说道：“老徐，以前当过炮兵，你们还没有和他见过面，他也住在我们房间。 这个班上，我质检和他施工，一起负责边坡和闸室交通洞，闸室交通洞你们知道在什么位置吗？”

张渠政说道：“就在导流洞上方吧？”

“目前，闸室交通洞要过竖井，洞子里导1、导2竖井的顶部高程大概在2615米，而闸室交通洞的底板高程是2661米。所以，确切地说，闸室交通洞在目前导流洞的上方46米处。 从这条路往上游方向走，大概有个接近三百米的样子，也就是乖了前面的弯，再走上五十米有一个洞口，那条洞子高8米、宽7米，长346米，是闸室交通洞的施工支洞。 噢！对了，我们在说老徐，怎么扯到施工支洞上去了！”曹明休拍了一下自己的安全帽，说道。

张渠政问道：“对，老徐怎么了？”

“今年年初，我刚从JP到LHK来。来之前，心里是满怀憧憬的，但一到这里，脚还没落地，心里已觉得很不爽。后来，正好被分在了边坡和闸室交通洞，那段时间挺郁闷的，施工支洞开口的第一炮，洞口没炸出来，却把上部的山石震落了一大块。幸好，那块大石刚响完炮，就垮塌下来了，否则的话，非出人员伤亡事故不可。 后来施工支洞的洞口便向下游方向移了五十多米。才定在了现在的位置。 施工支洞那边的事刚安定下来，我们紧接着就要抢安这一排防护网。当时，好多人都打怵，项目部又要求我们部位负责人员必须盯着搞，我都想退场了。 老徐问我怎么了，我就说这简直搞不成，山陡，又没路。 他便对我说，山，一旦被你踩在脚下就不陡了，路也就会随之产生了。”曹明休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撵了撵说道。

“曹哥，那你上去以后是什么感觉呢？”张渠政接着问道。

“老徐的话是对的。”曹明休又望了望那防护网，说道。“唉！这地方，给我的感觉就像围城，在城外的时候，想进来；进来了，就想出去。”

鲁川也抬头望了望那排防护网，顺带地看了看那壁仞，到此时，阳光已经能洒到防护网上了，它反着耀眼的银光，壁仞前的鸟已经散去，又归于平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