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三十二章 再入风尘
第三十二章 再入风尘
初时，兰儿只用双臂抱住自己的头忍住疼痛，只在心中叫苦不迭，此刻的兰儿早已是遍身鳞伤，又被这重重的一摔，她想再哼一声也不能够了……
小石头哟！你的主人为你遭此大难，你怎么却是那样无动于衷？她为寻你而再入虎口，你为什么不帮她一把？帮她一把呀！
此时，兰儿的身子骨已经散了架儿，一动不动了。她如同被零割碎宰了的一只小羊羔，四肢被卸，五脏被掏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没有一个零部件是属于她自己的了。
开始时，她用两只手臂护住面部，随着那两只特大号的、互相交替着的熊掌抬起落下而翻来滚去，逐渐地，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麻木而僵硬，已经感觉不到肌体的疼痛。只有那只全身力量都集中在这一点的右手心里，还死死地握着那个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小石头。
没心没肺的小东西吆，主人这般疼爱你，为你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现在，她要死了，你却还那么安详。
为什么？为什么？小兰儿哟！你就该扔了它，砸了它，把这没心肝的小东西碎尸万段。然而，已经昏死过去的兰儿却把石头攥得更紧，更紧……
老黑叉腰站在那里，在弱小的兰儿面前更显得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他站在那里看着曲倦在一边一动不动的兰儿，似乎是在心满意足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好半天，见小姑娘还是没动，他又上前踢了一脚，口中还在骂：“该死的小婊子，起来！你他妈给我装死咋的？”见兰儿还是毫反应，老黑熊心中未免一惊：“糟了！”
“啊？”其余两个人也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他们怎么知道，一个这么小的女孩，昨日整整哭了一天、口中又是水米没打牙的情况下，经过一夜提心吊胆地折腾，而且，她所付出的能量早已远远地超过了负荷，就算是一条铁汉子也受不了，更何况紧接着的又是这顿拳打脚踢的凶神恶煞般的折磨，可怜的小兰儿又怎么能经受得住？
只见老黑弯下腰来，用那只粗黑的熊掌指头在兰儿的鼻孔上试了一试：“坏了坏了，她断了气了！快！快去……叫妈妈。”一个汉子撒脚向围墙拐角的方向跑去。
老黑这里又跺了一跺脚：“唉！这……这是怎么说。”他也后悔自己的手脚太重了。
原来，那鸨儿昨夜打发马车走后，她心中总是突突乱跳，不见埋人的人平安为归来，她是不会放心的。她从后门回到屋里。坐也不是，躺也不安，盼着有个什么人说说话也好，她想到了兰儿。
鸨儿起身亲到兰儿的房间门外，听听里边无声无息，用手轻轻拉开门，借着窗子的那一点点微光向坑上望去，好像没有人！鸨儿心中一惊！一个箭步窜到坑边就伸手去摸，哪有个人影？
“兰儿！兰儿！你在哪儿？”她摸出自己兜里的洋火点上了小油灯，将身原地转了一周，屋里除了梅香与兰儿合用的一口装衣物的小木箱，坑上的行李之外，什么没有。鸨儿气炸了肺，一屁股坐到地上想哭天嚎地的痛骂一番。
她刚一坐下又爬了起来：哭有用么？人没了得去找呀，可这深更半夜的到哪儿去找？该死的小婊子，我真恨不得吃了你嚼了你，要能再见到你，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现在，鸨儿努力劝说自己暂时安静下来，分析一下兰儿的去处：所有的房间她都不能去，大门出不去，四面的高墙她更是无法逾越……天哪！她想起来了：最大的可能就是昨晚趁着又黑又乱的时候，在她们几人抬尸不注意时，让她钻空子溜出了后门，对，一定是的……鸨儿的心房狠狠地抽动了几下，她已经无力地回到自己房间，而是一头扎到了兰儿的炕上……
鸨儿似睡非睡地做了一个梦，看见兰儿指着她的鼻子说：“我再也不受你的气了，我自由了，我远走高飞了。”
鸨儿紧赶几步扑过去，兰儿闪身一躲，让她一下子摔到地上……这回鸨儿可坐到地上干嚎起来：“你个忘恩负义的小婊子，我白养了你这些年。”
在哭声中，老黑进来推醒了她。惊坐而起的鸨儿揉揉眼睛，这才讲了兰儿不见的事。老黑未免一惊！“她走不出去这个院子的，你放心吧。”
他这样安慰着鸨儿，自己心中气愤，口中骂道：“这个该死的小婊子，刚刚想快点回来歇歇，这又来事了。好在那边一切顺利。没办法，我出去布置一下。”
“老黑你听我说，我怀疑那个小丫崽子趁我们抬尸时溜出了后门，你说呢？”
“不会吧，她哪有那么大的胆子。”老黑摇着脑袋说。“你不知道，那丫头片子可是个精灵鬼呢。半夜咱们抬尸首的时候，对面都看不清面孔，那小婊子可能是趁机逃了。”
“我不信她有那么大的胆子逃跑，外面那么黑，她能不害怕？”鸨儿摇着头说：“那可说不准。这样吧！让那几个兄弟辛苦些，连夜在北门附近隐蔽寻找，说不定她隐在哪里等待天亮再远逃呢。”“你说的有道理，我这就去安排。这个小婊子，可气死我了。”
“太气人了，抓住了给我死里打！”鸨儿狠狠地说。
老黑到厨下安排了夜饭，叫来几个弟兄，边吃边说明了情况。弟兄几个虽有怨言，可是端着人家的饭碗，也不能多说什么。
几个人吃饱喝足，在老黑的带领下，他们来到后门外分别隐蔽起来。
天色微明之后，打几次磕睡的老黑开始精神起来，他用乌叫的特殊暗号提醒着其它人。可怜的小兰儿又怎知道这里已经给她布下了罗网呢。
那个跑回却报信儿的汉子敲开发鸨儿的门：“妈妈，快！快去后门，那个小丫头回来了，可是……”鸨儿急忙系着纽扣一脸高兴地说：“回来就好，抓到我这来，还去后门干什么？”
“妈妈，那个小姑娘昏过去了，黑哥叫你快去，走吧。”鸨儿听了又是一惊，“她……昏过去了，怎么会？”
鸨儿见来人不答，只好拿了钥匙来到后门迅速打开了门锁，一眼就看见兰儿一动不动地曲倦在地上，便发了疯似的冲过来，扑到兰儿身边抱起了她：“我的女儿哟！我的心肝吧！你这是怎么了？我的宝贝，你快醒来呀，你要不醒过来，妈也活不成了……”
鸨儿一边哭着一边看着兰儿的伤，口中骂道：“你们这些挨千刀的婊子养的，谁让你们下这样的毒手！赔我的女儿来。我的好闺女，你快睁开眼睛看看妈妈呀！我的好孩子……好女儿，妈妈可不能没有你哟！”
鸨儿一边哭喊着，却也没有忘记使劲地用姆指掐兰儿的人中，她这亦真亦假地哭嚎与捏掐还真的起了作用：小兰儿那一点灵魂离开躯壳之后，正在无目的的游荡着。
鸨儿这声声的哭嚎与喊叫，使那还没有去远的一点幽魂，听得真真切切，遂立即转过方向，悠悠旋转着又回到了小兰儿的躯体之中。她想看看是不是妈妈——自己的亲生母亲在呼叫自己的亲生女儿。她那双本来不想睁开的眼睛，在极不情愿的情况下，缓缓张开：“我的女儿哟！我的宝贝。你可算是醒过来了。”
妈妈见兰儿终于还了阳，高兴地哭着笑起来，那兴奋的泪水滴在了兰儿的脸上，还带着温度。
此时的兰儿，好像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她的整个身子卧在鸨儿那软绵绵、肉乎乎的怀抱里，这使兰儿似乎尝到了那种特殊的、只有慈母对女儿的那种亲密的爱抚。
兰儿虽然浑身都是疼痛无比，可心中却有着一种特有的舒服感。她真想大喊一声：“妈妈！你终于来救我了……”然而，她心中却是明明白白，这鸨儿哭她嚎她，抱着她，爱抚她，不是因为她这个小生命真正的死活，那哭嚎，那泪水，是怕她真的死去将来少一个给她大把抓钱的肉体。
兰儿想挣扎着离开鸨儿的怀抱，可是，她的身体无一处不是刀割般地疼痛难忍，半点也动弹不得，她只好无奈地合上了眼皮。
见兰儿的呼吸渐渐匀称下来，鸨儿遂放下心来。她那举起那只胖手指着老黑又骂道：“你们这几个挨天杀的东西！我的女儿要有个好歹，我非让你们偿命不可！”几个汉子连声诺诺，连那老黑也感到自己闯了祸，此时也束手站立在一旁。
他并不敢在乎鸨儿交待的那句“抓住了给我往死里打”的话，不管怎么说也是端人饭碗听人管的，有什么办法。
“过来过来！把我的女儿背回去。”老鸨的话一出口，几个人都一齐向前，真有些争先恐后了。
兰儿的身子软软的，只能任由他们把她再次投进这人间地狱……
诗曰：
鸨儿为钱不为人，哭天嚎地心不真。
活了女儿赚高利，兰儿再度入风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