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十七章 （3）
她信步朝前走去，准备找一家便宜的小旅店暂且住下。
在一个中国饺子馆门口，她站下了。喜欢吃中国饺子的人很多，屋内已经客满。只听一个客人用生硬地中国话嚷道：“什么饺子，中国的，等得太久，不好吃了。”
柳丹阳灵机一动，走进屋里对那个客人说：“先生别急，让我亲手给你包。”
在客人看来，这分明是刚刚归来的老板娘，美丽又大方，一副洒脱的神态，他没脾气了：“好，我再等你一刻钟，一定要吃你亲手包的中国饺子。”
柳丹阳直入后厨，见锅里的水开着，两个男人正在手忙脚乱地包饺子，遂上前说道：“师傅，外面的那位客人要吃我包的饺子，可以吗？”
在胖厨师看来，这个女人无疑是那位客人的朋友，此时他如见救星：“好好，快动手。”
柳丹阳放下背包洗了手，立即投入“战斗”。原来她在家时就对厨房的事样样精通，包饺子更是她的拿手活，但见她筷子不离手，饺子皮在她眼前翻飞，仅仅四、五分钟时间，几十个饺子在她手中相继飞落到案板上，而且个个周正漂亮。
两位师傅惊呆了。“客人等着呢，快下锅啊！”丹阳笑着催促。不一时，热气腾腾的一大盘饺子，由她亲自端到桌上。客人看表，不到一刻钟：“老板娘神手。”他向她伸出了大拇指。
站在厨房门口的胖师傅心中惊异：她什么时候成了老板娘？丹阳又回到里间干起来，满堂的客人都高兴而去。
丹阳见到老板说明了情况，他操着山东口音高兴地说：“太好了，就留在这里吧，工钱每月一千二百美金，按效益还有提成” “谢谢大哥，我是东北人。” “我是济南人，咱们不远。”柳丹阳终于喘了一口长气。
这老板叫郑天洪，三十六岁，十年前夫妻俩来到纽约，三年前妻子不幸病逝，扔下一个八岁的女儿。为照顾孙女，母亲也来一起生活。
对儿子的婚事，母亲时时挂在心上，天洪却不以为然：结发妻早早丢下他走了，再续弦不知遇到什么样的，他不想找气生。
由于饺子生意红火，他几次要增添人手都找不到人选，这不，今天又是徒劳一趟，可巧来了柳丹阳。至此这家饺子馆的客人骤增，郑天洪只好扩大门面，并给丹阳加了薪水。在郑老板的心里还有个美好的想法：他爱上她了。
再看那天洪的母亲，满脸的皱纹都乐开了，背后与儿子合计，母子俩看法完全一致，就连孙女小美也对丹阳特别亲热。工作之余，柳丹阳一边给小美辅导汉语，一边抓紧提高自己的英语水平。
几个月后，丹阳的肚子明显见大，她只好和郑家母子说明情况，这使郑天洪怀中的一盆炭火突然变成了冰块儿，对丹阳的态度也变冷了。
为了断绝郑天洪的心思，丹阳准备离开这里，并与他作了一次谈话：“郑大哥，你对我好，我从心里感激。我与丈夫相处多年，并且履行正当手续结了婚，大哥你说，我们好好的夫妻，孩子也快出生了，能和他无故分手嫁给你吗？”
郑天洪冷笑一声：“你不用骗我，我断定你们的婚姻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或是家庭出现了什么危机，不然，刚结婚的小夫妻怎会抛下丈夫一个人跑到西半球来？我观察你的神色就不对。你想家了就快回去，别在这里惹的我心里总像揣个小兔子。”
话说到这份上，柳丹阳决定离开天洪饺子馆另谋生路：“好吧大哥，感激你这几个月对我的关照，我收拾一下就走。”
柳丹阳又流落街头了，报纸买了一份又一份，上面的招聘广告也是看了又看，就是解决不了自己的吃住的问题。万般无奈，她只好租了一间最便宜的地下室小间住下来，好在有天洪饺子馆的工钱在支撑着她。
由于身子越来越重，已经怀孕七个月的柳丹阳，找工作的机会几乎等于零。
现在又必须给自己安排一个离医院较近的地方，到时会有诸多麻烦事，自己对做母亲是既陌生又害怕，可怜哪，一个亲戚朋友也没有。
她忽然想起刘东华——那个钟情于自己又能干的年轻医生。这么长时间，也不知他处了女朋友没有，自己的不辞而别他一定会生气的，想来想去，她决定还是腾一段时间再说。
纽约气候的寒冷是柳丹阳没有想到的，想来也是，这里的经度比家乡虽偏近于赤道，气温也在零下20度左右，丹阳只好添了几件廉价的棉毛衣服御寒。
这天在唐人街，听很多人都说中国话，让柳丹阳倍感亲切。
她见一家服装店门前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在抹眼泪，便不经意地上前问：“妹妹，你怎么了？” “我是笨蛋，不用你管”，姑娘说罢又哭。
看她那么伤心，丹阳忍不住走进屋去。“小姐，做衣服吗？这里有很多料子，还有作唐装的布料，你看多漂亮。随便你挑选”，一个老板娘模样的女人过来招呼。
“你好，我想问一下门外的女孩怎么了，您能告诉我吗？” 老板娘斜了门外一眼：“收了这么个笨蛋徒弟，我罚她站两个钟头，关你什么事？可怜她就把这个拆了重钉，不知你有没有这本事。”她说着抓起一件唐装顺手甩过来，丹阳接个正着。
她把衣服平铺在案子上，见五对扣攀钉得松松垮垮、歪歪扭扭，就那一对对扣襻儿也打得能捏成扁的，实在不成样子。
柳丹阳想起在念书时，母亲有时在服装厂拿来钉扣锁眼一类的手工活，当时学习打扣襻儿时可费了不少工夫呢。她脸上堆起笑容：“请大姐不要刚我，我是看不得中国人在外面受委屈，能让她进来吗？这个忙我帮定了。”
老板娘脸上有了笑容：“我说你不是吹牛吧？只有中国传统服装上才有这样的扣襻儿。有句话说‘针线看扣襻儿，媳妇看眼眉儿’，从剪下斜布条开始到钉上，需要四、五道工序，不说打这个疙瘩很费工夫，这一步一步地紧下去就更难了，年轻人哪有会这个的？”
“请你让她进来吧，我来教教她。”丹阳说着用自己钥匙串上的小剪刀很熟练地拆着扣攀。
老板娘冲着门外说：“死丫头，来了高手，还不进来跟着学。”
姑娘抹着眼睛走进来，愣愣地看着这个陌生人。柳丹阳很快地拆掉扣攀，一边紧疙瘩一边说：“你打的不错，这东西关键之处在于一步一步地紧，有一处不均匀，这个疙瘩不是偏就是扁，很难看的。”
几个疙瘩弄完了，她把衣服铺上案板画好扣攀的位置，穿针走线地一边钉着，一边告诉小姑娘。站在一边的老板娘看得呆了，她现在正缺这样的人，何不把她留下来？她想着遂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来这里多久了？有活干吗？”
丹阳摇头：“我叫柳丹阳，是个落难之人，以后的日子还不知怎么过呢，而且这身子也不方便。”
“我这里接了一批唐装，时间很紧，正找不到钉扣襻的人，看你的身子还有两个月吧？能帮帮我吗？” “谢谢你，不知什么价格？” “看你是把好手，一天作两套没问题，日工四十元怎么样？” “大姐，我包饺子每月还一千五呢，这针线活可是累得多，这样吧，每件三十美元，我可以包了，保正让你提前交工。”
老板娘眨着眼睛算了一下：“好吧，就这样说定了，你每天可以到这里上班，也算帮了我的忙了。”
就这样，丹阳每天都来这家服装店，晚上加班加点，不到二十天就完成了这批活，老板娘奖励了她，并且送她一些各式布头给小孩做衣服。并告诉丹阳这儿到医院很近，有什么情况现叫车都来得及。
原来，这些天她也没转出多远，那所医院就在不远的地方，她几次想给刘东华打电话，犹豫之下，还是决定过春节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