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流浪啊！流浪！ -- 第十七章·临死之念
毒素很快通过血液的流动，传播到文凯浑身所有的角落。这是一种比较少见的神经麻痹系毒药，只需要少许，就可以导致神经传播出现障碍。翡冷翠最初使用这种毒药的目的，就是让空战士们能够和大型空骑有一角之力——如果用的是直接凝固血液或者破坏内脏肌肉氨基酸组织的那种毒药，虽然拥有强大的杀伤力，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使目标死亡，但是一旦遇到体形十分庞大的空骑，能够起到的效果就会小的多。
如果一滴毒药滴在碗里能让喝水的人在十分钟内倒毙，但若是滴在缸里，可能只是让喝水的人多跑几次厕所而已。
但是如果用神经系毒药，效果就大不相同。就算是巨龙，万一被这种毒药麻痹，就算只是麻痹了身体中的一小部分，但是也足以致命。
只要是飞在空中，不论是大脑活动的判断、视觉、听觉、触觉，还是颈部、双翼、尾部，亦或是肺脏，都是至关重要的因素，这些感官和部位，只要有一个出现了偏差或者麻痹，都会导致因为无法正常飞翔而使得战斗力的急速下降，甚至是坠落！
这种骑兵弩的杀伤力并不强大，但是每支箭矢之上涂抹的毒药，都可以使一头角鹰兽因为神经麻痹，从天上直接掉下来变成一张沾满羽毛的肉饼。
一头角鹰兽有足足300磅重，浑身的血液足有8公升。而一个成年男子，体重150磅重，血液含量只有3到4公升而已。
眼看文凯已经完全受到了毒素的侵蚀，身上所有的肌肉都已经被彻底麻痹，突然中断了和大脑的联络。
绝望顿时完全吞噬了文凯的心灵。他想闭上眼睛，不要看到自己和地面的距离。但是他做不到，连眼睛都闭不了。
腾空术剩下的法力已经不多，只能勉强维持向上的飞行状态不过10息的时间，10息时间一过，他就会像一块沉重的石头一样掉下去。
他依然可以运用念力催动火元素精灵继续这样的反应过程，但是已经没有意义了。浑身的肌肉全都失去了控制，仿佛自己从来不曾拥有这些肢体一样。飞行的方向已经无法控制，就算依然可以催动法术，无法控制的双腿，到时候一样会出卖自己。
所有剩下的能量只能维持文凯再半空往斜上方蹭着挪动5息时间。过去的一幕幕全部出现在自己眼前。
想起总是微笑着不断操劳的妈妈，那一年他刚刚十岁，偷偷拿了妈一枚手镯出去炫耀。不为别的，别的孩子老笑话他是小穷鬼，打不死的贱骨头，都不知道自己的爹是谁，有人生没人教养之类云云，他心下不服，不知几时听得妈妈说起这枚手镯是爸爸送给妈定情信物，便拿了出去，竟然被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抢去，依然是充满了讥讽和嘲笑的谩骂，手镯也被折的不像样子。妈妈回来之后大发雷霆，抓住小文凯使劲打了一通屁股。他哭着说了自己为什么要拿手镯出去的原因，妈妈怔了片刻，便搂住他，把他紧紧的抱在怀里，好久好久。等他回头一看的时候，才发现妈妈脸上早就泪水泛滥，只是说不出话来。妈眼泪凉凉的流淌在他稚嫩的肩头，却如同烧红的烙铁一般在他的心里留下永不磨灭的伤痕。如果爸爸没有死去，他和妈妈怎么会如此孤苦无依，如果爸爸没有死去，他和妈妈怎么会四处受人欺辱，过着如同流浪一般的生活。
还有4息时间。想起总是一脸不屑的妖妖，逃亡的时候妖妖浑身筋骨皆断，六片肺叶全被断骨刺穿，整整4天，滴水未进。他什么都做不了，更没办法请人来救护妖妖，因为没有人会帮一个乞丐去照顾他脏兮兮的猫，他只有将妖妖轻轻的兜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帮助妖妖保存能量，耐心的等待妖妖恢复意识。曾经有好几次，他都以为妖妖已经死了活不过来了，他忍着泪水，拿着从垃圾堆里翻检出来的鸡骨头，拿着从夜市摊上抢来的肉串，轻轻推到妖妖的鼻尖，希望它能闻的到，希望它能突然睁开眼睛，希望它突然能够翻起来，推着自己的脸和自己抢着吃东西，直到妖妖有一天突然动了动耳朵，慢慢的睁开眼睛，文凯终于忍不住心内的酸楚，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狠狠的大哭了一场。
还有3息时间。想起了一起打闹嬉笑的同学，永远没办法控制好元素变化、酷爱奶激凌的麦森，和自己住在一起满脑子都是八卦新闻和金币的文森特，说话慢慢悠悠仿佛别人永远都有闲时间的詹姆，永远吃不腻巧克力的戴瑟韦德，像大哥哥一样偷偷指导他练习法术的赛摩学长，他们都是文凯的好朋友，可是自己却一声不吭的就从学院走了，半年时间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还有2息时间。想起巧笑倩兮顾盼生辉让他魂牵梦萦的美宝莲，新生报名那天，美宝莲的美丽如同太阳一样眩晕了他的双目，从此他的目光就像装上了磁铁一样，只要美宝莲出现的地方，他总是不自觉的忍不住要多看几眼。但是她是那么优秀，纵然自己已经拼尽全力，依然无法摆脱她在成绩上的步步紧逼，她是那么美，如果她在，他就无法进入冥想状态，只要她在，自己就紧张到不知道要将手放在什么地方。他不懂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也许那就是爱，懵懵懂懂，青涩而又美丽的初恋。他会因为美宝莲的一个微笑，导致走路的时候左手左脚一起往前甩，会因为美宝莲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而窘迫到连说话都只能用舌尖往外挑。狂欢晚会上，礼花绽放在美宝莲背后的那一瞬已经永远定格在文凯的心里，现在她在做什么呢？新的学期已经开始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吧？等到兰花漫山开放的时候，她在哪里呢？是不是已经和戴瑟韦德交往了呢？是不是已经有心上人了呢？
还有1息时间。想起了时而无限温柔时而暴力野蛮的罗欧娜，虽然长的不咋地，但是她的眼睛就像会说话一样，就是假装生气的时候，那双眼睛依然还是笑着的，就是两手叉着腰命令文凯去弄早餐的时候，那双眼睛里闪动的却是温柔，文凯很怀念那碗甜甜的蜂蜜水，很怀念那个总是有炊烟的小小营地，很怀念每个早晨把他唤醒的香味，很怀念那一袋甜甜的浆果和满满的一桶羊奶，很怀念好像总也吃不完的小脆肠，很怀念罗欧娜抚摸自己脸庞的感觉，很怀念罗欧娜看着自己的眼神。他充满歉意的怀念，充满怀念的思念，充满思念的留恋，充满留恋的想要去张望，再张望一次他和罗欧娜一同试练过的那片森林。
还有虽然接触不多但是感觉如同父亲一般可靠和慈爱的老乞丐骑士兰帕德，还有克瑞斯庞伟学院的图书馆，还有竖着十字架架的科斯维尔的广场，还有街区的卖毛线的其克尔太太、赶驴车的莫尔斯大爷、隔壁家小吉米、卖鱼和鲜肉的林斯特大哥、卖熟食的科尔马阿姨、铁匠阿米尔叔叔……
这些人的音容笑貌如同一张张藏在心底里的照片，闪电般从他眼前闪过。
但是文凯已经不再一一怀念留恋。他已经开始向下坠落，就像要去拥抱那片陌生的土地。
罗欧娜做的烤鱼真香啊，好想再吃一次——还有妈妈做的果冻和熏兔子，人间美味啊。文凯想要摸一摸罗欧娜给他做的皮甲，但是自己的手不听使唤。
文凯瞬间涕泪纵横。
我就要死了，上天已经不再眷顾我了，我连怀念和思念，都只能通过想象，已经无法再触摸到了。
站在地面上的三个同伴文凯都已经能够看清了，除了老巫师埃尔塞斯，米尔和库伯纳都在冲着自己大吼着什么。朔风灌满了文凯的耳朵，他听不到。
他们也许是在想办法救自己。但是谁有这个能力呢？除非他们一样有飞翔法术，但是不可能，以他们的级别，想要领会本系的飞翔法术，那是不可能的。
永别了，我的朋友，用我的死，换来你们的自由，也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