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论剑华山 -- 第八十八章
草棚下面，有小贩端上去八个青瓷儿大腕，小贩在碗中倒好了凉茶，退了下去。陈暮打桌子上端起了一碗凉茶，目视了杨露，呵呵笑着说道：“露儿，今日比武劳苦功高，一则令大哥这个武痴大开了眼界，长了见识，一则为你们华山剑派显露了威风。大哥这里敬你一碗凉茶吧。”
杨露眯了眼睛，微微笑了一下，打陈暮手中接过了茶碗，一仰脖，把茶碗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杨露放下手中的茶碗，用衣袖在嘴角上擦拭了一下，眯了眼睛，目视了面前的陈暮，轻声说道：“大哥的一片深情厚谊露儿心领了的。这一上午的战况如何，大哥是亲眼目睹了的。露儿只消稍稍地拿出了三两成的本领便足以震慑四方了的。”
陈暮点了下头，轻声说道：“尤为难能可贵的乃是露儿穿了大哥为露儿买的这身衣服，不但打败了无数的豪杰，还令大哥大开了眼界。这身姿，这好看，真是没的说了。”陈暮一面说，一面不无爱怜地把手抚摸在杨露的衣袖上。
听了陈暮的说法，杨露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杨露不无怅然地目视了陈暮笑了一下，轻声说道：“大哥有所不知，这衣服虽然看上去十分的漂亮，只是不适合做为比武的装束。若不是为了不扫了大哥的面子，露儿我焉能用这么一身蹩脚的装束上台打擂的么？”
陈暮细细地想了一下，把手指搔在额头上，轻声说道：“这么吧，大哥错了。大哥只是一时好奇，弄了这么一身蹩脚的衣服让露儿穿。大哥错了，大哥知错必改。这样好了，大哥让人找上一身练武的衣服，把这女装换下吧。”
杨露把手抚摸于身上的衣服上，眯了眼睛，轻轻地摇晃了一下脖子，侧过面颊，目视了陈暮，轻声说道：“不必了，既然大哥喜欢，露儿如何不赏给大哥这么一个小小的面子呢？只用让露儿稍稍地将之修改上一下，则这身衣服还是可以用来比武的。只要么？”
杨露一面说着，一面扫了一眼四周，最后杨露的目光停留在了刘永的身上。杨露同刘永说道：“师叔，露儿借你的匕首一用。”刘永如今正然生杨露的气，没好气地白了杨露一眼，打腰间取出了匕首丢给了杨露。
杨露微微笑了一下，取了匕首在手上，侧过目光，同一旁的陈暮笑了一下，说道：“大哥上眼好了，露儿如今要施展妙手回春之能，让这么一套碍手碍脚的衣裙刹那之间变成一套足以用于比武的短打衣靠的。”
杨露倒很有一套自己的办法。杨露打刘永的手中接过了匕首，便开始修改自己的衣衫了。按说杨露的衣衫大体上还算是合体的，只是稍稍的有几分的拖泥带水。若要比武，那袖子不可以过长，过长则手臂上不能十分的利索，至于那下面的裙子不能过长，过长则腿脚上不能十分的利索。于是如今杨露无非是要把衣服重新修整上一下，令衣裙合乎于比武的要求罢了。
杨露三两下便裁短了下面的裙子，把下面的裙子裁掉了一截，一个曳地长裙成为了一个没膝的短裙。杨露还是一个爱美的人，不忘记把下面的裙裾小心地修正整齐，令人看上去并没有修剪过的痕迹。而后杨露又把袖子裁掉了一些，本来阔大的袖子，如今成了一个短窄的袖子，看上去较之方才少了几分的飘逸柔美，却多了几分的精神灵动。
修剪好了身上的衣裙，杨露微微笑了一下，一晃身形打下面站起身，来到了外面的空地之上。杨露摇晃了身形在空地上走了几遭，伸了伸手臂，踢了几下腿，杨露又打了一个车轱辘，又拿了一个大顶。
而后杨露重新站好了，呵呵笑着目视了陈暮，轻声说道：“暮，看到了的，这样才像是一个上台对阵的样子，少了几分小儿女的情态，多了几分的洒脱利落。如何？露儿的手段还算是高明的么？”
那杨露如今一身的蓝色女装，风姿绰约地站立于那里，微微笑了，目视了陈暮说话。陈暮见了十分的高兴，陈暮走上前去，一把捉住了杨露的手臂，笑着说道：“好啊，好极了，不但秀美可爱，而且灵活精神，这才像个样子么。这下露儿更不会落败了，下午一定大显身手，把那些台下的阿猫阿狗收拾上一个干净才是。”
正在这时，上华阴城中买吃喝的秦雨手中提了坛子包裹的从远处走了过来。一到了茶棚中，秦雨放下了手中的坛子包袱，同陈暮说道：“小镇子，能有什么山珍海味好吃的？大哥将就一下吧。小弟我只是挑了几样师姐平时喜欢食用的小吃，别的么，小弟我无能为力了。”
秦雨一面说，一面打开了那坛酒水，酒香气一下子扑鼻而来。秦雨用手点指了酒坛，说道：“此乃是上等的桂花酒，师姐平昔喜欢的。且是师姐舞剑同唐时的李白有着一比，好喝醉了酒水舞剑。师姐说多上一分的醉意则剑法则多上一分的凌厉，是以小弟走了好多的酒家，只为买到师姐可心的酒水。”
秦雨又打开了另一个包袱，里面乃是一些小的点心，无非是一些小吃之类，有炒栗子，有咸水花生，有茶鸡蛋，还有一些别的叫不出名堂的小吃。
秦雨一面打开包袱一面说道：“师姐不能用荤腥，师姐若是舞剑，则少用荤腥为上。师姐说，内气的运行要畅通无阻，则必须少用荤腥才成。荤腥太多，则内气滞涩，气血不畅，则不能将剑术发挥到淋漓尽致。以是小弟不敢买那些大鱼大肉，大哥一定要体谅一二。”那陈暮一看饭菜无肉，便要发作什么，但是听了秦雨的解释，陈暮便按捺下了心中的怒气。
杨露微微笑了一下，用手拍打在秦雨的肩头上，笑着凑过面颊，在秦雨的腮边上咬了一下，轻声说道：“知我者，雨儿也。雨儿真不愧是一个知人心意的人儿，同师姐我相处了十年左右不曾虚妄了这段师姐同你朝夕相处的光阴的。”
杨露这个妮子，十分好酒。这个杨露好酒的秉性一直不曾被提及，但是说来杨露十分的好酒却是真的，不但好酒，而且好酒后耍疯，还喜欢装醉。只是一直杨露不能得上一个机变痛饮上一个痛快，如今一则心中高兴，一则酒水十分的可口，杨露便忍不住贪杯了。杨露只是稍稍用了一点点心，便一碗碗的开始喝酒，一连喝了三五碗，杨露还要喝。
一旁的刘永终于看不下去了。刘永走上前去，一把按在了酒碗之上，目视了杨露，说道：“露儿，比武是大，赌气是小。你又何苦为了师叔的一句话而折腾自己呢？这酒水你喝得够了，莫要再喝了，再喝出了事情，师叔只怕到时帮不了你。”
杨露皱了一下眉头，侧过面颊，目视了刘永，说道：“放手的，师叔怎的不晓得酒是能壮人胆气催人情怀的一味良药呢？你我的始祖吕洞宾一生好酒如何，创建了我华山剑派以及纯阳剑醉剑两大剑法。师叔便让露儿我喝上一个畅快又能如何，之后只用看露儿我上台上醉戏天下群雄好了的。”
刘永夺过了酒坛，丢在了地上，酒坛摔了一个粉碎。刘永同杨露说道：“还是比武要紧，不要同师叔斗口了。露儿好好地歇息上一下，便要上台继续打擂了。不到天黑这擂台便不算真正结束，露儿可是晓得的？”
一个午饭时间很快便过去了，人们陆陆续续地重新于擂台下面聚拢起来。如今人们的心中各坏了鬼胎，较之上午的情形大不相同了。怎么呢？那杨露的剑术令人叹为观止，人们既想上台打败了杨露得上一个彩头，只是人人又都晓得，这杨露真的是一个名符其实的令人胆寒的女剑客。人们只怕上了台去容易，但是下台则不那么容易了，丢了面子，没了傲气，从此江湖上为人传作笑柄，那可不令人苦闷么？
人们三三两两地聚拢在擂台下面，什么说笑了，什么戏谑的话语了，什么不正经的玩笑了，都从人们的身上消失了一个干净。一则通过一上午的比武，人们对于杨露心中怀了几分的敬畏，一则如今各自心中都在衡量，自己上不上台，上了台自己的胜算能有多大，若是胜不了能坚持上几个回合。人群一时间死气沉沉的，众人的面颊上都带了几分严肃认真的神情。因为这才是真正的比武打擂，一招之输则三五日便能传遍整个江湖。
刘永作为知擂的部署，第一个上在了擂台之上。刘永同台下众人款款一礼，而后朗声说道：“上午的比较诸位好汉都亲眼看到了，我华山的杨露一身的女装一柄的钝剑，于这擂台之上会斗天下的英豪，结果露儿侥幸胜了七阵。虽则胜了，却不曾伤了一个上台的英雄，这人品和武功都乃是不可多得的。诸位好汉还犹豫上一个什么，只要能打败了杨露，哪怕只是一招之胜，今日便可以抱得美人归。正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样的机缘可不多见啊。”
刘永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今日的比武打擂及至日落结束，现在距日落时候至少还有个两个多时辰，还望诸位豪杰不要耽搁，速速地上了台来，用出身上的盖世本领同我华山的女剑客杨露决一输赢才是。输了也没什么，但是赢了，这个彩头可是十分的不小阿。哈哈，我的话就到了这里，诸位各自努力便是了。”那刘永说过了之后，一纵身打擂台上面跳了下去。
台下杨露微微笑了一下，手上倒提了宝剑飞身上了擂台。擂台上，杨露同台下的众人抱了一下拳，小声说道：“承蒙众位好汉对于露儿的深情厚谊，我杨露如今已然侥幸于擂台上胜出了七阵。如今我杨露宁愿以自己的鄙陋之质在同天下的好汉们领教上几招，并希冀能同四方的英豪之士通过此一番比斗成为相濡以沫的知己。”
那擂台下的各位好汉们，一道把目光朝向擂台上投了过去。只见擂台上的杨露依然是一身的蓝衣，只是身上的蓝衣较之上午裁短了几分，袖子和群裾不再那么托大了。杨露上面一身素雅的窄袖短衫，下面乃是一条过膝的短裙，手中倒提了一把长剑，容颜于微风的吹拂之下显得那么俊秀素雅，令人那么喜爱。这下面有不少汉子对于杨露的美色垂涎三尺，一个个大睁了眼睛，呆呆地目视了擂台上的杨露，怔怔地出神，有的甚至于嘴边流下了口水。
这就好像是一道十分可口的美味摆到了你的面前，并且一个人同你说道：“来吧，来吃，只要你有本事征服了她，便想怎么吃怎么吃。”可是你却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她，忍受着心中的饥渴之情，只是无能为力地望着她而已。
人们的心中的焦灼和痛苦成为了一种好色的男子的通病，或者人们害怕重蹈了上午那些汉子的覆辙，或者人们只是惧怕杨露手中的长剑，总是好色的心被这么一种无名的惧怕压制住了。人们既想要，又不敢要，既想上台，又不敢上台。正是玫瑰虽好，却十分的扎手，鱼豚虽则味美，但是能毒死人的。
过去了好一阵子，擂台下鸦雀无声。人们都慎重了起来，人人都权衡利弊不肯草率冲上台去。也不知是人们学聪明了，还是如今看破了红尘不再爱美色了。人们都不肯再奋勇登台一试，台下连人们的说话声窃窃私语声都听不到。人们只是目视了擂台上那个风姿绰约的美人儿静静地出神，咽下口中的口水，暗暗地忍住心中的色魔，而挣扎在这么一种痛苦的矛盾之下。一边是美人，一边是江湖上的名誉，一边是唾手可得的美色，一边是江湖上抬不起头的羞耻。
杨露站立于擂台之上微微而笑，一阵风吹起了杨露身上的裙裾和肩头上的秀发。杨露一抖手中的长剑，扫视了一眼下面的群雄，不无挑衅地轻声说道：“诸位莫非如今都要作了那缩头乌龟不成么？连一个女子都能把你们镇住了，日后便是上江湖上行走只怕也不能理直气壮的。夫如是何不上台来同露儿我比试上两下，则说不定还有一个侥幸呢。”
这杨露说话，奚落讽刺兼而有之。下面的那些好汉们也是一个个热血的汉子，怎么能经得起一个女子的这般羞辱？下面当场有一人不服，“嗷”的怪叫了一声，手中擎了两把板斧，一头冲上了擂台。原来上台来的乃是一个黑黝黝的大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