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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 首出

类别:异界大陆 作者:玉箫寒 书名:殇·天下 更新时间:2014-03-19 23:46:59 本章字数:15931

殇•天下

玥走在空荡荡的小径上,这小径很冷半明半暗的光线里浮动着冰冷的雾气,沁入肌骨的冷让她打了一个寒颤。自己的脚步声在窄窄的回廊里不断地回响无限地放大,自己的恐惧也被无限放大,渐渐将自己吞噬。她自己兴许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呼吸声愈发粗重急促。她并不明白自己的恐惧来自哪里,但自己可以感觉到那种真真切切的压迫感。越是接近【界渊】压迫感就越强烈,她的银白发丝上已经因为寒气结上水珠。

她三年前被谴至雪霁宫照顾皇子殿下,然而皇子殿下从未出现过,甚至让她怀疑这个人到底存在不存在,是否,她和其他二十七名宫婢一样只是在照顾一个不存在的人?半个时辰前,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雪帝陛下派人邀请皇子殿下参加太子的百岁生辰。于是她出现在了这个地方。

过了狭长的回廊,再一转弯眼前一下子开阔明亮了起来——一个极大的浮冰水池,极浓的寒气像浓密的云没有分量地浮在池水上,重重叠叠地遮蔽着视线,只能隐隐看出池中有莲花。难以想象这极寒之地莲花是怎么开出来的。这里就是皇子殿下所在的界渊,玥想,但没敢说出声。据说,这个界渊是建在所有雪兰冰脉脉系中最强的一支上的。冰脉是深埋在雪兰地底的骨架,也是雪兰灵力的源头,所以,探知冰脉越多越具体的人获得的灵力也就越强。而皇子殿下传说已经探知了雪兰地底冰脉的全貌只是还不具体。换言之,皇子殿下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雪兰灵力的颠峰。可是实情恐怕只有皇子殿下一人知道,这些也不过是传说罢了,谁知道是真是假。

玥正如此自顾自地想着,忽而听见了人声:“你,是,是谁?”长时间的沉默让他不习惯开口,说出的话语有几分含混不清。

玥有几分惊惧地跪下:“婢子奉雪帝之命前来邀殿下前往太子百岁生辰。”说完仍旧跪着等待答复,然而他良久也没再出声。她不禁抬起头,偷偷看了他一眼,只是想知道活在传说里的人是什么样子。但却发现与自己想象中的一点也不一样。还只是一个孩子的形体,很瘦弱的样子,可能是长时间不见阳光的缘故,他的脸色十分苍白,然而就是这样一张苍白的脸孔上却嵌着一副相当精致的五官,像天神幼子般美丽动人。白色羽毛般的睫毛之下是一双带着绯色彩丝的眸子,流露出寂寞的神色,银白的发丝一直垂至足踝,像水草一样在雾气里柔柔地摆动。

“你还是站着说话吧,这里不像其他,寒气太重。”似乎已经习惯了说话,这一次比上一次熟练了很多。

玥还在发愣,忽而听到他说话,这才留意到自己的双膝已经快冷得没知觉了。忙谢恩道:“谢殿下。”

“你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跟我说话的人。”他看着她,淡淡笑道,笑意温柔悲伤得让人心疼。话毕,便自顾自转身顺着狭长的回廊往上走。“来的时候为什么不亮灯呢?”他轻轻说了一句,不知叩了墙的何处,竟有一连串的灯盏一个接一个地亮了起来。

玥没听清他的后一句话,只在为他的那句“你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跟我说话的人”暗自伤心。

“有了这灯,看起来好多了吧!”翼独自一人走在前面,似是自语的说了一句。

玥忽而听见了他的话,猛然抬起头来,发现原先的阴森回廊因为有了灯光而明亮了起来,不禁回了一句:“是啊,看起来好多了呢!”翼没想到他会回话,脚步微微一顿,淡而温润的笑容绽在了脸上,映着金黄的灯光竟显得格外得温暖。

玥低着头,紧咬着唇,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抬起头小心地问:“敢问殿下在界渊中多久了?”

翼听得这一句,有几分吃惊地回过头,认真地看着她。她被他盯得很尴尬,站在原地手紧紧绞着自己的裙带,不知所措。

翼最终恢复了常态,仍旧向上走着,“你刚才说哥哥的百岁生辰快到了,那么我在这里就应该有三十多年了。”他的口气里没有一丝叹息的意味,有的只有冷漠和平静。倒是玥,以一种深深的叹息和同情的眼光看着他被雾气模糊了的背影。

宽大的灰色狱衣完完全全遮住了她小小的身子,银白的头发脏却一丝不乱地铺在后背上。她扬起脸,娇小的脸蛋儿有着脏乱也掩不住的精巧玲珑。亮晶晶金灿灿的眸子里映着灰暗混沌的色彩。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监牢里,仿佛她生来就应该在这里,尽管自己一点也不喜欢这里。她也问过自己很多遍,但是从来没有过答案,因为她的记忆从始到终有的也仅仅是这一片灰暗混沌而已。虽然知道犯了错的人就会来这里受惩罚,她自己也反思过很多遍,也问过所有她能接触到的人,但是没有一个人可以说出她想要的答案。也有人告诉她她是无辜的,但是她却并不同意,既然是无辜的为什么还会在监牢里呢?所以自己一定是有罪的,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但是那罪到底是什么呢?她一直期望有一个人可以告诉她。或者再好一点,有一个人告诉她自己是无罪的,然后再带她离开这里,带她去看她向往的日出和蝴蝶。

她这样想着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暖暖地融在暗淡的阳光里。

她还太小,记忆里也只是一片灰暗,因为不知道自己是谁,所以自然也不明白带给自己灾难的仅仅是自己的出生而已,而这样的获罪方式又着实太过无辜。她是如此得单纯以至于让自己背负了太多的罪恶,而真正应该背负那些罪恶的人此刻正过着她不敢想象的奢侈华丽的生活,而这些,是她现在还无法知晓明白的事。

她有几分惊讶地发现记忆中从未打开过的门今日忽而开了,几个人在她的手腕脚踝上戴上沉甸甸的镣铐。“你们要带我去哪里?”然而没有人回答她,所以她并不明白将要迎接自己的是什么,只是顺从地跟在后面。走出牢房的一瞬间只觉得今日的阳光很刺眼。

翼坐在肩舆中,翻着手中的书,扬起了唇角,很是讽刺。他紧盯的那几行字是这样的:

明嘉雪帝于嘉元十二年病逝于凝华宫。

次年一月,迦宁冰皇即位改国号明和,封嫡长子雪权为凌央太子,四子雪翼为皖泽皇子。

明和二年公卿乾宗因谋反罪族,初诞乾氏女收押天牢。

他抬起眼,看着自己的一身,轻轻皱了皱眉,来得还真是不易呢!绣金嵌银的衣饰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了。

“停,玥,那是怎么回事?”翼掀开垂帘问,轻锁的眉头表示他并不愉快的心情。

玥的身子也不由得一怔,“那是今年的祭品,据说是乾家的人。”

翼听闻大喜过望,反手扣住玥的手腕,一向苍白的脸上因为激动而泛起了淡淡的绯色,“你说,那是乾家的人?”

玥甚至未来得及阻拦,翼已然撩开珠帘径自向跪着的那一行人去了。那些狱卒本以为他会很快过去,没想到竟向着这边来了,全部匍匐在地:“皇子殿下圣安。”

她跪在地上,同那些人一样喊,清脆如冰的声音不带一丝杂滓。“应该是一个身份高贵的人吧。”她想。虽然很想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但看到其他人没有一个抬了头于是也只好把头低着。

“你起来。”翼伸手点向她。她迟疑了片刻,直起身子,用手指指向自己:“是说我吗?”翼笑了,笑意温润如春水,“是,就是你。”说着走上前,伸手在在她的镣铐上一点,精铁打造的镣铐化为齑粉簌簌而落。

“殿下,这——”几个狱卒犹豫着抬头。

“放心,父王那边我自会应付。”

她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惊艳于他的华丽尊贵以及美貌,不知怎么的就脸红了,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救自己,只是莫名觉得自己安全了。他握在腕上的手带着些微的凉,但却传递着她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翼对玥叮嘱了几句后,便松开了手自顾自上了肩舆。

她跟在玥身后,过了好久才鼓起勇气问:“姐姐,你要带我去哪里?”

玥回答:“带你去洗个澡然后再换一套干净的衣服。”

每年必行的祭天之仪,由于今年恰逢太子百岁,按惯例将往年的畜口换成了孩子,自然是大意不得。然而,在到天祭坛的时候还是出了岔子,捆绑着跪在祭台上的分明就是当今皇子。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一时间,群臣议论纷纷。连当今圣上迦宁雪帝都被震住了。

太子更是顾不得失仪,自金座狂奔直上祭台:“四弟你这是干什么?”说着便要为他松绑

“请父王废除人祭之礼,如若不然,儿臣请以为祭。”

翼的生母莲妃听闻大惊失色,忙提裙跪下:“王上,翼儿还小,又常年与世隔绝,不谙世事,殿下就饶过他这次吧。臣妾在此替翼儿请罪,望陛下海涵。臣妾教子无方罪该万死!”

被翼的话震在当场的权这才回过神来,也赶紧提襟跪下:“父王三思。”

众臣见太子跪下了,也赶紧跟着跪下了:“请陛下三思。”毕竟杀皇子这种事不是闹着玩儿的。

翼再次说:“请父王废除人祭之礼,如若不然,儿臣请以为祭。”

金座上的雪戟暗自叹了口气“早知道你这么会惹事就不让你出来了”的心理在这一刻尤为强烈,同样强烈的心理是“翼你是不是吃准了我不舍得杀你,算你小子狠,吃得还真准”。于是他开口道:“朕答应你废除人祭之礼,但是你的行为是要付出代价的。”

“是,儿臣明白。”他回答,淡淡的笑意绽在唇角,“儿臣的行为是谓失仪,罪当鞭笞一百。”

“带下去,由刑烙司执行。”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还想着“这是你自己说的不关我事”。尽管求饶声一片他也没改主意,谁让翼自己没求饶呢。“再说,凭翼那小子一百鞭子挨了跟没挨基本没啥区别,也就是当时疼了一点,要那伤口痊愈,于那小子还不跟玩儿似的”。雪戟心里这样想着安慰说服自己。

带着倒刺的鞭子每抽过一次便是皮开肉绽,带落绯色的血珠无数,然而便纵如此,翼每受一鞭也只是轻轻皱皱眉而已。连站在旁边一向惜子的莲妃也一点都不心疼。因为每抽过一鞭,翼背后绽开的血肉在下一鞭到来之前已经如同合拢的花苞般恢复了原样。依旧是白皙如玉的光泽皮肤。

她在雪霁宫里无所事事地逛了半天,只觉得这里很大很漂亮,想来这里应该就是那个救自己的人住的宫殿吧。

“你叫什么?”正认真看着眼前飞过的蝴蝶,忽而听见有人在背后说话,她赶紧转过身,看见那张漂亮得让她脸红的脸。

忽而被人问起了名字,她低下头,咬着娇嫩的唇,金灿灿的眸子里闪出淡淡的泪光,很是让人心疼的伤心表情:“我不知道,我没有名字。”说这话的时候有几分自卑。

翼牵起她的手,很是温柔地说:“那我为你起一个可好?乾雪姬,可好?”

“好。”能有一个名字于她已是极大的恩赐,又怎么会有其他的要求。

“今后,你就长住湘云阁了,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跟我说。”翼将她带到湘云阁,开了一间房间,叮嘱了一句。

阿雪走进屋内,难以置信的华丽。雕花涂银的木架屏风,纯白的兽绒地毯,镂花镀金的大香炉,袅袅的甜香味道,明珠嵌着的雕花壁顶,珠玉四壁,珠帘纱幕,绣银纱帐,盘纹银钩。“今后,我就住在这里了?”她在室内转圈,有几分难以置信地问。

“是,你还喜欢吧?”翼点点头,回答。

阿雪很是开心地说:“我从未想过有一天可以住这么好的房子。谢谢你。”阿雪拉住他的手,泪珠扑簌簌地掉下来。

翼很是心疼地抬手拭过她的眼角,“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抬起明澈的眸子说:“只是太高兴了,从来没有人待我这么好过。”

“是吗?”翼微笑着,笑意温柔得近乎悲伤。

这些并不算什么,这些本来就是我欠你的。

“听说,翼今日救下来的那个祭品是乾氏的遗孤?”王后惊得花容失色,再次问戟。

“是啊,就是她。”戟点点头,紧锁的眉头表示他也很为此郁闷。

“那么,陛下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吗?”王后又问了一句,“这样做,不是很危险么?”

戟甚是无奈地抬起头,摆着一副“废话,我怎么知道”的表情看着她。现在心里是更加后悔把翼叫出来,真是没想到这小子闯祸的能力丝毫不亚于他探知冰脉的能力。

二十年前,他还是一个冰皇,作为雪帝的哥哥能力完全不及他,若非他苦苦支撑,雪兰早跨了。然而,就是这样努力的自己仍旧不停被哥哥猜忌,不断找各种理由不让自己上朝,而凭哥哥自己根本就没有能力处理国政,他只好每日将哥哥批阅好的玉案章程重新批阅以便防止其间有什么纰漏。让到这一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然而,哥哥仍旧没打算放过他,竟以密谋篡位之名将他打入牢中,甚至对他施以重刑让他招出密谋同伙!当时的月,风,玉,坤四家早已联名秘密上书请求他继承大统,成为真正的一代明帝。他念及兄弟手足之情不曾同意,然而哥哥却以他为患,竟欲除之而后快,最终情非得已与四家联手毒杀了哥哥,对外称病逝,再由他即位。而乾家竟以此为名,欲联系外戚起兵造反,好在消息还未传出便已被截得,不得已只好将在帝都若蓝的乾宗一系灭门,唯一的活口便是那个女孩,不得不承认那个孩子是无辜的,却又是无可奈何。

而今,这孩子被翼救出来,也算是缘分吧,就由他来代替自己好好补偿她吧!

思量至此,戟不由松了口气,俊秀的脸上挂上了淡淡的笑意。

或许,翼的想法也是这样呢!

月色优凉,皎洁的一轮圆月挂在天上,周围点缀着隐隐约约若有若无的暗淡星星。阿雪金灿灿的眸子里映着月亮的颜色,伸出手好象要摸摸月光。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完整的夜空。”阿雪看着身侧的人说。

翼苍白的脸色被月光度成银白,夹杂着绯色彩丝的银白眸子也盛满了月光,让他透亮的眼眸看起来像揉碎了星辰波光的河流,“我也很久没看过了。”

“多久啊?”阿雪想凭他的身份难道还看不到夜空?一定是在开玩笑。

“约莫有三十多年了吧。”

阿雪讶然地回头,发现他的神色寂寞如优凉月色。

大殿之上的珠帘之后,总传来哗啦啦书页翻动的声音,不急不徐,心不在焉。奇怪的是雪帝陛下既竟也没有半分怒意,只是很自然而然地与众臣商量着政事,丝毫不介怀耳边的声音,就这样到早朝结束。

“翼,你留下。”见早朝退了,正准备将东西收拾好离开的翼被他叫住了。

翼的眉头挑了挑,早朝之上的表现不用人说他心里也明白,便将书塞进怀里,撩了珠帘,硬着头皮在殿中跪下了,“父王。宣儿臣有何吩咐?”

“早朝听进去多少啊?”戟悠闲地端起一杯茶有心无意地问了一句。

翼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还用问么?于是他很诚实地回答:“一句没听。”

戟为他的诚实扶住了额,“是吗?那么你看的书是什么?”

“随便在匿香阁里找的。”说着便将书呈了上去。戟在看到书的编号时,顿时就自卑了,这书他都没看过,看了看殿下的孩童顿时就有几分汗颜。

“听权说,你想立乾女为皇子妃?能说说为什么吗?”其实他也早有此打算,只是想看看这孩子是不是同他想到一块去了。

“是的,父王。”言及此题他的脸色骤然变得严肃了,“此次为太子选妃父王为了避免意外特地避开了乾家,而乾家因几十年前的乾宗一事,心中一直有所不平,此次之事怕会引起乾氏外戚不满。乾氏外戚实力错综复杂,对我们很不利,所以必须要有一个人证明我们并未将乾氏不放在眼里,这样做于我们并没有坏处,而且现在她很依赖我,想来并不会介怀几十年前的事。所以此事,还望父王三思。”他恭敬地低下头等待坐上的那个人给他一个答案。

他不得不承认,翼想的比他还要深远。

“好,明日我便昭告天下,立乾女为皇妃。”

“谢父王准。”翼微微一笑,道,绯色彩丝的眸子里满是欣喜的神色。

其实,他还是留了私心的,不希望那个雪一样的女孩就这么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陛下,不好了,皇子殿下出宫了。”戟正在批着玉案章程,就见着玥一路急奔而来。

对于翼很能闹事这一现实他已经可以接受了,翼自界渊中出来以后每三天就会闹出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来,他已经习惯了。先是在御花园里玩烟花,烧了水月楼台;然后是在藏书阁里弄翻了烛台,险些烧了皇宫;不知为何跑到了御膳坊说是要学做烤鱼,结果又险些烧了坊,害得宫里连吃了三天点心。诸如此类不计其数。今天更过分,连招呼都不打直接离家出走!

“哦,这样啊,还有谁跟去了?”他抬手揉揉眉梢,问。

“还有乾姑娘,玉家二公子。”

“凭他应该不会有事,别告诉莲妃他出宫的事。下去吧。”出了宫也好,但愿别在什么地方掀起“血雨腥风”。而且玉家二公子也不是省油的灯,跟翼一样的天才,只比翼大三岁但在【傀儡术】上的造诣可谓登峰造极。这二人在一起掀起血雨腥风绝非难事。他真的是太低估翼闹事闯祸的能力了。

“我说二位少爷,该回客栈了吧,乾姑娘一个人你们也放心?”已经快被包裹埋掉的玉满终于忍不住对前面两个逛得兴致勃勃的少爷说。堂堂一个紫襟军统帅,正二品护城将军就这么被拐出来了。他弟弟欺负人,趁他睡着的时候对他用傀儡术,让他乖乖地跟来了,一觉醒来就已经在这不知为何方的地方了。

“放心啦,翼在走之前已经设下屏保护阿雪了,灵力等级同翼差不多的人才化得开。普天之下,你能找几个跟翼灵力等级差不多的人?”玉簟把玩着刚买的小金丝雀,说。

玉满哭丧着脸,他们两个已经强大到变态的地步,把他叫出来只是为了搬东西么?

“你猜得很对,我不想浪费灵力来搬东西。”翼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淡淡。

“居然连读心术都会,你这个变态!”玉满在心里骂道。

“玉满,你再骂的话,别怪我不客气。”翼仍旧淡淡。

玉满欲哭无泪,真是命苦。

走进客栈大堂,阿雪便迎上来,“你们去了好久,还有这些人怎么了?”她闪身让开,刚刚坐的座位旁边倒了两个人。估计是见她衣着华贵,想偷东西结果中招了。

“哦,没什么大事,睡一会就好了。”翼拍了拍她的肩,安慰。

在旁边的簟掩口轻笑,那种屏的威力哪是睡一会儿就醒得过来的啊!能留着一条命就不错了。

“哎,你说灵兽【迷迭】今晚会在这附近出没,是真的么?”簟见天色将暮,忍不住又向翼确定了一次信息。

翼有几分不耐烦地放下杯子,“是真的,你一个【傀儡师】,那么关心灵兽干什么?”

“你一个小孩,也来猎迷迭,开什么玩笑?”身后传来了一个很是轻蔑的声音。

翼回头看了看,一身青色长袍,堇色的族徽。“原来是离家的前辈,失敬失敬。”挑了挑眉,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

男子很是傲气,“既然知道,早些知难而退。”从牙缝间轻蔑地丢出一句。

“谁说,我要迷迭啦,等级那么低,也配当我的【灵兽】?要不是因为阿雪喜欢蝴蝶,我才懒得来呢。”翼懒洋洋地转着盏子,慢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他一字一顿地说,双手握拳,太阳穴上青筋微跳。除了三大元灵——【紫罗】,【雪霰】,【雪息】之外,迷迭在灵兽中的排行也算靠前了,至少在前一百,一般的修灵师根本猎不下来,本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了,结果被一个小孩狠狠鄙视了一把。

“干什么,想动手?还是省点力气吧,回头一下就让我赢了,我会无聊的。”翼笑着说,邪气的笑容配上温柔的眼神显得格外诡异。他的眼光如同没有温度的水,漾过大堂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来猎迷迭的,好热闹啊!”这一句话是簟说的,他看气氛不对,便想调剂一下气氛,“你是想说这个吧?我替你说了。”他笑眯眯地看向翼。

可是适得其反,这一句话过后,大堂里的气氛更诡异了。

这时,阿雪自楼上下来,也没顾及诡异的气氛,只在翼身侧坐下,“我饿了。”脆嫩娇爽的声音,像一串银铃打破了寂静。

“去拿点儿点心来。”翼转头对站在旁边的店小二说,“要热的。”

店小二听了如获大赦,赶紧跑了,以前这里也出现过灵兽,但等级没那么高,这么多高手聚在这里这是第一次,感觉好紧张,更多的是恐惧,但愿福大命大,活过今晚。

“阿雪,有几分冷了,你还是到房间里歇着吧,点心回头让小二给你送到房里去。”翼见大堂中形势到底不对,还是早些把她送回房里再说。

“你说今天会有蝴蝶,在哪里,还没有来么?”她并不想回房,只想在他身侧多待一会,他就像自己的哥哥一样总是小心并且无微不至地照顾她,他的身上有种让她感觉温暖的气息。

“听话哟小姑娘,如果它来了,你可就走不了了。”旁边的离蒗轻轻笑了一声,悠然地举起杯子,吹了吹茶沫。

“翼,它是什么?”阿雪看了看那个人,虽然觉得那个人说的话话很奇怪但仍旧忍不住问了一句。心中也大概清楚,它应该是很危险的东西,不禁有几分担心他的安危来。

翼刚想开口就被一声冷笑打断,“它,就是小姑娘你喜欢的蝴蝶啊!”

“翼,要那只蝴蝶是不是很危险?”她有几分害怕地扯住了他的袖袍“如果危险的话我就不要蝴蝶了。”

“放心拉,阿雪,一点都不危险,只是有些人这么觉得罢了。”翼轻轻捋顺她垂在肩上的发丝,带着温润得近乎于悲伤的笑容,配上他精致得不带一丝瑕疵的面容,竟有种摄人心魄的美丽,仿佛带着露珠的花朵,美得让人心疼。

“哦,这样啊,那觉得危险的人一定没有你厉害对吧?”她泠泠的声线,尾音颤颤,甚有几分活泼和伶俐,“那你自己小心,我先上楼了。”话毕,便提着裙子上了楼。

才听见楼上的阖门声,便是“当啷啷”一声脆响,离蒗手里的杯子碎在了脚边,“刚才的话,你再说一次!”

翼一副慵懒闲散的样子,“干什么,明知是会让自己不开心的话,难道还要我再说一遍么?”

“你——”看起来是要动手了。

然而,他扬起的手在半空被定格,仿佛有什么控制了他的身体,每一个关节都无法动弹。怎么回事?他想问,但却一个字都无法说出口,连开合一下嘴唇都做不到,努力地动动眼珠,看见一直坐在那个孩子旁边的小男孩站了起来,对他伸着一只手,指间是灵力凝成的虚无的丝丝缕缕,在灯下泛着银白的光芒。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恐惧已经到了无法形容的地步,感觉有冰冷的液体在心底翻滚,渐渐剥夺了自己呼吸的能力。傀儡术——强大到可以直接控制活人的傀儡术,而且他的灵力已经不算弱了,他竟然可以直接控制。穿过他的防御,那这个男孩的灵力等级远在他之上,明明还是一个孩子。既然先动手,那就是说,那一个孩子比他更强,那应该是怎样的境界啊!愈发浓重的呼吸在自己耳边回响,还有的就是因为恐惧而愈发狂乱的心跳也聚集在自己的耳鼓,像沉重的鼓棰一下一下敲击着。

“告诉你,拦我们家少爷的路是一件比猎迷迭更危险的事。”簟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说,明明是孩子的清淡声音,但此时却有种莫名的寒冷凌厉,如刀锋划过肌肤。

寂静如死的大堂里忽而传来一阵诡异模糊的“咕唧咕唧”的声音。就像是黏液在冰下艰难地扭曲和滑动的声音,说不出的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离蒗感觉到了每一个关节传来的剧烈的疼痛,他知道自己的每一个关节都在男孩的控制之下慢慢旋转扭曲。而那个男孩脸上仍旧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自己只是在转动一个关节灵活的木偶的大小关节,只是在做一个游戏。

“好了,放开他。”翼皱了皱眉,喝止。

玉簟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头看他,“就这样放了他么?”脸上是明显的还没玩够的失望表情,但仍旧是垂下了手。

大堂里的人如同看见了最恐怖的梦魇,纷纷尖叫着站起,夺门而出,原本寂静如死的大堂一下子热闹了,转瞬又荒凉了下来,仅有凉凉的夜风吹进来,浮起他如丝的发和胜雪的衣襟。

“看来玉满说得没错,我们是两个强大到变态的人啊!”翼垂下如同羽毛的柔软睫毛,苦笑,“似乎较之于你,我在他们的眼里,更像一个怪物。”

玉簟也是苦笑,但并不否认他的话。的确,他和他一样是一个怪物。从小开始,没人愿意与他多说一句话,仿佛他就该在界渊或是藏书阁里。所以他可以说从来没有过童年。闭上眼睛,记忆里全部都是书和渺茫的清冷雾气,没有欢笑,没有泪水,甚至连一丝情感都没有,有的只有看不到尽头的孤独。如果要说有情感的回忆,恐怕就是他与翼相遇以后的日子了。

自小开始,一直在界渊之中,不问世事,自己的父亲变成了父王也漠不关心。一直一直在那里,探求着冰脉,三十余年。记忆里空白一片,最初的映象也只是自己在界渊中的理由。之所以会在宫里做那么多错事只是因为他不习惯外面的生活。

也许,吸引彼此相互靠近的只是太过相似。

相似的寂寞的笑容绽在彼此嘴角,心照不宣的相互守候的诺言在彼此心中慢慢形成。仿佛很多年后的伏笔,藏在心底最美的灵犀一映。

“近日有皇子的消息么?”王后轻轻巧巧地用水晶套甲护着的手端起一杯茶,带着几分冷漠的笑意淡淡开口,妆容精致的脸上是万分毒辣的神色。

跪在阶下的侍从似是了解内情和她的意思一般也是笑着回了:“回娘娘的话,还没着落呢!”

“好歹也是皇子呢,怎么说出宫就出宫了呢?可是一个不小的罪呢,这皇子啊怕是太缺管教了,若是回了宫可得好好管教,省得总是犯这般那般的错。”

“是,属下明白,不劳娘娘费心。”

天色愈发沉了,然而今日天色的沉寂里还有其他的东西,一种莫名的让人心惊的凉意。

玉簟侧过头看着雪翼,他的脸上有种莫名的冰雪般的冷漠,但同样拥有一种让人不由自主地感觉温暖的力量,这矛盾的二者在他的身上得到了极完美的统一,所以他有一种让人不由自主相信和臣服的力量。

匿香阁中向来没什么人,今日自然也不会例外。于是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推了门进了阁中。然而其中的景象却是吓了他一跳:最里面的书案周围散落了不少典籍,案上伏着一个白衣的少年,案角的灯轻轻跳动了两下便慢慢灭了下去,唯剩青烟缕缕。

怎么回事,这是谁?挑灯一夜?现在的王室子弟哪有这么用功的。

然而未待他靠近,也没来得及反应便听见空气中有像是平滑布匹一下子展开的声音,眼前骤然只剩下了一片风雪。好快的速度,好强的灵力!已经到了近乎颠峰的地步了!睁开眼时,眼前三寸悬着无数的锋利雪花,如果那个人没有停住,现在他已经是一堆碎块了。透过重重的雪花他抬起眼看见了那个人——俊美精致的容颜,恍如冰雪的冷漠,无以伦比的尊贵与霸气,还有一双温润如水的夹着粉色彩丝的眸子,那一双举世无双的眸子瞬间标明了他的身份——皇子殿下。

“皇子殿下圣安。”丝毫不加以迟疑便跪了下来请礼。

他不动声色地将攻击撤回,轻轻蹙了蹙眉,“起来吧,你是谁?”

他站起身,回答:“玉氏二子——玉簟。”他抬眼的一瞬忽而发现他脸上寂寞笑意竟是那么得似曾相识。

“哦,是你啊,呵呵,同我一样的人啊!”他轻轻笑了起来,抬手抚过眉骨,“你叫我翼好了,不用扯没用的。”

本想回绝的话被他堵了回去,只得应了声是。

翼端至唇边的茶无端沸起了波纹,如同涟漪一圈一圈地漾了开去,他抬起丰润的唇角,“来了。”话音未毕,客栈的门骤然被冽风吹开,猛得扬起二人的头发和衣袂,然而只扬了一半便又垂了下去,两人周身如同有了一个圆罩一般不透丝毫。就在【屏】撑起的一瞬漫天遍野的蓝色磷粉幽火像是被狂风裹挟一般铺天盖地。

翼迎着风逆着向他席卷而来的磷粉幽火一步一步走进风暴的中心。

铺天盖地的磷粉幽火中只有翼身侧的屏散着淡淡的幽光纯净的白光映着他的精致的面容宛然天使一般美好,他维持着微阖着眼的平静姿态,天地之间只剩了这一缕纯净的光芒,然而这一缕光芒已被淹没在了蓝磷幽火中像是一支蜡烛在夜风中摇摇欲息。他的脸色依旧平静,抬手掌心向着所有蓝磷幽火的源头微微沁出丝丝缕缕的白光。天地间如同被狂风吹动的蓝磷幽火连同呼呼直响的风声骤然停息了下来那骤然而来的安静让人感到莫名的恐惧,仿佛天地骤然被征服的无可匹敌的霸气就从那白衣的孩子身上散发了出来。只片刻的停息之后,所有的蓝磷幽火像被无形的风暴席卷旋舞出更加疯狂的速度以那一缕白光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极大的漩涡,足以覆盖整个音梵小镇,然后迅速缩小快得惊人只一个瞬间所有的蓝磷幽火都湮灭在了那一缕白光之中。男孩睁开眼,清亮的眸子注视着黑暗中的某处,那里,有一只蓝色的蝴蝶正舞动着散着蓝光的双翅向他飞来,他低垂着眼看着指间的蝴蝶,蝴蝶琉璃似的眼珠上映着他脸上淡淡的笑意:“真是美丽呢!”

他轻缓地打开门,抬眼讶然看见坐在桌边的阿雪,“阿雪,怎么现在就起来了呢?不再睡一会吗?”

阿雪睁着亮晶晶的眼睛跳过来问:“那只蝴蝶,捉到了吗?”一副很期待的样子。

被她的神色逗笑了,翼抬起手,指间的蝴蝶便翩翩飞舞了起来尾翼上散着淡淡的光晕。“嗯,捉到了。”他点点头,脸上的笑意清淡而温柔。

“阿雪,想要这蝴蝶吗?”翼看着那只蝴蝶,问。

阿雪想看清他眸子里的神彩,但却只看见他的眸子里如同一潭清水般倒映着她的脸,最终点了点头。

翼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你不要怕,可能会有一点疼,忍一会就好了。”一只手将她的后领松开,把手指按在她颈上,灵力微微释放,“有我在,不要怕。”

阿雪将头埋在他怀里闻到他身上清淡的香味,忽而全身像被无数刀刃由内而外划开,又在体内肆无忌惮地游走,好疼,可是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没有办法发出半点声音,是要死了么?忽而想起他的话,于是又安心下来,不会死的,有他在,一定不会死的。

翼扶住失去知觉的阿雪,不由叹了口气。玉簟一直皱眉看着,终于说话了:“她的身上没有任何的灵力,给她这么强的【脉系】,你确定没事吗?”

翼点了点头,“我有分寸,不会有事的,放心。”

“迷迭,对他来说,难吗?”

“凭他的实力,几百个迷迭都可以被他瞬杀。”

“哦?已经变态到这种地步了么!”

“不,或许还不止,因为迷迭太弱,他的灵力释放实在太少,这只是最初的【感应】而已。”

“哦,是吗?”

一路上的人都惊艳于那只美得近乎于不真实的蝴蝶以及蝴蝶之后的那个精致的女孩,她追在蝴蝶之后,跑得气喘吁吁,“迷迭,你,乖一点,我追不上了。”

翼站在不远处含笑看着她,需要同自己的灵兽培养感情。玉簟看着他清淡祥静的表情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便纵是温柔也觉得隔了千山万水的距离,有一种莫名的遥远寂寞。

阿雪跑着跑着撞上了一个人,她赶紧抬头想说对不起,然而,抬头的一瞬竟看见她的蝴蝶,“这是你的蝴蝶么?”那个人将蝴蝶放进她掌心,含笑问了一句。

阿雪点点头,很是欣喜,“谢谢你!”

未等到那个人开口说话,阿雪就听见翼叫她,她回头应了一声,又转过头多那人说了一声谢谢就赶着跑到翼身边了,没看见身后的那个人的神色。翼侧过头,淡淡扫了那人一眼,看出他的来历,也没说什么,只牵着阿雪离开了。

回到客栈之后,翼忽而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不由皱了皱眉,真是烦人,跑到这来都有人追过来,真实的难得跑出来放松一下竟然就算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都可以找出来,实在是佩服密礼间那群人的情报能力啊!“别躲了,出来吧,我看见你们了。”翼有几分不耐烦,重重把杯子撂下来,仿佛只是对空气说了一句话,然而话音还没有落,就有几个穿着白色斗篷的人自空气里显形,向着他行礼,“皇子殿下圣安,在下奉陛下之命——”一语未毕,翼就冷笑了一声,“凭你们,也想带我回宫。”

“翼,你不要闹,父王很担心你,赶快跟我回去。”权在翼启用【幻移】之前及时赶到,提着衣襟自楼上疾步走下。翼看见他脸色不由一僵,“哥哥,你也来了啊?”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喜是悲。

“嗯,听他们说你离宫了,有几分担心你,就来看看你。父王的确担心你,别闹了快回家,听话!”他劝翼的语气和神色看起来像是哄小孩。

翼有几分无奈地抬头,“哥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放心,不会迷路的。”话虽这么说,但他的眼里分明有几分开心的神色。微蹙的眉头和微翘的嘴角,这样矛盾的表情在他的脸上竟有几分可爱,只有在面对他的时候,他看起来才像个孩子,眼里寂寞的神色才会完全被笑意覆满。

“不行,你好歹也是皇子啊,怎么可以随便离宫呢?快回去!”权仍旧一本正经地教训着,他也一样在意着皇子,他为他们做的着实太多,多到他自己都难以想象。

“那么哥哥,我先回去喽。”权还没来得及阻止,只觉得一阵轻微的风吹过,阿雪和翼都已经消失在视线里。好吧,他实在是强大到变态但是至少把他带回去吧。

那几个身着白色斗篷的看到这样【精度】的灵力使用也不由汗颜,这样的精度再过不了多久便会成为真正的无可匹敌的雪兰大陆上的巅峰,这样的巅峰却只是一个孩子!有一种近乎荒谬的恐惧在心底蔓延。

迦宁雪帝看见翼忽而出现在他面前并不觉得惊讶,毕竟这小子对于幻移之术的使用已经近乎登峰造极,这样的速度和距离并不值得惊讶,只是讶于他没把权带回来,“回来啦,玩得还开心吗?”另一只手仍旧翻着玉案章程,似乎有几分心不在焉。

翼没听出这话里有什么,只好静静杵在那儿半天没接话,等着他说下一句话,虽然心里觉得很尴尬但仍旧忍住没说话,苍白的脸色泛出微微的绯色。

“翼儿,炎特利斯最近在边疆屯兵了,你说怎么办呢?”他抬头清淡地看了他一眼问。

翼的精神猛地一震,想起了那个在音梵碰到的人,“只是屯兵么?那么我建议父王赶紧增加边疆的兵力,而且要尽快增强军队的战斗力。”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虽是盛世,养兵之事不可废。”

戟的眉头不由一皱:“翼,你应当是懂的若是贸然征兵会引起民心动荡,而且一旦不慎引起战争后果不堪设想。适当增加兵力尚可,大肆动兵怕是不太好。而且养病练兵势必要增加赋税,不利民生。”

一的身子微微一蹦,也没说什么,只应了句:“父王英明,儿臣先行告退。”话毕,便打算退出朝堂。

“等等,待到你王兄一百五十岁时便要到【冰封绝地】出猎,这些年,你要好好准备。”

“是,儿臣明白,儿臣告退。”

“皇——”随行的内臣正想提高了声音通报,被他一个手势阻止,“别吵,母妃正在绣花不要打扰。”他轻轻吩咐了一句之后便摄手摄脚地进了莲姬的房间,遣开正在为她捶脚的婢子,自己在地上跪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捶着。

在一旁的内臣不由叹了一口气,他从未见过皇子,三年前他被遣至雪霁宫说是照顾皇子殿下。可这皇子殿下只说是在雪帝登基的时候立了一个,根本没人见过,连他究竟存在不存在都没人知道,这个白衣孩童就这么乍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说真的,他有时不太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更像一个孤独的孩子。

“凝烟啊,手法变好了啊,很舒服啊。”莲姬绣着花轻轻说了一句。

“既然母亲觉得好的话,那么儿子有空便来服侍母亲好了。”翼仍旧是不急不缓地捶着,淡淡说了一句话。

“翼怎么是你?来快让我看看。”莲姬说着将翼扶起,轻轻捧起他的脸细细端详,“真是的好久不见了,擅自离了宫,你父王没有怪罪你吧?”她有几分担忧的看着他,小心而又急切地问。

“放心,母妃,父王待我很好,只是,儿臣此时前来是有一事相求,还望母后同意。”翼低着头细细玩赏着刚刚她绣好的一块蝴蝶惜花的白缎手帕。

“哦?翼儿,能有什么事,母后能帮上的一定帮。”莲姬轻笑着应下,眼光流转间竟有了几分担忧之意。

“也不是什么大事,父王令我在十日之后回到界渊之中,这十日里我要熟悉诸宫事物,和兄弟姐妹们熟悉熟悉。我担心阿雪在宫中没人照应,所以想请母后代为照顾。母后不必担心,阿雪很听话,不会为母后惹麻烦的。”翼低垂着眼,恭敬地说。

“啊呀,我以为是多大的事呢?我听说这女孩乖巧伶俐冰雪聪明,一直想见见,可你倒好,一天到晚带在身侧生怕有什么不是,想见一面也难。如今让她来我宫里也好,我也想找一个孩子好好陪陪我。”莲姬说着竟有了几分哽咽。

话既至此,翼也听明白了,便敛襟在她膝旁跪下:“母后,儿臣自小不能陪伴母后左右儿臣不孝,还望母后海涵,儿臣定当努力不负父王和母后重托。”

莲姬拭了拭泪,似是欣喜地将他扶起,“你有这份心就好了,毕竟是雪兰的皇子,有很多事要做,我也明白这么多年你受了很多苦,但你要为了你父王坚持下去。”

“是的,儿臣明白,母后费心了。”

“阿雪的事我会尽快安排的,你就不用替她担心了。”莲姬轻轻说了一句,脸上泪痕依稀。

“对了,母后这绣蝶帕子是为谁绣的,好些日子没见母后绣花了。”翼在出门之前又忍不住问了一句。

“哦,这是上次宣依公主来玩的时候见着了,吵着要,我便给她绣了一块,怎么了?”

“母后,正好儿臣要去一趟紫琅宫,顺便拜访耀华楼也不是不可以,就交由儿臣去送好了。”

玥见他在耀华楼前停下了,不由轻声叮嘱:“殿下,这宣依公主自小受宠,性子蛮得很,还是先见了王后娘娘再来吧。”

“不了,就在这停一会好了,只不过送个帕子,费不了多长时间的。”话毕便提了衣襟自花间小径直向了耀华楼。

“皇子殿下到——”

虽说宣依有几分骄横,但宫里尊卑的规矩还是懂的,赶忙扔了手里补蝶的网子,匆匆忙忙跑到前院随母妃一道去迎。刚撩了碎银帘子,便见着一个白衣孩童正随母妃一道喝茶,从容潇洒气度高华,相比之下自己竟有几分脏乱了。脸不由一红,赶紧跪下,“皇子殿下圣安。”

“这便是宣依妹妹了吧,好生可怜啊。起来吧,以后叫四哥就好了。”翼将手上的杯子放下,带着淡而温润的笑意说。

倒是怡华夫人一脸尴尬,“皇子见笑了,宣依自小便是这样不懂礼数,殿下恕罪。”

“娘娘多虑了,这般可人儿的妹妹怎么会笑呢。”翼踩着锦墩离了坐,径自向宣依走去,自怀中掏出了帕子递到宣依手上,“这是妹妹问我母妃要的帕子吧,母妃绣好了便要我送来,妹妹收着吧。”她仍旧有几分木讷,怔怔地接了帕子,低声道:“谢谢四哥。”明澈的目光仍旧在他俊美的脸上停着。

“好了娘娘,我此来就是为了送帕子,既然已经送到了,那我也不久留了。”话毕便向着门外去了。

“恭送皇子殿下——”

“四哥,有空再来喝茶啊!”不知宣依是搭错了哪根筋,忽而跑到楼前冲着他的背影大喊了一声。

“宣依,闹什么闹,他是皇子,哪有时间随便来这里的?”对于她这般,怡华夫人也是哭笑不得,又气又笑地说。

“王后娘娘,皇子殿下来了,见是不见?”

“见,当然要见,我倒要看看,他比廖出色在哪里,宣他进来。”

“母后吉祥,儿臣翼给母后请安。”

“翼啊,你现在是皇子,怎么还跟以前一样,没有一点皇子该有的样子呢,你这一身白缎衫子要到什么时候才肯换下呢?”风浣烟王后缓缓将手里的杯子放在身侧的茶几上,套着金银错甲的手指在桌上扣出清脆的声音。

“哦,难得母后还记得啊,那些事,我都不记得了,母后真是费心了。”翼淡淡一笑,将婢子呈上来的玉茶杯端起来,丝毫不失优雅尊贵,“这衫子穿惯了,而且我常年在界渊中,那件衣服也穿不上。”

风浣烟的眉头微微一挑,“前些日子,听说你猎了迷迭,能给我看看么?”本以为他未猎得,想借机讽刺一番。

“哦?母后想看看迷迭么?可惜了,阿雪没来,我把迷迭的脉系【烙】给阿雪了,哪天有空让她一道来拜访。”翼谦恭地微微一笑,淡淡道。

浣烟的脸微微有一点变形,“这样啊!出宫玩得还好么?”仍旧维持着平静的神色,静静地问了一句。

“母后见笑了,其中最主要的是想要去猎迷迭,毕竟阿雪喜欢蝴蝶,所以我就去了音梵。”翼仍旧是带着清淡的笑意,不卑不亢地回答着,心里暗暗骂着这风浣烟。

“为了一个女孩,撇下整个皇宫,可不像一个皇子该做的事啊。”浣烟不由偷笑了几声,问了一句。

翼喝了一口茶,不急不缓地将杯子放下,“多谢母后教导,但儿臣这不也回来了么?而且据儿臣所知母后一路都在派人照顾儿臣,母后有心了。”听了这句话,浣烟被茶呛了一口,翻出的茶水溅了一身,剧烈地咳嗽着。

“母后小心了,玉体为安啊,可千万不要为了一些可有可无的闲事费了心神啊!”翼在她的身后轻轻帮她抚背,一边很是担心地说了一句。脸上的表情还甚为真挚。听了这句话,她嗽得更厉害了。“母后是否有旧疾呢?我对医术略有了解,需要儿臣帮您号脉么?”

“不必了,我累了,你先退下吧。”浣烟轻轻摆了摆手,说。

“那么,儿臣告退。”

刚出了宫门玥便忍不住笑出了声,翼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玥吓了一跳,赶紧噤了口,“殿下,抱歉,婢子失仪了。”

翼轻轻笑了笑,“玥,你笑什么?”

“殿下刚刚将王后娘娘驳得无话可说,还丑态百出,所以——”她轻轻说着,说到了一半便低了头,没再说下去,她只是一个婢女,长生这样想法的资格都没有,思量至此,玥“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婢子该死,产生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

翼回头看了她一眼,“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起来吧。”待她起来后便又自顾自往前走,“我知道你在为我高兴,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为我高兴。”

玥被她的话问住了,是啊,为什么会高兴呢,看着他将王后击败,为什么那么高兴,她与王后并无甚瓜葛,又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呢?还是只是因为他的存在让她觉得开心呢?她抬眼看了看前头的白衣少年,他的冷傲孤绝的背影,如果一直就这样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静静看着他也好,至少还知道他在那里。

翼的塌旁的灯盏微微晃动了两下,映得他手里的书明灭的一闪,他抬眼看向珠帘之外,“玥,还有什么事么,这么晚了还不睡?”玥的身子微微一动,自己明明还没睡,还教训起别人来了。

“回殿下,乾姑娘求见。”

“阿雪?你去告诉她,我已经睡了,你也照顾她睡吧!”翼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将手里的书翻过一页。

“是,殿下。”玥愣了愣,最终还是应了一声,返身离开。

“乾姑娘,殿下已经睡了,而今就由婢子来伺候您就寝,如何?”玥微微一礼,轻笑着对阿雪说。

“姐姐,翼还没睡对吧?是要我先睡吗?”阿雪抬头看看他房里些微的光亮,“不用了,姐姐还是早些照料殿下就寝吧,有劳了。”话毕,向着玥行了一礼便又跑开了。

玥看着她离开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因该是一样对他用情极深的人吧!

翼仔细听着她的脚步远了才稍稍舒了一口气。

“殿下,还是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去各宫拜访,怕您的身子吃不消啊。”玥见天色已近黎明,又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再睡一个时辰也好啊。

“不必了,反正天已经快亮了,倒是你,一夜未眠还撑得住么?若是撑不住了我让其他人替你。”翼又翻了一页书,静静回了一句,仍旧没有睡下的意思。

“是,婢子先行告退。”虽然很想在他身侧但是仍旧有些时候让她觉得在他身边真的离他太远,这样的感觉就像在追逐云彩一样虚无,既然如此还不如让自己离他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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