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 一百七十一 必须活着！
当墨黎昕离开，只剩下白玉一人独自望着那被细心包扎好的伤口出神。
他们每一个人的表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伤心、难过或是欺骗、隐瞒。
无疑墨黎昕是最容易被看穿的，只要是当他不肯面对自己的眼睛时。那便是有事瞒着他，只是他宁愿用沉默来抗议也不愿欺骗自己。
萧寒，呵呵……那样一个可怕的男人却无法让自己心中产生一丝惧意。当然……如果他刻意对自己冷漠的时候……那一定是在逃避。
翼离，一想到这个妖艳如花美的不似真实的男子。白玉不禁笑出声音，他倒是能够流利的说出任何假话。只是到现在都不知道是哪里出卖了他吧。
玄堇……那一只千年狐妖，他的一切自己都不甚了解。但是他为自己冒过险、受过伤，义无反顾的跟随自己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却惟独没有骗过自己。
还有……舜，只是在心中默念出这个名字就能够让自己痛的窒息。这个他最爱的男人呢？他的谎言……自己可是知晓、可愿知晓。
想着自己一次又一次的逃离，可是……那不过是骗不了人又瞒不过自己的无谓挣扎。
如果天上的神真的愿意看这种戏码，那么就算我多逃几次又能如何？只是如果，连看的兴趣都失去了。那么我就能彻彻底底的了断么？
白玉仰头凝视。在他漆黑的眼中……呈现一片虚无。
舜……我是幸福的……身边有这么多人甘愿为了自己受苦，陪伴着自己。但是为什么偏偏不是你……这世间有这么多这么多的人……能够遇到真心爱着的人是何等不容易。
“心儿……”当白玉来到心儿的面前，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人。看着那苍白的没有血色的面颊上微微颤抖的睫毛。白玉知道她已经恢复了清醒。
“我是来知会你，明日正午，我们就要启程。你，必须在此之前好起来。我救你，无非是想要平复自己当时无法挽救杏儿的遗憾。你可以恨我、可以随时来杀了我。但是，你必须活着。”
白玉瞄了一眼那在突然收紧的拳头，暗自摇头。为何到了此时还是要如此隐忍。
“当然，你也可以留在我身边。只是，如果这样。你便不再是你，你就只能是杏儿的替身、傀儡……或是……我的影。”白玉用那样平淡的语气说完之后，便快速的转身离去。这样压抑的安静，忽然让他觉得有些无法适应。
烛光下，女孩儿眼角那一滴始终倔强的不肯滴落的泪水。折射出异常耀目的光辉。
姐姐……你最为重视的那个人，他终于认可了我。姐姐……如果此刻的我是你，那么你会高兴么？
在失去了那个光辉、那个榜样的四年里。今天，她却感觉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接近她。
白玉给了自己希望，让她能够站在与杏儿的相同位置，那么自己的希望就会有实现的一天了。只是现在的自己，还有力气抓住这希望么？
“怎么不去休息？”看着独自坐在门外的白玉，吕何为皱着眉头走近。
“你应该离开……”白玉侧过头笑容中带着那么一点淡漠带着那么多的冷清。
“呵呵……应该，自从跟你们走了这一路。我早就忘记了还有应该这样的词汇。”淡淡的笑声不代表任何意义，只是话一出口。连自己都觉得惊异。
“是么……”只留下不甚清晰的两个字，白玉便起身离去。果然还是晚了。又一个因自己而改变的人，对来来说究竟是幸或不幸……那么对自己来说呢？
吕何为低垂着头，不知在思考着什么一脸的凝重。听到了什么声响再抬头的一瞬间便看到了郑烈方那毫无起伏与表情的脸。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问眼前的这个人。现在的自己与那个最初被他掳走的自己究竟有何改变。
也想问他，现在的你与最初的你有何改变。当然还想问一问眼前的这个人，你究竟喜欢哪个我呢？
喜欢？这样的字眼突兀的出现在脑海中，凌乱的他青涩的心。只是在眼神起伏不定中，两人终究还是沉默以对。
这一路，从白玉的见死不救。到为了前行杀戮重重，或许郑烈方无法想象。身为医者的吕何为强迫他漠视那些呻吟着还有一线生机的病患与人群是怎样的心情，但是他的痛苦全部都看在眼里一滴不露。
吕何为的改变在郑烈方的眼中一点一滴都清晰可见，还有那即是不用任何言语，就能够读懂他内心想法几近透明的眼眸。
痛苦、欢愉、雀跃、悲伤、还有近似喜欢的情绪都倒映在郑烈方的眼中，虽然面无表情却不知在内心中激荡起一圈又一圈不肯平息的涟漪。
“我……现在的我……很可怕么？”像是沉寂了一百万年那么久，吕何为终于还是开了口，可是那样迷茫不安的眼神、那样仿佛带着万斤沉重的停顿，不知怎的竟让郑烈方感到一丝心痛。
“你是大夫，听人说……大夫有一个干净的灵魂，不像我们双手沾满了血腥。”郑烈方仍是站在那里，与他不远不近。声音仍是一如平常，不高不低。
这样拙劣的安慰话语，却让吕何为悲喜交加。他并没有厌恶自己，这应该庆幸的不是么？可是为什么就是高兴不起来，只是淡淡的一句不像我们……便把他残忍的刨除在外。
那么，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变得与你相同呢？郑烈方并不知道，只是这样不经意的话语，便扭转了眼前这个清秀少年的一生。
直到多年以后，在郑烈方绝倒在少年的面前。在问出那一句你为何会变得如此可怕？在眼角的那一滴泪水流下时，少年才蓦然清醒。
原来，无论自己如何改变。都无法与他成为同一种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