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惊风密雨现侠影 -- 第一回 神武中卫夜读书 大快我意舒心怀

自从魏吾搅局之后，又过了几天，努尔哈赤结束了朝贡的使命，沿着原路动身返程了，一行人很快又返回了通州地面儿，“主公，您往这边走”，铁一刀前边引导道。

努尔哈赤严肃的点点头，也不说话，只是直往驿馆的里头快步走去，“侠士的心思本都督明白”，努尔哈赤心想道：“而今尚且距离京师不远，情形未明，还是小心些为好”。

想到这儿，努尔哈赤不禁抬头打量了后院的正屋，只见高屋大堂，周围门窗牢固，周围两旁厢房紧挨着，前头有一道走廊连接，“嗯”，他点点头轻声说道：“此处甚为妥当”。

看到这儿，努尔哈赤再不言语，迈步走了进去。

“各位随从赶紧归置好了”，铁一刀连忙吩咐道，一边他紧紧的随着努尔哈赤进了屋，一对眼珠子骨碌碌的四下打量着屋里的陈设，像啥房梁、后门、屏风后、窗根儿下，他一一的靠拢瞅了一遍。

“还好、还好”，铁一刀稍稍的放下了心，自从出了京师，他一根弦儿绷的紧紧的，“若说在京城里，那神秘客尚还不敢轻举妄动，而今又到了这三教九流混杂之地、车船穿梭的繁华之境，得加倍小心些”。

想到这儿，铁一刀微微一躬身，抱拳对着努尔哈赤说道：“主公，今晚属下就睡在前厅里头，若是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努尔哈赤听到铁一刀的话语，不禁感激的望着他，“先生以后快莫要自称属下了，努尔哈赤仰仗先生的地方多矣”，努尔哈赤的口气之中丝毫没有怠慢。

铁一刀一欠身行了个礼，然后连忙匆匆出去归置行李去了，望着他的身影，努尔哈赤若有所思的四下张望着，忽然瞧见桌上摆着一本琉璃厂刻字坊里头刊印的《续英烈传》。

“俺曾经听说过天池山人的大名，不想却在今日有幸读到了文长先生的大作”，努尔哈赤在辽东的时候，时常和当地的大明秀才、文人们闲话中原风物，早有耳闻徐渭文名，不想巧遇了。

“天池山人”，努尔哈赤喃喃的念叨着这个让他非常亲切的名字，虽说徐渭取名并非指的长白山天池，不过倒暗合了努尔哈赤心愿，他拿起这本线装书，从左边翻开，从上到下的捧读了起来。

“诗曰：治世从来说至仁，至仁治世世称淳。谁知一味仁之至，转不如他杀代神。又曰：称帝称王自有真，何须礼乐与彝伦。可怜正统唐虞主，翻作无家遁逸人”，努尔哈赤流利的念诵道，后头他把蒙文字母标注了满洲的发音，这就是满文的开端，努尔哈赤这人学问不小。

“尝闻一代帝王之兴，必受一代帝王之天命，而后膺一代帝王之历数，决无侥幸而妄得者”，努尔哈赤读到这儿，真是搔到了他的痒处，句句打动着他的心，你再瞧瞧他，只见努尔哈赤眼睛发亮，聚精会神的读了下去。

“但天命深微，或揖让而兴，或征伐后定，或世德相承，或崛起在位”，读到这儿，努尔哈赤颇有感触，不禁掩卷一声浩叹道：“想当初父、祖遇害，努尔哈赤我继承遗志，兴兵振兴建州女真一族，不就是征伐后定、崛起在位吗？”。

如今人在大明京师，目睹历史风云变幻，努尔哈赤心潮澎湃，欲罢不能，“以世俗论之，或惊以为奇，或诧以为怪。不知天心之所属，实气运之所至耳”，他一字一顿的读道，果真好文章，努尔哈赤的手不禁激动的微微颤抖了起来。

这《续英烈传》开篇说的是二百年前那场朱元璋子孙的内斗，其实何其相似今日的辽东女真群雄逐鹿，渐渐的努尔哈赤沉醉到了其间，只见他时而兴奋的笑着，时而轻轻拍拍桌子。

红袖添香夜读书也好，雪夜闭门读禁书也罢，还是今日努尔哈赤这样，一边驱赶着来袭的蚊子，一边借题发挥，疏散着压抑已久的胸中豪情，快哉，快哉！

“主公真是气量颇大”，铁一刀看着秉烛夜读的努尔哈赤，心头不禁敬佩，“那时候属下行走江湖之时，也曾看到关帝庙中，关老爷夜读《春秋》”，想到这儿，他钦佩的望着努尔哈赤，“就是这么个神态、模样”，说起来古来英雄都喜好手不释卷，今夜的杀气因为这一场景而淡淡的弱了许多。

旁边的通惠河上，渔火点点，千帆林立，停泊岸边的大船上，遥遥的听得到叮叮咚咚的琵琶声中，唱曲儿的姑娘婉转柔美的江南唱腔、铿锵脆亮的京韵京腔，和着东去的漕渠水波，化作了人们头上丝棉一般轻柔的云团，好一个京东夜景，柔情通州。

从摇曳着昏黄灯光的一条小巷子里头，走过来了一个身穿单衣、腰间扎着宽布带，外头罩着一件大褂子的汉子，这时候，此人走到了一个杆子前，借着上头的灯笼亮光一瞧，这不是叶赫那纳铁木吗？正是他追踪过来了。

“隔壁就是驿馆，在下奉命前来，难道要空手而回吗？”，只见铁木紧紧的攥住了刀把子，望着面前的这堵墙踌躇道。

若说以铁木的身手，要翻身上去那是轻而易举，可是他却迟迟不见行动，到底出了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