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 第二十一章 大业
“噢？”
赤学精用怀疑的眼神，望着大脚。
大脚又道：“火鸟乃上古遗留下来的神鸟。据说，长到一定的时候，它的身子，便会变得有形无实，成为一个令我们所有人都难以想象的幻体。”
“幻体？”赤学精吃惊，张大了嘴巴。
“对，幻体。陛下，你知道的，我们凡人，都有影子，那个影子，便是幻体。所谓幻体，其实是实际存在的，但却不是我们能够触摸到的。”
赤学精再一次张大了嘴巴。
这个事情，是他从未听说过的。以前，大脚也未和他说过。
这一刻，他想到了自己的大业。
夺回自己心爱的人，消灭梦雪城，似乎指日可待了。
有了火鸟这一个强大的后盾，他还害怕什么呢？
幻体的火鸟，此刻，对于赤学精来说，那当真是一个异常古怪的鸟，但却也是一个异常厉害的武器，一个助他成就伟业，成就霸业的利器。
赤学精怔怔地看着大脚，眼珠儿一动不动，目光仿佛凝注了一般，仿佛黏贴在了大脚的面庞上。
良久，赤学精才渐渐地收回目光，垂下了头，好像在思索着什么事情。
突然，他又抬起头，问：“你提及的血雾，那个又是什么呢？”
大脚吃了一惊，他并不是为赤学精问这事而感到吃惊，而是，他觉得自己说了许多话，赤学精居然还能记起血雾这一个词语，真是有点不简单。他心底无限感慨，感慨赤学精真是事事细心。同时，他又想，赤学精若是没有这等的细心和能耐，那么他多半也坐不上国王这个位子，或者说，至少，他做国王，也不会这般的稳当。
一时间，大脚竟然忘记回答赤学精的问话了，紧紧地低着头，看上去，像是陷入了沉沉的思考中了。
“说啊，那血雾是怎么回事啊？”
见大脚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赤学精胸中不禁腾起一团怒火。
经赤学精这么一声大喝，大脚思绪，仿佛瞬间被拉到了现实中。
赤学精气冲冲地瞪着大脚，大脚暗自惭愧，他使劲地吞了几口唾液，想润润干咳的喉咙，可是，他发现，根本已经无济于事了。
他口渴得要命。
“陛下，我，我想喝点水。喝完水，我再说吧。”
“对，对，你确实应该喝点水了。”
说完，赤学精望了望四周，又道：“可是现在到哪里找水呢？”
大脚不答，反而说：“陛下，我身上有一支红烛，还有火石，就在我上衣的口袋中，你把它取出来。”
赤学精一怔，接着，便有一种哭笑不得的冲动。
他明明是问到哪里寻水，可是大脚却让他从口袋里，取出红烛和火石。
但不解归不解，赤学精还是按照大脚的要求做了。
他拿出了红烛和火石，并把红烛点着了。
红烛一亮，顿时照清了大脚的面庞。
这时，赤学精也恍然大悟了。
有了红烛的光亮，寻找水，那便容易的多了。探路，照明，也就不用发愁了。
赤学精也暗暗心道：“想不到大脚也还蛮心细的。”
“陛下，你向右侧走，走到石室的墙壁后，用红烛照一下，就会发现岩壁上，有一个略微凹下去的地方。那上面有一个手掌印，一个模糊的倒着的右手手掌印。你把右手掌按在那个上面，然后岩壁上，便会现出一个小洞，那洞内，便有水。”
“好，我这就去。”
赤学精举着红烛，往右侧走去了。
大约走了百余步，赤学精终于见到了这间巨大石室的一面墙壁了。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红烛，贴着岩壁，仔细地看了起来。
赤学精双脚不停地移动，手中的红烛，像壁虎似的，挨着岩壁，四处游动，而他的双目，更是精光闪闪，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很快，他便找到了一个倒置的右手手掌印，再仔细一瞧，那个果然如大脚所说，这个掌印果真是凹下去的。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定了定神，把红烛插进了地面上的一个缝隙里。
身子蓦地一抖一纵，赤学精立即头下脚上地跃了起来。就在这极短的时间里，赤学精瞅准了石壁上的手掌印，右手成掌，迅速而又准确地按了上去。
只听石壁上传来一阵隆隆的闷响，紧跟着，那个手掌所在的区域，快速地退进了岩壁里面。
赤学精更是眼疾手快，身子倏然倒转，整个人安安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待赤学精定下神来，一个半人来高的圆形石洞，呈现在了眼前。洞内，黑漆漆的，隐隐地，传来一阵清水味。
赤学精拔出红烛，左手轻轻握住，弓着身子，走进了石洞。
石洞虽然不高，但还是比较宽的。尽管需要弯着身子，但行走起来，却还不是费力，走了数十步，石洞豁然变高，身子可以直立了。
又走了几步，石洞却突然到了尽头。
赤学精一愣，但随即发现，右侧却有一个更小的石洞。这个石洞实在是很小，只能容一个人爬着进去。
没办法，赤学精爬了进去。
进入洞内，烛光照亮了一切。洞里的摆设，让赤学精大吃一惊。
这个洞室，可以容纳四五人。里面石盆，石碗，石锅，等日常用具，样样齐全。里面最显眼的，莫过于一口大水缸。大水缸，高过半人，粗度更是吓人，只怕三个人合抱，才能完全抱住水缸。
来不及细细观看，赤学精拿起一个小的石碗，舀了一碗水。碗里的水，清澈透明，赤学精忍不住喝了好几碗，然后，他才又舀了一碗水，送了出去。
大脚喝了水后，果然恢复了不少的力气。
看大脚的气色好多了，赤学精忍不住问：“大脚，你现在给我说说那血雾一事吧。”
“好。”大脚轻轻地答应。
“提及血雾这事，还得从三十年前说起……”
“三十年前？”
赤学精忽地打断大脚的话语，脸色很是疑惑。
“是的，陛下。陛下还记得，三十年前，我向你借过的五千兵士吗？而且还是五千身强体壮的兵士，其中还有不少士兵，甚至会法力。”
“是啊，可是这个和血雾又有什么关系呢？”
刚说完这话，赤学精忽地拍了一下脑袋，道：“对对对，你要是不说这事，我还真把这事给忘了。我借给你的五千兵士，你到现在还没有还给我呢？”
“还不回来了。”
大脚低着头，神情显得有点愧疚。
“还不回来了？什么意思啊？”
“他们都已经死去了，都已经成为了火鸟的食物了。”
“你说什么？他们都死啦？你把他们都喂火鸟啦？”
赤学精两眼直勾勾地瞪着大脚，一连发出了好几问。
大脚点了点头，长舒了口气，道：“对不起，陛下。这件事，我瞒了你三十年。直到今日才告诉你，希望你能够原谅臣。”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就算了。你给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十年前，我向陛下借五千士兵，用来开凿密道。密道前前后后花了共二十年。而在这二十年内，火鸟却一直在进食。”
“火鸟不会就是吃人的吧？”
赤学精吃惊地问。
“是的，”大脚低低了道出了这两个字，顿了顿，才接道：“那时的火鸟，正处于生长的关键时期，唯一的食物，就是活人了，而且还必须是身体好的活人。这样子，才能够使火鸟快速地生长。就这样，我每天都要杀死几个人，二十年，密道建成了，而那五千的兵士，也全部地死掉了。”
说完，大脚头垂得更低了。
“是这样啊，没事的。你用不着自责和愧疚。这是为了大局，这更是为了我的大业。为了我的大业，不要说死五千，就是死掉五万，死掉五十万，我也一样能舍得。”
“谢谢陛下的理解和支持。我当时就是害怕陛下会以为，我这样做，太残忍，所以才没有把真相告诉你，所以才会一直瞒到今天。”
赤学精突然紧紧地握住大脚的双手，激动地说：“大脚，让你受委屈了。一方面，你要助我成就大业，另一方面，你还要竭力地不去做残忍之事。哎，不容易啊。有舍才有得。你要想得开，我是想得开的，不然，我的大业，便也没法完成了。”
“谢谢你，陛下……”
大脚感动得流下了热泪，右手一撑地，居然站了起来。
“你？你？你恢复啦？”赤学精兴奋地大叫。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能站立起来了。”
“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
大脚望了望赤学精，遗憾的神色，再次挂到了脸上。
赤学精猛然发现，不解地问：“怎么啦？大脚？你恢复了，你怎么倒显得不高兴啦？”
大脚黯然道：“臣还没有完全地好，完全好了，还得需要一年的时间。”
“噢，那没事，你现在这样子，就已经很好了。”
才说完，赤学精像突然领悟什么似的，一拍手，道：“噢，我知道了，你说的那个血雾，就是那五千士兵的鲜血，化成的雾气吧？”
“陛下，果然聪明绝顶，真不愧为我圣火国自古未有的国王。”
赤学精笑了笑，不语，没有反驳，也没有点头认可。
站到被火鸟击成的那个大坑前，大脚合手，面对着池子，默默地鞠了三个躬，口中念道：“安息吧，圣火国的英雄们。你们是为圣火国而死的。国王不会忘记你们的。你们的血，不会白流。我们的士兵，将会踏遍梦雪城的每一个角落，他们将会成为我们的奴隶。我们伟大的国王，终将成为一代空前绝后的帝王。”
赤学精，也弯下腰去，鞠了三个躬。
鞠躬后，赤学精冲大脚笑了笑：“大脚，这池子中，盛的，应该全部是那些士兵的血液吧？”
大脚默然，点了点头。
赤学精又道：“既然池子中全是人血，那这个池子也该叫做‘血池’了。”
大脚又是不语，依然点头。
赤学精望了望血池，面色凝重，“大脚，火鸟就潜伏在这血池中吗？”
“是的。”大脚终于开了口。
赤学精又向前走了几步，凝视着血池。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团红色的雾气，隐隐约约的雾气，看不清楚，更触摸不到。
没多久，一种莫名的阴森森的恐怖感觉，便袭上了赤学精的心头。
赤学精的脸色刷地变白，就像是被恶魔缠住了一般。
“陛下，陛下，……”
大脚发现不对劲，赶紧在赤学精的耳边，轻声地叫唤着。
“我……我在。”
赤学精猛地回头，看见大脚正在用一种极为担忧的眼神望着自己，他的额头忽然渗出了几滴冷汗。
他明白，他刚从鬼门关回来。
赤学精纳闷，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于是，他还是向大脚问：“为什么我刚才会有一种沉入地狱的阴森森之感呢？”
大脚神色平静：“是的，有这种感觉很正常。血池中的血腥味，终究还是传了上来。”
赤学精跟着问：“终究？难道，血池中的血腥味，不应该传上来吗？”
“应该传上不来的，但是……”
叹了口气，大脚接道：“当初，我为了阻止血腥味大范围扩散，也为了防止池中的血液风干，于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血池中施了一层法阵，……”
“法阵？”
赤学精再次打断了大脚的话语。
“对，法阵。所谓的法阵，就是用法力结成的一道无形屏障。”
“噢，那你接着说。”赤学精点了点头。
“可我法力终究还是有限，血腥味在慢慢地扩散着，血液也在慢慢地挥发着。照目前这样子看来，这血池中的血液，只怕支撑不到火鸟出山的那一日。”
“那怎么办？”
赤学精关切地问，毕竟，这是关系到他大业能否完成的一件大事情。
“如果陛下恩准，臣还想再借……”
借，这个字眼，刚说出口，赤学精便哈哈大笑了起来：“别借了，说吧，又需要多少人啊？你直接说个数目就可以了，我到时候，一定给你送那么多人来。”
“谢陛下。”
赤学精忽然负起双手，踱起了步子，脸上又泛起了霸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脚，你就放开手脚干吧。只要是为了我的大业，我什么都能舍得。”
大脚也跟着笑了几声，附和道：“陛下所言极是，做大事的人，是不能心慈手软的。”
大脚这话，倒是很合赤学精的胃口。
赤学精心中一乐，又要张口大笑。可谁知，就在此时，他惊觉两脚跟一颤，接着，石室竟然抖动了起来。
偌大的石室，开始抖动。
抖动越发地厉害，细小的石粒，划过石壁，像下雨似的，簌簌而落。脚下的地面，也开始左右地摇摆起来，看上去，一切都快要在瞬间埋没。
“这……这是怎么回事？不会是来地震了吧？”
赤学精一脸的惊慌，他的心，此刻已乱了起来。
毕竟，他清楚，假如这的确是地震的话，那么，他一定是逃不掉的，如此，他便会葬身于此了。
他不害怕死，但是他更多的，却是不甘心。
他的大业，还没有完成，所以他不能死。
他的大业，还没有完成，所以他此刻很是恐慌。
“那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这里太危险了。“
赤学精拉起大脚的双手，便要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