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四十四章 兄弟情深
第四十四章 兄弟情深
这天下午，戴向贵来到银号取账单，发现有一张单子是由方氏绸缎行转过来的。他皱了一下眉头自语道；“谁让他们还钱？”
他匆匆赶回公司，把账单递给正在结算的郝颜清。
“喂，你对他们说什么了？”颜清看了账单说。
“怎么会？这事能瞒你么？”
“那怪了，他们一下子还了这么多，可够紧张的。”
向贵点点头：“是呀，我也奇怪呢，又没人催他们。”
“有机会告诉大哥，剩下的过两年再说吧，我们又不等钱用。你说呢。”
“清哥，你真是好人。”
“这么说，你是坏人了？”
向贵笑了：“哥哥是天下第一大好人，我怎么也排个二号吧？这有什么疑问么？”
颜清听了有些意味深长地笑着说：“这没什么疑问。向贵，说实在的，父亲随继母去了香港，舅舅也出洋好几年了。这些年公司的好多事情都仰仗你来做，真是辛苦你、也谢谢你了。”
“哥哥说哪里话来？我这点本事还不是你教的？我该谢你才对。再说，我十一岁来到这……”
“得得，谁叫你又翻那些老账，想找不痛快是不是？”
“哥，我嘴上不说，可这心里从来就没忘记当年你和舅舅收留我的事，一晃这许多年过去……”
“看，不让你说又说起没完，我不爱听。”
“好，不说了，还是看我的书吧。”向贵收起账单，又从抽屉里拿一本厚厚的《今古奇观》看起来。
向贵的书还没看几页，但见方少坤一脚踏进门来；“两位兄弟都在，没事来看看你们。”
二人急忙起身：“大哥这么得闲，快请坐。”少坤落坐。
向贵说：“大哥，我们刚才还唠你了呢。”
“说我什么？”少坤问。
颜清接着说；“你不该急着还钱，等你缓一段时间再说嘛。我告诉你，短期内再走银号账单，别怪我给你打回去，还是少给我们添麻烦。”少坤听了这一席话，自感心中热乎乎的。
正是：
人生一世难长贵，万贯家财时无钱。
欠债莫待人讨帐，粗茶淡汤自相安。
方少坤感激地说：“好兄弟，听你们的。我今天奉你嫂子之命来请二位喝酒的，走吧。”
向贵高兴地说：“好哇，又有酒喝了。”
颜清也笑着说；“大哥亲自来请，焉敢不去，什么时候？”
“现在就走行么？”
“没问题，走。”三人出门，少坤来到售货厅看了看，见柜台货架上货色齐全，心下暗自佩服这两个年轻人的干练。向贵对店员交代了几句，三个好朋友高兴地向方家店走去。
这段时间，李玉梅耳濡目染地跟姐姐和姐夫学了不少经商之道，欣梅手把手教妹妹写字、打算盘，又学习量尺记账，现在，玉梅也能在柜台上卖货收款了。
为了招待郝、戴二人，李欣梅预定了饭店，只等少坤请得客人来。欣梅正在门前翘首待望，不远处，少坤三人说笑着走来。
“嫂子你好。”
“好嫂子，我又想你了。”向贵又开起玩笑。
李欣梅笑着骂道：“你个死鬼头，光想我有什么用？还是想自己怎么娶个好媳妇回来才是正事。说真的，颜清、向贵，你俩可都不小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说实话，也难有合适的，慢慢再说吧。”颜清摇摇头说。
几个人进了屋，郝颜清一眼就看出收拾柜台的姑娘像李欣梅 。
只听嫂子介绍说：“这是我妹妹玉梅，可能干呢。玉梅，这是郝氏公司的两位老板郝颜清和戴向贵。”
玉梅向二人点头一笑，心中奇怪：这两位年轻的老板怎么长的那么像，又都那么带劲儿……
郝颜清看了玉梅一眼，心中暗想：这个土里土气的乡下丫头比她姐姐可差远了。
一边的戴向贵直喊：“饿了，去哪喝酒啊？”
欣梅笑着说：“二道街酒楼。”她向玉梅交代了几句，四个人出门向二道街走去。
此后，郝、方两家经常聚在一起饮酒谈天，关系越处越厚，当然，多数时间都是去那家酒店记账的。
方家老店一天天好起来。少坤雇了两个店员，又扩大了门面，李玉梅也逐渐成了卖布的行家了。不到两年工夫，方家不但还清了所有外债，还有了一定的积蓄。由于生意繁忙，玉梅也腾不出手做家务了。
这一天傍晚，一个年近五十多岁、带着关里口音的女人来到方家店门前：“好心的太太，给碗水喝吧。”此时正是闭店的时候，两个店员正在上栅板，玉梅也早回去照顾老夫人了。
李欣梅出了店门，仔细打量着这个女人，只见她一身乡下人打扮，那满身风尘仆仆的样子，一看就是远道而来。再看她面色，微黑憔悴、嘴唇干裂，脑后挽着一个蓬松的发髻，一套上了补丁的蓝色裤褂，穿在身上显得有些肥大，整个人浑身透着一副极度疲惫的样子。
李欣梅从里面端出一碗水来，女人接过去一口气喝干：“谢谢，多谢太太。”李欣梅接过空碗，见她并没有走的意思。有一个花布包放在门前的石台上，李欣梅又重新打量着她，这才看到她的两个大脚趾穿破鞋尖露在外面。女人被李欣梅看得不好意思：“我走的路太多磨坏了鞋，这里还有好的。”
女人说着急忙打开包袱，拿出一双半新不旧的布鞋，两只脚忙不迭地相互帮忙蹬掉了那双仅仅能挂住脚的鞋子，换上了“好鞋”。又弯腰拾起地上那双不成样子的、已无法再穿的布鞋合扣在一起。看样子，她并不想扔掉它。
只见女人转头看看将要下山的太阳，满面愁容地说：“太太，你这里用人干杂活么？做什么都行。”李欣梅心中一动：看这女人倒真挺合适，做家务，看护婆婆是没问题的。再看她的表情，带着一脸诚恳与善良：“听你的口音是关里人？”李欣梅开始盘问起来。
“是的，山东的，逃到奉天，先后做了几家保姆。最后这家姨太丢了什么首饰，硬是赖到我身上，东家打了我，又把我赶了出来。”女人说到伤心处，两颗辛酸的泪珠已经流下来。
“那后来呢？”李欣梅问。“以后又找了两家，都是挑三捡四的找毛病，扣工钱。唉！简真不拿我当人。这年头不好，找个用人的地方也真难哪！所以，就到这边来了。”
“你是从奉天走着过来的？”李欣梅心中一惊。
“是的，我走了好多天才到这里的。”
“这样说来，你没有固定的家了？关里还有什么亲人么？”
“对，没有家，也没什么亲人了，就我一个孤婆子，还不算老，我什么活都能干，能干。”
眼见得女人的泪珠又在眼里打转儿，李欣梅可怜起她来：“你先别着急，等会儿我丈夫回来商量一下，重要的是我婆婆愿意才行。”
女人一听有了希望，急忙向李欣梅弯了弯腰：“好心的太太，一定留下我做杂工吧，我很能干。”
李欣梅点点头：“我婆婆很挑剔，她要说不行，我真的没办法了，不知该怎么称呼你？”
“多谢少夫人，就叫我二婶吧，人都这么叫我。”
“那好吧，二婶，他马上就回来。”
李欣梅锁了店门，转身见丈夫正从不远处走来，欣梅迎上去，指着二婶说明了情况。方少坤点点头：“那就试试吧，得看意思。”“那当然。”李欣梅说着向二婶招招手。二婶心下高兴，急忙扔下手中那不成样子的旧鞋，快步奔过来，三人一起向方家老宅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