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六 十章 两界情深
第六十章两界情深
小石头这一桩心愿难了，心中却还装着另一件心愿：这几年事不如意，她却没有忘记自己发过的誓言：重新埋葬两位姐姐，让她们的灵魂得到安息。她原打算让郝颜清帮自己实现这个愿望。现在看来没有指望了。小石头决定由自己来完成这个夙愿。
她努力地令自己抛开对郝颜清的那段虽然珍惜却又不得不一刀斩断的情思，开始仔细地去考虑为两位故去的姐姐起坟重葬的事。
首先，这理所当然地需要一大笔钱。她把自己这几年的积蓄都计算在内也远远不够。
可恨那鸨儿，把客人的赏钱几乎全部收去，自己所剩无几。可喜的是，这两年收了不少钗环首饰等一类的小物件，别看这些东西小，件件却都是挺值钱的。此时她又想起了郝颜清，是他为了让自己得个实惠才带头把赏钱变成珠宝首饰的。想到这里，小石头不觉又心酸起来。
石头姑娘捡了几样钗环首饰包好带在腰间。约莫二更天，她悄悄来到老周所住的马棚旁边的小屋，轻轻地敲了两下那扇破旧的房门。
赶车的老周开门见到石头姑娘，不仅吃了一惊：“石头姑娘，你，你怎么到我这来了？”
“周大叔，让我进去吧，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老周忙不迭地把姑娘让进来，石头又探身向门外看了看，然后回身关上了门。
“快，快坐，你看我这里，连你坐的地方也没有。”
“没事的大叔，我坐在这里就行。”石头说着，坐在老周那铺小炕的炕沿上：“大叔，我是来求你帮我的。我知道大叔是好心人，一定会帮助我的。”
老周看着石头，心下不免疑虑顿生：“姑娘，我，我能帮你什么？”
石头姑娘看着老周，开门见山地说：“我要找到香云香梅两位姐姐的骨殖（shi轻声），选个朝阳暖坡的地方重新埋葬她们，也算是我报答两位姐姐的恩情了。周叔叔，你能帮帮我么？”见老周不语，石头又接着说：“大叔，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
坐在那里的老周虽然一言未发，心中却着实吃了一惊！这丫头为什么来找我？她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难道她知道了我给那两个姑娘的埋葬地点做了记号的事了么？奇怪呀，她怎么会知道？要不知道，为什么如此神神秘秘地来找我？这其中必有缘故。
原来，那香云姐妹活着的时候，就与这赶车的老周处得很好，他们还认作一家子。香云死了，是他赶车送出去的。他帮着填了土，还偷偷在树上作了记号。轮到香梅，又是老周用同一辆马车送出去的，所不同的是还多了一具瞎子的尸体。那香梅刚好也埋在离香云姐姐不远的地方，而且他又作了标记。
当然，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个当年不到十二岁的小女孩，却出现在那个夜黑风高、偷偷窥视掩埋死人的现场！
“孩子，你对我这么了解？真算你找对了人了。”老周在姑娘面前毫无戒备之心：“真难得你对两个姐姐的这份情意，看来也只有我能帮助你。在埋葬的时候，我可是……可是孩子，你想过没有？那可是当年偷着埋下的死人哪！那老鸨能允许你去起骨重葬么？”
老周刚想说出给香云姐妹的埋葬地点是他做了记号的，想想又不妥，急忙岔开了话头。
“周大叔，事情已过去这些年，如今只算是迁个坟，她们不会有什么说道吧？其实，我也不想给春月楼找麻烦的。”
“这就好，可你，总得和那鸨儿打个招呼吧？”
“不行，要先跟她说了肯定不允，那该死的老黑不知又会出什么坏点子呢。我也不愿操持多大，只要换个地方埋了，起个大些的坟包，找几个僧人超度一下，也就算了了我这份心愿了。怕只怕那埋姐姐的地方找不准……”姑娘带着试探的口气停住了话。
事到如今，老周不能不说实话了：“姑娘，实话告诉你吧，埋那姐妹俩的地方我都留了记号，这不就有用了么？”
“大叔，我只见你在埋香梅姐的地方好像作了标记，没想到你也知道埋香云的地方。周大叔，你真是个有心人哪！”
老周听了难免又是一惊！“姑娘，你说是我作了记号，在哪看见的？”
“周大叔，那是一个让我惊心动魄又永生难忘的夜晚……”石头姑娘流着泪把那年从后门出逃并跟着马车偷偷去看香梅姐姐的埋葬地点的事说给了老周。
“天哪！我可怜的孩子，你的胆子也忒大了不是？当时为什么不叫我一声？”
“不行啊！要是被那老黑发现了，我逃得了么？只可惜，后来为了寻找我的小石头又回到春月楼的后门，还是被老黑他们抓住了，还差一点儿就被老黑那凶狠的家伙打死……现在想来还有些心惊胆战呢。不说了，还是不说的好。”姑娘摇着脑袋泪如雨下，努力从那个可怕的夜晚以及被毒打的噩梦里自拨出来。
小石头抹抹泪水，长叹了一口气。
“小石头？什么小石头？还值得你用命来换它？”
几年来，老周一直听说这姑娘有块什么小石头，不但为它编了歌，还把柔柔这名字也改叫了小石头，所以他很想看一看。
只见姑娘从衣袋里掏出那块光滑圆润的小河卵石送到老周面前：“周大叔你看，就是它。从五岁时就跟着我直到现在，我可对它爱如珍宝。”
老周急忙搓了搓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石头仔细端详着：“就这么一块小石头，你还差点儿为它送了性命？孩子，这值么？你也真是……”
看着老周那不以为然的神情，姑娘接回小石头：“大叔，它可是我的命根子，跟了我十五、六年了，我可是要靠它作证据，找到我的哥哥和母亲呢。”
“嗯，这倒也是，你那么小就进了春月楼，有了它可以给自己的出身作个见证，好好留着吧，说不定你还真能靠它找到自己的亲人呢。”
石头把小石头揣进衣兜儿：“大叔，谢谢你，借你的吉言，说不定这个小石头，真的能找到我的亲人呢。我们还是商量一下迁坟的事吧。你帮了我大忙，我不会忘了你的，将来也要报答你。”“孩子，这话说远了。为了那两个可怜的丫头，我的眼泪也没少掉。埋的时候作个记号，也是不想让那姐妹俩永远委屈地睡在那里。只可惜，大叔有心无力，实在没这个能耐呀！”老周说着，一只大手抹了抹眼睛。
“大叔，我们是想到一块儿了。这样吧，我出钱你出力，就挨些累帮我跑跑腿儿吧。我这有些钗环首饰，你先拿去变卖了，定两付好棺木，再找人看个阴宅，雇人打个大大的墓坑，我想把两位姐姐合葬在一起，她们也好是个伴儿，抽空去看看那林子里埋姐姐的地方，准确找到姐姐的尸骨还没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一点问题也没有。她姐俩和我都是周姓，我们认一家子的。这几年的清明节，我还带着香烛纸马偷着去祭过她们。那位置是没错的。”
“那就好了。大叔，先定好起坟的力工，到时随叫随到，这边起坟，那边挖穴，两伙人干，两不耽误。做超度的人先去树林，起了尸骨再去新穴下葬，为她们超度亡灵，起个大坟，立块石碑，就算我们完成了任务。大叔，你看我想的还有什么漏洞没有？”
老周称赞地点点头：“孩子，你的心地也太善良了，想的也真周到。等我想起什么再告诉你吧，真替那两丫头谢谢你，真的。”
姑娘摇摇头：“其实我该替两位姐姐谢谢你才对，她们生前对我如亲姐妹，我这也是为报恩啊！大叔，先把这些首饰拿去变卖一下，打点这许多事情要不少钱，不够的话我还有。”
石头姑娘说着把一个小红布包递过来，老周激动地接在手中：“孩子，你就这么信任我么？”
“大叔，你这样的人我不相信，难道还有谁比你更可信么？”
“我听说那鸨儿把你的赏钱都收走了，可是真的？”
姑娘点点头：“是真的。可这是我开始就自愿的，我不能失信。要不怎么能用这些首饰去变钱呢。”
“可恨那鸨儿也真够贪的，你也够实的。好了吧，就这样，有什么事情我随时告诉你。”石头点点头，老周送她出了马棚，说声：“慢走。”然后填他的马草料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