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九章 不堪回首
第九章 不堪回首（2）
韩先生的医院关掉没几天，对面那所虚设的医院也随之销声匿迹。一切都被证实了。日本人真够狠！连中国人看病治病的权利都活生生地给剥夺了。为了清儿，他只好忍气吞声，否则，自己又能怎么样呢？中国不会永远这样被人欺负的。
只是，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始终令他迷惑不解：中国这么大，日本那么小，这大国不去侵占小国倒也罢了，凭什么让这帮小倭寇到我们大国领土上横行霸道？中国人为什么如此软弱可欺？洋人在中国办工厂开矿山，肆意妄为地奴役中国人，而中国政府却视而不见，这是为什么？这些被当成奴隶的中国人可是这片土地上的真正主人哪！
想来想去，只能恨自己的国家太贫穷太落后了。
那些给洋人当牛做马的中国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要感谢外国佬们来给这帮中国可怜虫施舍一碗饭吃呢。可悲呀！真是可悲！这滑天下之大稽的谬论，怎么能让人忍受下去？唉！可怜哪！可怜的中国人！
作为一个医生，自己又能怎么样呢？好在自己吃穿不愁，供养一个外甥也绰绰有余。
一晃又是几年过去，颜清十三岁了，早已续了弦的妹夫几次要接儿子回去，可清儿就是不肯，韩先生也乐得亲自抚养外甥长大成人，他可是对妹妹发了誓愿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坚决不考虑自己的婚姻之事。而把精力完全用在外甥身上，这也算是对过早死去的妹妹有个交待吧。他也仔细地想过自己的事，他不是不想成个家，娶个妻子回家会有很多乐趣儿……可是，为了清儿，他不能，他怕自己有了孩子而分去了对外甥的爱。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他怕娶来的女人对清儿不好，到时把自己夹在中间岂不难受？
时光啊！真是太无情了，还没觉得怎么样，韩乡东已是四十好几的人了。他对自己的事就更无心顾及了。再说，成家也真是个累赘，莫如做个自由神，说上哪儿去，抬腿就走，没收没管，倒也着实逍遥自在。
这阵子，韩先生又活了心，想办个小型诊疗所。虽然自己有不少积蓄，可总呆着的滋味也不好受。诊所一开就需要人手。清儿建议，找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来让他从小学起，将来也好跟舅舅一样给人看病。
开医院那会儿，清儿尚小，舅舅怕清儿担惊受怕，所以，医院被逼关门的事没有告诉他。只是说医院开得太大自己又太累而不干了。
这两年清儿大了，韩先生才把以前医院被日本人逼黄的事告诉了外甥。对于一个家资丰厚的孩子来说，吃不愁穿不尽，哪会想的那么多？听了舅舅的讲述，他也只是一时气愤而已。
如今舅舅又张罗要开小诊所，清儿要找个与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孩子来，其实是想找个小伙伴，半大孩子多的是，随便地就能找一个。
话虽如此说，真正找个合适的也不容易，总要勤快又懂事的才行。就在韩先生带着外甥去奉天看朋友回来，还没走到奉天城火车站就遇到流浪已久的戴向贵，也许这才是缘分呢。
这天傍晚，这甥舅二人带着向贵回来，贵子把脚步停在院子里不敢进屋，只是抬头望着这高大漂亮的房子。自小到现在，他还没走进过这么好的院子：带飞檐的门洞；琉璃瓦盖顶的高院墙，有门房厢房，一色的砖瓦到顶。正房门两旁分列着两个活生生的石狮子，还张着大口要咬人的样子。门前两根红漆圆柱上还挂着大幅楹联，不识字的向贵当然不知写的是什么。
看着面前的深宅大院，想着自己家的两间早被日本人毁了的茅草房，贵子真的不敢进屋了。已经进去的清儿又出来拉他：“看什么呢，这是舅舅的父母留下的房宅，先进屋，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看个够。
提着皮箱的管家老王笑着问：“这是谁家的孩子呀？”
韩先生笑着回答：“他姓戴，当然就是戴家的孩子喽！”
老王放下东西，说了句：“你们先歇着，我去烧水。”
“对，老王，要让这孩子洗个透。”先生说着，又转对清儿说：“把你的衣服鞋袜找出两套来准备好，贵子那一身破烂要不得了。”
“知道了舅父，我这就去找。”在一旁的向贵看看自己身上的破裤烂衫，着实有些子好意思起来。
韩医生家有专门的洗澡间，特大的木制澡盆有两个，一并安放在这间较暗的房间里，清儿拉着贵子来到洗澡间。老王早已经对好了一大盆水出去了。
颜清来到木盆前插手拭着水温说：“快把身上的脏衣服脱下来吧。”贵子扭捏着不肯脱。
颜清笑着说：“你怕什么？我们是一样的，快脱吧。”清儿说着就去解他的扣子。贵子用手推着：“不用。还是……我自己来吧，你能出去么？”
清儿笑着说：“哎呀！你小孩子家有什么好怕羞的？再说，我又不是小姑娘，真是的。”
见贵子还不肯动手，清儿只好说：“行行，我出去，你自己快洗吧。”他说完出去了。
贵子关了门，这才迅速脱下破衣裤，急忙跳入水中坐下，那水刚好到自己的脖子。他抹了几把脸，又开始搓胳膊。
从前常在家乡的小河里打狗泡儿，用这种方式洗澡还是第一次，他倒觉得新鲜。忽听到脚步声，贵子不动了。
只见清儿开门进来，抱了一抱内衣外裤，还有鞋袜，一并放在平台上：“贵子，这套外衣我只穿过两天，内衣裤都是新的。这双皮鞋是舅舅给我买的，还没等穿就挤脚了，看来呀，你倒是个很有福气的人。”
贵子的眼圈有点发热：“颜清少爷，你们对我这样好，让我怎么报答？”
“都成一家人了，还说什么报答，以后好好干活就行了。还有，再不许叫我少爷，就叫我哥哥，或者叫名字也行，听见了么？”贵子满怀感激地点点头。
清儿走到门口又回头说：“我让老王来帮你搓一搓吧，要洗彻底才行。”
清儿出去没几分钟，老王就来了。贵子心里想：自己已经这么大了，还让别人给洗身子，贵子感到很害羞，却又无法推辞，只好把身子深埋在水中。
老王笑着挽起了袖子：“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过，今天我可要扒你一层皮了。”
他说着拉开架势，把贵子从水中提溜起来，让他两臂支撑在盆沿上，开始搓起他的后背。无奈的贵只好任老王摆布，要真的洗不干净，也对不住人家的好衣服呀。
老王倒是个搓澡的行家。他从贵子的后背开始搓到前身，头脸脖子耳朵，然后是再到下身，总之贵子身上的旮旯胡同没有搓不到的，贵子有时要咧嘴忍疼着，这回可真的给他扒一层皮了。
老王不时地问这问那，贵子说到伤心处，不仅泪水交流、、、
老王也叹着气说：“行了，别难过了，说不定日后还能见到她们。看来你真算是幸运了。碰到韩先生这样好人，以后你的日子错不了。”
老王给贵子打上洋胰子(当时国内落后，还不能生产肥皂、火柴、洋油等等，所以叫洋胰子、洋火、洋油后称煤油等等）又仔细地搓洗一遍，再看贵子，与刚才可是大不一样了。
就说这张脸吧，现了原形之后，一双浓眉大眼再配上这张五官端正的脸，真是很英俊。老王给贵子擦干身子，又帮他穿好衣服鞋袜，再看向贵，真像换了个人似的。
老王高兴地说：“哈哈，原来你也是个漂亮的小伙子。咦!你怎么长的有点像小少爷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