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二十一节伤势

哪吒疯了似的架土遁回了自己的小院，羊欢不见了，他急急的问着每一个人是否见到过他院中的那个活死人，没有，所有的人都没有看见他，他已经伤势痊愈了么？他已经走了么？这修罗转世的少年独自的站在院中仰天长啸，有悲伤，有寂寞，还有一丝丝的不舍。这血海中的男儿不知何时竟流下了眼泪，他哭得肆无忌惮，哭得任性，直到顿足捶胸，周围的丫鬟仆妇还有家丁护卫都远远的看着这个身高七尺的英俊少年，他们有些害怕这个三少爷，只因他太与众不同，短短三年时光，从一个弱弱的婴孩竟然长成了七尺的少年，他的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冷冷的气息，而那种气息唯一拥有者就是李靖，不过李靖却是身经百战余生的铁血将军，可这少年却比李靖还冷还血腥，所以人们都避开他，如同这三少爷是洪荒的恶兽，地狱的妖魔，而今他在这里痛哭失声所有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也在心底起了悲伤。

殷氏夫人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见到自己的三儿哪吒了，不是哪吒不想见她，也不是殷氏不想见儿子，而是李靖不愿意那个妖孽进入他的领地范围，他已经对殷氏下了死令，如果她敢没事就见他，就将那妖孽赶出帅府，所以殷氏不敢见哪吒——那个一直被自己父亲称作妖孽的儿子。然而今天殷氏坐不住了，她一定要去看一看自己的儿子，那是自己怀胎三年零六个月才生下的骨肉，她怎么可以可能放弃他？哪吒那惊慌中带着悲伤与寂寞的长啸，彻底的撕裂了殷氏的心，她不顾一切大的向着儿子的小院跑了过去，没有了往日总兵夫人的雍容与华贵，只剩下一个母亲的焦急和怜爱。还没等她到哪吒的小院，就已经看到了院门口围观的仆人还有就是自己儿子那惊天动地的哭声。她第一次伸手打了那些家丁，她那双纤纤玉手胡乱的推开了一切阻挡她前行的障碍，打开了一切拦在她保护儿子的路上的枷锁。终于她看到了那已经昂昂七尺却坐在地上的大哭的少年，用力的，用尽全部的身心的将那少年搂进怀中，轻轻的拍打着哪吒的头，眼泪刷刷的掉落在哪吒的脸庞上，“我儿不哭，我的儿不哭……”殷氏只是反反复复的告诉着自己的儿子不要哭。

哪吒忽然感到了一阵温暖，这就是他苦等了千万年，不惜放弃一切所需要的，“爱”。为了这他抛弃了西方的尊荣与富贵，他抛弃了佛陀和刀剑，终于他拥有了属于他的那份温暖。他紧紧的抓住了他在这世间的最后的一丝温暖，最美的一处亲情，“母亲，母亲不要离开我，他们都不要我了，他们都恨我，就连他也走了……”这混乱的语义，错乱的言辞做为母亲的殷氏却听懂了，哪吒需要的紧紧是一份认同，他做的一切不过就是为了让周围的人将他当成普通的一个“人”而已，可是周围的人却将他抛弃了，就连父亲母亲（他不知道母亲没有抛弃他，只是为了保护他才不见他）也抛弃了他，而他唯一的希望寄托那活死人（羊欢）却在报答了他三年的悉心照料后离开了他抛弃了他（只是他自己以为的）。

“娘不会离开你的，娘会照顾你一生一世……”殷氏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的孩子了，仅仅是用力的抱着儿子，让他感到人生的温暖与爱。哪吒也许是哭的伤了心，也许是刚才激战时候负的伤发作了，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喷了自己的母亲一身，一脸，甚至是一头。殷氏没有关心自己的仪态是否端庄，没有关心自己的衣裙是否有些不妥，她只是尽自己可能的一只手抱着自己儿子的头，另一支手帮他轻轻的拍打胸口，“哪吒，你怎么啦？你还好么？不要吓娘啊！”然而哪吒却已经昏倒了，什么也回答不了他的母亲。殷氏忽然转过了头，面目有些狰狞（一个女子在自己的儿子受了伤，吐了血之后连不可能还正常再加上哪吒吐血将殷氏弄个满脸。所以在任何人看来此时的殷氏绝对是狰狞的）的吼了起来，“还不快去请大夫，都想死了不成。”

这时候脸色有些发青的李靖也听说儿子在发疯，赶了过来，他不是为了宽慰儿子，他是为了训斥他的，甚至在他的心底还有着一点淡淡的兴奋。然而当他刚刚跨入儿子的小院，就看见两个浑身是血的人在院中，一个是他本要训斥的‘妖孽’，而另一个竟是他温柔贤淑的妻子，可是更加令他惊讶的是殷氏竟然瞠目力叱，不但下人们急急的跑出府去找大夫，就连身经百战的李靖也便不由自主的想转身去找大夫，不过瞬间他就回过了神，吃惊的看着殷氏，而直到此时他才想起明白，原来在自己的心底一直都对这个美丽温柔的女子有着淡淡的惧意的，也许是因为爱，也许是因为她毕竟是皇室殷姓一族成员。看着脸上颜色有些发青的李靖，殷氏第一次怒目以对，面对着一个母亲的愤怒，李靖屈服了。

李靖虽然在与妻子气势较量上失败了，但把气撒在了下人的头上，“还不将少爷扶到床上去，难道一个个都想死了么？”下人们听着前后矛盾的主母与主人的命令有些不知所措，幸好有些机灵点的推了一下身旁的人，而那人就傻傻的走到了哪吒的身旁想去扶起昏倒的少年，那机灵的家伙却已经转身跑了出去寻找大夫。那被推出来的下人刚要扶着哪吒起身，却不由得苦笑着看着夫人说道，“主母，少爷的手抓这您的衣襟，这……”殷氏夫人看着死死抓着自己衣襟的苍白的手，不由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儿子竟然如此的依恋自己，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伤心，她对那下人摇了摇头，双手一用力竟然将哪吒的堂堂七尺男儿身躯抱了起来，然后转身就进了哪吒的卧室，这一幕不但震惊了下人就连李靖也瞠目结舌，而他们却不知道这就是爱的力量。殷氏将哪吒轻轻的放到了床上，然后用被子给哪吒盖好，然后轻轻的坐在了床头，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儿子的额头，看着嘴角一直都扑扑的冒着血沫，殷氏的眼泪却也流个不停。

过了将近半个时辰后，大夫满头大汗的跑进了哪吒的卧室，看着满身是血的殷氏夫人，还以为是殷氏夫人受伤竟然要给殷氏夫人号脉，殷氏夫人用眼狠狠的瞪了一下大夫，然后又拿眼睛一扫病榻上的哪吒。大夫立刻明白了殷氏的意思，赶紧伸出手抓起了哪吒的手，听起了脉象。随后翻看了一下哪吒的眼皮，苦笑了起来，“夫人，您要节哀啊，少爷的奇经八脉都碎了，除非大罗神仙下凡，人间是不会有人能医治他了。”

殷氏没有为难大夫，随手挥了挥让大夫下去，她就呆呆的坐在儿子的床头，看着儿子那已经灰白的脸，默默的留着眼泪。李靖却在听说哪吒已经没救的时候，眼中闪现出了兴奋地光华，心底说道：“妖孽啊，你终究还是死了，我李家从此可以平安啦。”小小的房间里，一个少年还没有享受一天幸福和快乐就要离开人世；一个女人在默默的流着眼泪，追悔昔日不该软弱而伤了爱子的心；一个男人在兴奋着，他眼中的妖孽终于要死了。原来人生就是如此，同样一件事情，站在了不同的立场与角度，得出的结果是如此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