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 第1章 解家祖先轶事

一代伟人的著作曾经被奉为中国人民必读的“红宝书”，经过那个读书时代的人，如果稍有些文化修养，都会记得伟人在反对党八股的文章中曾经引用了一首楹联诗：“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当时，人们只觉得这首楹联诗的幽默、逼真和押韵，却并不知道其出于何处？有些坚定的伟人思想的拥护者甚至把引用者就当成了楹联的作者。说伟人就是伟大，一副楹联就入木三分地批判了八股文章的华而不实。他们不知道，实际上，这副楹联没被伟人引用之前，就已经流传了500多年的著名楹联，它的出处就是我的祖先、明代翰林学士、《永乐大典》的总编纂解缙。

提起解缙，人们往往只记得他是一位诗人、才子。即使是研究历史的人，往往也只着重研究他的仕途经历和作为。两深入一些，也有研究他的人生结局的，当然，大才子的命运往往是悲惨的，而这悲惨的命运就源于他的率真性格。

据说，刚刚入朝时，朱元璋叫他提意见，解缙就大冒傻气，上了个万言书，历数朱元璋政令多变，一发火就除根剪蔓进行滥杀，小人趋媚，贤者远避，贪婪者得计，廉洁者受刑，吏部无贤否之分，刑部无枉直之判。后来，还向朱元璋上书《太平十策》，虽然切中要害，却惹得明太祖老大不高兴，终于被罢官。8年之后，太祖驾崩，建文帝登基，才又重新出仕；等朱棣夺了侄儿的皇位，迁都到北京，解缙虽然入了内阁，得到重用。但是，此时的他对“皇帝心理学”仍然一窍不通，对“官场关系学”更是尚未入门，这便导致了一些人的嫉恨，动摇官基。后人曾经评论他的作为，说道：朱元璋叫你直言切谏，你没想想，不用说老天的儿子——天子，即令是平头百姓，有几个是闻过则喜的？你明知朱元璋喜怒无常，滥杀忠良，却偏要去显显愚忠，触犯逆鳞，你这不是找死吗？几经折腾，受到第三个皇帝的重用，让你当《永乐大典》的总编辑，老老实实编你的书得了，你偏要介入最高层的权力斗争，终于被二太子构陷，锒铛入狱，在锦衣卫被打得体无完肤死去活来，被无辜关押了5年，叫你尝尝“言者无罪”是什么味道？

官场如戏场。这一点，我的这位祖先确实连ABC也不懂。有一天，朱棣老儿来了精神，要求他评价一下朝中大臣，结果他都如实品评。说某人诞而附势，虽有才而行不端；某人可算君子，却短于才华；某人是薄书之才，掮客之心；某人有德望，但不疏远小人。然而这些被他藐视的人，恰恰都是朝中的一、二品大员。他们听到解缙的评论，一个个对其恨之入骨。有一天，朱棣要锦衣卫都指挥佥事纪纲把监狱的囚犯名单给他看看，一下看到“解缙”二字，顺口说了句：“啊，解缙还活着呀！”这无异于死刑判决书。纪纲心领神会，回到狱中，将解缙用酒灌醉，扒光衣裳，扔到雪地里，活活冻死了。呜呼哀哉，可怜我祖！可恨朱棣，真是混蛋透顶！

还好，到了成化年间，朱家后人不知道怎么良心发现，觉得他们的老子对我先祖太不公平了，就发了恻隐之心，将发配到辽东的解缙妻子、儿子遣返回了江西原籍。似乎老天还给了我的祖先一点儿公平。实际上，假若我的祖先地下有灵，他期盼的绝不仅仅是这种迟到的平反昭雪，而是后世子孙的前程和人生。我向来认为人生是由两世构成的：一是今世，由我们自己来做；二是后世，由我们的子孙来做。尽管我们前辈管不了后辈人的事儿，但是，凡是有正常思维的人，莫不盼望后世的人比我们生活得更美好一些。所以，善良的人为了后世，就积德行善，算是为后世着想了。而那些不相信此道的人，往往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酒，吃喝玩乐，行尸走肉一般的及时行乐。 这种人自诩为不相信来世的唯物主义者，其实只是个光考虑今生享受，不为后世留荫的自私自利者。

我的祖先们，大概就是有这个信念，无论时局多么艰难，都能尽全力为后世的人积德，才使解家的香火代代相传吧！记得小时候回故乡过春节，解家门上的楹联写了十个大字。上联：忠孝传家远。下联：诗书继世长。这应该就是古人留下的祖训了。

论起我的祖先，解缙的才华、能力、官职，甚至是知名度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这个高峰大概是我们后人谁也不容易逾越的。然而，据说，解缙之后，我的祖先们也并非都是浑噩庸俗之辈，譬如，朱棣百年之后，明朝正德年间，解缙的四世孙，我这一支系的上溯N世祖解倬然，就曾经于艰难困苦之中以自己的卓越才能，参劾了一代奸相刘谨，被朝中大臣们誉为铜肝铁胆。后来，又与王守仁一起，粉碎了宁王朱宸濠的叛乱，官至河南巡按，后又重新入阁，历任都察院尚书，年迈后致仕回家，抚育教养子孙，使我们解家后人科甲绵绵，累代不绝。至今在故乡传为佳话。当然，这一段历史因为纯属家务事，其中又牵涉一些先祖隐私，历历代代不允许公布于世。只是到了我这一辈，因为本人才疏学浅，又值官场黑暗，拿到了文学硕士学位尚找不到一份能够养家糊口的工作，所以，为了生存，只好遵照官场之意，将祖上这一段历史抖落出来，以作入仕之资。

祖先们，对不起，后人解文采向你们谢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