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六十二章 情何以堪（三）
“哪吒三太子觐见——”有天官拖着长腔高声禀报道。
李靖打眼瞥了一下南天门的方向，露出一个微不可察的轻笑，托好了宝塔好整以暇地静待着哪吒的到来。
“噔噔噔”哪吒未等玉帝下旨宣召便急急火火地上得殿来，一身的风尘仆仆，脸色甚是难看。
“小神参见陛下、娘娘。”匆匆行过礼，哪吒迅速退到李靖身侧，低声道：“你叫我办的到底是什么差，让我带来的人怎么竟然会是……”
李靖微微一笑，看也没看哪吒，抬手打断他的话，拱手对上道：“陛下、娘娘，我的人证已经来了。”
“哪吒？！”玉帝、王母惊声叫道。
“怎么会是哪吒？”众仙也是一阵窃窃私语的骚动。
“陛下、娘娘误会来了，小神说的人证可不是小儿。哪吒，还不快快放他出来。”李靖躬身对座上二圣回道，转身又对哪吒轻喝道。
哪吒心里不痛快，可是却猜不出李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当是他也是要在此为那人平怨昭雪的。遂也就不再起疑，张开五指，就将一样东西抖落于地上。
“啊？！”那东西一落地，整个凌霄宝殿顿时异口同声地发出一阵惊呼声。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得铜铃般大小，嘴巴张得如血盆般宽阔，有些异能之神竟然已经将眼珠子或者下巴之类的五官掉落在了大殿上，滚得满地都是，都没想起来要去捡。
“这这这，这个鬼魂是，是，是谁？哪吒，你大胆，怎么能将，将一个地狱鬼魂带到这种地方来？简直是要反了，反了！快快快，给我扔出去，扔出去！”王母娘娘更是吃惊不小，终于忍不住发火了，她心里暗忖道“今天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一会儿来个山神，一会儿来个死囚，这会儿竟然连地狱鬼魂都带进来了，这天庭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李靖得意之中自是按兵不动，哪吒还在纳闷生气，也未理会，其余神仙都还在惊异之中，更是没有一个出声回应王母的。
沉香在看到那魂魄的那一刹那，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面色一沉，眼前立时漆黑一片，身子晃了几晃，险些载倒在地。沉香强自镇定好半天，才算又站稳脚跟。只是因为其他人都在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这个魂魄，竟是没有人注意到沉香的惊慌失态。
几十个念头正在沉香脑袋里飞速旋转，可是越多越乱，越乱越缠成麻，解不开，理不顺，甚至挥不去，剪不断……该不该继续假装下去，该不该上前认亲；爹爹他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越弄越糟；如果还是在这里不闻不动，别人会是什么反应……颤抖着双腿，沉香向刘彦昌的方向费尽气力地挪了挪步子，可是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双腿此时竟会重逾千斤般，一丝一毫都挪动不了……
一直断断续续哭个不停的三圣母在看到魂魄的瞬间，整个人一下子也呆掉了，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只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一阵阵天旋地转，灵魂已似神游天外，剩下的只有一副空空的壳，行尸走肉般活着……前尘往事一桩桩，一件件一股脑儿的涌上心头，从眼前飞掠而过——三千年的兄妹亲情她弃之如敝履，一年的夫妻恩爱她视若珍宝，二十年的生生思念，三年的殷勤侍奉，最后换来的竟是悲惨的背叛与抛弃……一股恶寒之意涌上喉间，三圣母又控制不住“哇”一口干呕出来。
为什么直到一切都无法挽回，她才看清楚，想明白？为什么真正爱她的人她不知珍惜，等到失去之后连悔恨的机会都没有？为什么伤害了她的人却梦靥般阴魂不散，只会一而再再而三给她带来更多更大的伤害……双手捂住脸，痛苦地呻吟着，心也在不停地抽搐，像有无数只小老鼠正在那里挠抓、撕咬、吞噬着她的心灵……
她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那个人怎么会是他？怎么可能是他？他不是死了吗，死了，死了，为什么死了还不能万事皆了？
除了痛哭，除了悔恨，三圣母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那个被哪吒抖落在地的鬼魂，或许是受惊过甚，竟有一瞬间几乎飘散开来。在凌霄宝殿之上借助灵力聚了又聚，才恍恍惚惚地重聚成型，如喝醉了酒般晃晃悠悠地慢慢站了起来，慢慢地抬起头，低垂着眼睑向四下里看了看。待他看清楚周遭的状况，吓得又一屁股蹲坐了下去，惊惶失措地喊着“这，这是什么地方，三太子，三太子……救我，救我……”
待他完全抬起了头，众仙才看清他的样貌，只见此人约莫四五十岁上下，生就一副白嫩面皮，可是看他那行止却是贼眉鼠眼，一脸猥琐相。面皮松弛下垂得厉害，脸色如同死灰样难看，眼睛乌青发黑，嘴唇青紫晦暗。看其样貌，原本应该是一个体态饱满之人，而今定是受了地狱的酷刑才会瘦成如此不堪模样的。
“刘先生莫慌，莫慌，这里是天庭，已不是那混账地狱了。在这里玉帝和王母一定会给你做主的，你有什么冤情尽管向天庭申诉便可。”哪吒安抚了那个瑟瑟发抖的魂魄几声，接着又向玉帝王母道：“启禀陛下、娘娘，此人就是苦等华山三圣母二十年，与三圣母相濡以沫的丈夫，沉香的爹爹刘彦昌。不知道是哪个大胆的狗贼竟然……”哪吒愤愤地回禀道，可是他的话只说到这里，后面的就全都淹没在又一片惊异声里。
“刘彦昌？！”
“刘彦昌，竟然是他？！”
“刘彦昌？！果然是他？！”
“李天王竟然让三太子把他也找到带来了……”
“李天王真绝啊，让这仨人当庭对质，可有好戏看咯……”
“唉，人生之至不幸啊……”
“难道他就是那个人证？”
“嗯，我看像……”
“啊，我说怎么有些印象呢，原来是他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