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 第四章 师徒闲话
梦雪山的某处。
花香院。
白须老人，正坐在一间石屋外边，托着腮帮，仰望着高高的苍穹。
此刻，苍穹如墨，黑漆漆的天幕上，挂满了星星。
闪闪星光，照耀着大地。星光虽然弱的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它们带给人的，总是温馨的感觉，总是亲切的感觉。
不远处，走来一个人。这人，正是白须老人的大徒弟，世芹。
世芹脚步放得很慢，轻轻地走进白须老人身旁，小声地道：“师父，夜深了，保重身子啊。”
说着，世芹便将手中的一件厚衣服，披到了白须老人的身上。
白须老人，转头望了望世芹，叹了口气，道：“哎，岁数大的，终究还是比小的要懂事啊。”
世芹被白须老人这么一夸，他的脸上，顿时变得又红又热，只不过，这一切，都被浓浓的夜色所掩埋了。
“师父过奖了，徒儿不敢当。”世芹小声地道。
白须老人将头又转了回去，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问道：“怎么样啊，英娟还哭吗？”
世芹欠着身子，说：“她不哭了，只不过，她现在心情一直不好。”
白须老人道：“也不怪她啦，她毕竟还小，她终究还只是一个孩子嘛。”
“师父说的是，英娟就喜欢胡闹。原本那只白狐好好的，结果她每天都呆在那屋子里，整天都缠着那白狐。白狐虽然不是人，但好歹它也有些灵性呢。被英娟那么一弄，白狐肯定生气，所以才会逃了出去。”
白须老人点了点头，嘴里轻声地念叨着：“灵性，灵性……”
“怎么啦，师父？我说的，难道错了吗？那只白狐应该有灵性的。”
白须老人轻捋白须，摇头道：“不，不，你说的没错，一点都没有错，你说的很对。那只白狐，不但有灵性，而且还是一只灵性十足的白狐。”
“灵性十足？这又作何理解？”
世芹睁大了眼睛，望着白须老人，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困惑的神色。
“怎么，你不懂么？”白须老人反问世芹。
世芹摇了摇头，道：“不懂，徒儿愚笨，猜不出师父心中所想。”
白须老人摇了摇头，道：“不，你并不笨的，你心中知道的。”
世芹挠了挠头，道：“师父，你的意思，不会是说，那只跑掉的白狐，是一只道行不浅的白狐吧？”
白须老人轻轻一笑，道：“怎么样？我就说了吗，我就说，你是一定知道的。”
世芹憨憨一笑，道：“徒儿误打误撞，猜到了。这全是师父的功劳啊。”
“这怎么又是我的功劳啦？这是你自己悟出来的，与我又有何干系？”
白须老人望着世芹，淡淡地道。
世芹忽然停止了笑，问道：“师父，你是怎么看出来，那只白狐的道行不浅呢？”
白须老人道：“怎么，难道，你就看不出来吗？我猜，你也应该能看出来吧？”
“徒儿当时，只是能看出一点点，但是不敢确认。”
“哦？你看出了一点点。哪一点呢？你给我说说看。”
“徒儿说出来，师父别笑啊。”
“没事的，为师不会笑话你的。你，你说吧。”
“好。徒儿给那只白狐送过两次饭，每一次都有一种感觉。”
“一种感觉？一种什么感觉？”白须老人迫不及待地问。
“那白狐好像在防范着我似的。”
“哦？你确定吗？这一点，你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从白狐的神色吧，我总觉得白狐在防范着我们，而且，假如徒弟要是没有猜错的话，那只白狐的身上，可能还布有结界。”
“结界？”白须老人大吃了一惊，道：“你是怎么感觉出来那白狐身上布有结界的？”
“说来，师父也许不会相信……”
“你说，为师相信。”
“有一次，上午，我去给那只白狐送饭。早晨的阳光，透过那扇小窗子，斜射进屋子。就在我进入那间屋子的时候，我忽然发现了一粒尘土，在空中飘荡。那尘土眼看着便要落入白狐的头上，谁知，在距离白狐头部还有五寸的时候，那粒尘土，居然像一旁滑了过去。”
顿了顿，世芹接着道：“要知道，那时，屋子里并没有风。不但屋子里没有风，就连屋子外面，也没有风。正因为如此，所以我当时便产生了那个念头。那就是，白狐身上一定布上了结界，而且白狐，多半有一些道行。”
白须老人点了点头，道：“对，你说的很对。假如你说的这个，可能是眼睛所致，那么白狐在极短时间内，消失不见，这只能用白狐道行不浅来解释了。”
世芹道：“师父，那白狐既然有道行，那么，我们救了它，岂不等于纵虎归山？”
白须老人问：“哦？你为什么这么说？”
世芹道：“一只动物拥有着不浅的道行，那么这只动物，迟早会祸害人间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它是一只白狐。以前，常听人说什么狐狸精，狐狸精的。如今，回头想想，那只白狐，只怕也会在迟早的时间内，变成狐狸精的。”
白须老人道：“你说的没错，但是也不全对。修为高深，道行很高的狐狸确实可以成精，但更可以幻化成心地善良的人。只要心地善良，那么其他的，也就无关紧要了。”
“希望是吧，只要不是妖兽就好。”
世芹口中“妖兽”这两个字，顿时，将白须老人惊了一下。
当徒弟说到“妖兽”这两个字眼的时候，白须老人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妖兽进攻梦雪城的日子，刚过去不久。白须老人的心中，犹如生起了一块大石头，久久地痛。
“师父？师父？你怎么啦？师父的心神，好像一时没法平静啊。”
世芹微微有些倦意，但是他还是强打着精神，望着白须老人，淡然地问。
“是啊，为师的心，确实是没法平静下来。师父在想事情，在想好多的事情。”
“想事情？师父，你想什么事呢？”
白须老人道：“在想两件事情。”
“两件事情？哪两件？”
“第一件，便是这院子里花儿突然生虫的事情。”
“花儿生虫子，这个很正常啊。这有什么可想的啊？”世芹歪着脑袋，打量着白须老人。
“你不知道，那些不是平凡的虫子。这些虫子，是伴随着一些极其可怕的至凶怪物才出现的。”
“至凶怪物？师父指的是什么？”
“你不知道，说出来，你也没听过。”
“那是什么呢？师父，你就说吧。徒儿好想知道。”
“那种怪物，名叫火鸟。”
“火鸟？是不是一种鸟啊？”
“或许是吧，为师也不清楚，为师也只是在许多年前，听别人说起的。”
“哦，那师父，你再说说，你那个第二件事情呢？”
“第二件事情，便是那只白狐了。”
“白狐？那只白狐怎么啦？”
“为师怀疑，那只白狐可能是妖兽那边的白狐。”
世芹沉默了片刻，忽然小声道：“师父，徒儿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白须老人道：“没事的，你说吧。你不论说什么话，为师都不会责怪你的。”
世芹缓缓地道：“师父，你曾经和徒儿说过这样的一句话：人要自私点，自己活好了，这就够了。可是，你刚才忽然又说到了妖兽一事，听师父刚才的语气，好像又在为天下苍生担忧。先前的那句话，和您刚才的那一番话，岂不是很矛盾？”
白须老人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是啊，我曾经确实说过了那番话。但是，世芹，你要记住啊，真正的男人，真正的英雄，应该是以造福天下苍生为己任的。你懂了吗？”
世芹点了点头，道：“师父，照你这样说，先前，你的想法和做法，都错了，对吧？”
“对，你说的没错。为师先前的确做出了。但是，那并不可怕，因为，为师现在已经知道错了，而且为师，正在改正。”
世芹觉得自己的师父，忽然间变得很普通了。原本师父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一直是很伟岸的，很高大的，但是如今，却忽然变得渺小了。
当然，这仅仅是感觉而已。
在内心深处，世芹还是很尊敬自己的师父的。因为，白须老人，曾经救过世芹的命，而且，把世芹当作是自己的儿孙一般，精心地呵护着。
白须老人忽然站了起来，转身，向一间石屋行去。
那间石屋，自然便是白须老人的住处。
白须老人淡淡地道：“夜很深了，为师要休息了。世芹，你也快点休息吧。”
世芹“哦”了一声，迈开步子，向着另一间石屋行去。
那间石屋，自然是世芹的住所。
花香院的屋子很多，胆小的人，就好几个住在一个屋子里，胆大的，就自己一个人住。
可刚走了几步，世芹忽地止步，转身，冲白须老人道：“对了，师父，徒儿还有一件事情。”
白须老人一怔，随即也停下了步子，道：“什么事情啊？你说吧。”
“那天，徒儿和你一起去梦雪城。师父为什么要一直躲避着那个身穿黑袍的少年呢？”
“我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了吗？这件事情，你先不要问！”
白须老人忽然生气了，他脸上的皱纹，也在瞬间，显现了出来。
“徒儿知错了，师父莫要生气。”世芹赶紧认错。
“好了，你快去睡觉吧。对了，顺便去催一下你那些还没有睡觉的师弟师妹们，让他们也都快些入睡。”
原来，有好几间屋子，里面还在亮着灯光，所以白须老人，才会说出那一番话。
世芹答应了，转身，向自己的屋子行去。
刚行到门前的时候，世芹忽然感到有什么异常，迅速地转身，然后，他便看到了一幕非常怪异也是非常壮观的场景。
白须老人，也转过了身，他也看到了。
只见，南方的极远处，梦雪山外，一道亮度很强的光柱，直冲上天，冲入云霄。
刹那间，天空忽然亮如白昼，高空中漂浮的云朵，居然清晰可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