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五十章 圣母复明智
“四姐姐，不要再说了，不要说了，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我没有犯天条！是天条不对，是天条禁锢人性，你知道，人，人都是需要感情的……我，我是太寂寞了，太寂寞了，我需要有人来关心，有人来爱。我没有错，我也没有恨二哥，沉香没有杀二哥，没有，没有，你们都是骗我的，骗我的，呜呜呜呜呜呜……我没有，没有……”三圣母一把抓住四公主的手臂，拼尽了自己最后的力气使劲摇晃着，她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想要否定掉一切，这种几近疯癫的状态将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惊呆了。
“没有犯天条？没有犯天条，那沉香是哪儿来的？没有犯天条，那刘彦昌是什么人？她又是什么人？”四公主毫不留情地一把打开三圣母的手，一把拉过完全呆掉的小玉推到三圣母面前，指着小玉质问道：“她是谁，她是你什么人？她叫你婆婆啊……你是堂堂天仙女，天仙女，不是什么凡人，怎么可以有夫有子有儿媳的？哈哈哈哈……你没有错？没有错！那难道是沉香的错，那难道是杨戬的错！杨戬，杨戬，你好傻啊，好傻……干嘛要为了这样一个妹妹，去苦逼着自己帮人遮什么丑，改什么天条，天条虽然严苛，可是有错吗？谁做错了事情，就让谁去接受应得的惩罚不好吗？你将一切揽在自己身上，你逼自己走上绝路，你用魂飞魄散、灰飞烟灭来换取别人的幸福，可是你又得到了什么，得到了什么？除了怨恨，除了仇视，除了身败名裂，除了遗臭万年，你还得到什么？啊啊啊……杨戬，你回来呀，回来……”
四公主当着这么多人对三圣母一句胜过一句的质问，慢慢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呼唤，吓得八太子和丁香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面对这两个处在疯狂状态中的人，他们已经变得目瞪口呆、手足无措，除了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傻愣愣地站在那里陪她流泪，连句安慰的话都不知该从何说起。
三圣母更是羞得无地自容，在她心里羞愧第一次掩盖了难过与自怜，此时此刻她一头撞死在这里的心都有。泪眼恍惚中，有关二哥和自己的前尘往事也如同决堤的洪水一样，冲垮了堤岸，荡平了山峦，掀起了的滔天巨浪一次一次激荡着三圣母单薄脆弱的灵魂。她现在是彻底地垮掉了，崩溃了，她一直不想正视，不敢正视，一再逃避的一切终于避无可避地大白于人前了。此时的三圣母连再次逃避的权利和资格都没有了。
薄情，自作自受，句句说辞从记忆里闪过，那都是出自她的口，刻薄得不留一分情面。可是，她用来伤害的，竟是这天地间最宠着她的那个人！
……那些生活无着，颠沛流离的岁月里，小妹偶然病了，那个同样只是个孩子的少年便会不眠不休，衣不解带地守在她的床前，细心地哄着她吃药，变着法儿逗她开心……
……后来的灌江口，小妹出落成娇惯的少女，只会缠着哥哥索取无度，却从没想过，要为兄长做些什么。她并不知道，她的一次微笑，一声二哥，一句无心的关怀，就可以让哥哥心满意足，欣喜得再无所求……
……再到后来，小妹遇到了那个落第书生，所有往昔的温暖，所有美好的回忆，便都只留在那兄长一个人的记忆之中了。妹妹肯给予的，唯有无休无止的伤害与怨恨。她不知道，为她梳理鬓发的少年，问寒问暖的二哥，从来就不曾离开过。只是，她被偏见蒙闭了双目，只看得见自己想看到的——仇恨与冷漠……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自己在面对他时，就会变成另一个人？自己对世人，对三界众生的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善良宽容都到哪里去了？
是他掩饰的好吗？似乎也不是。其实如果自己那个静下心来仔细想想，他还是有很多破绽的。
是她这个做妹妹的，何时又将二哥放在心上过？三千年的兄妹，她给过他什么？唯一记得二哥生日的那次，竟然只是为了替织女说情，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在他伤势未愈的时候，以此为名，巧言相逼。一旦他拒绝了自己，自己竟然说出那么伤人的话来激怒他，竟然会拿母亲和自己来逼他就范，就是为了看他伤心，看他难过吗？
如果是别人，她会这样吗？她从没想过。她只是觉得，在他面前，她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无可厚非的。
但天地之间，又有什么会是天经地义的呢？相爱的丈夫，会因为难守寂寞抛妻另娶；亲生的儿子，会为喜欢的女子放弃囚禁中的母亲。知心的朋友，除了热心肠的四公主险些丧命，别的人，也只是在不危及自身时随众说上两句，又有谁真会为了她，去豁出一切？
那么，她凭什么认定，二哥就应该什么都听她的，什么都该顺着她，什么都该迁就她？凭什么她就觉得，二哥一旦违了她的意，就肯定是二哥亏欠了自己，伤了自己？
……
三圣母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大睁的双眼空无一物，身体僵硬，四肢冰冷，心脏几乎都停止了跳动，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双手捂脸，痛苦地嚎啕着，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哭泣，能挽回些什么，又能留得住什么？
此时小玉心中的痛苦与怨悔并不输给四公主，婆婆的话让她也羞愧到无地自容。她整个人都仿佛石化了一般，只是呆呆的站着，一动不动地任凭四公主摇晃着她，止不住地默默流泪，止不住地轻轻抽噎，已经说不出任何的话来安慰四公主和三圣母。
时间的指针仿佛就这样静止在了这一刻，所有的人都没有语言，没有动作，没有思考，甚至没有呼吸，没有脉搏，没有心跳。冰冷肆虐的寒风夹着颗颗雪粒一阵阵割过每一个人的皮肤，打在所有人的脸上，却没有一个人还能感受到一丝的寒冷，一丁点儿的疼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