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论剑华山 -- 第五十八章
不多时秦雨已然手持了两柄宝剑来到了峰顶上，杨露此时的兴致十分的高，走上前去，一把从秦雨的手中接过了两把宝剑，从中挑了一把递与一旁的癞头陀，自己手中持了一把。杨露轻轻地一纵身上到了附近的一片石岩上面，那石岩正好从山峰的上面突出一些，乃是一片平整而悬空的山岩，四周都是一望不见底的深渊。叵耐那杨露的胆量十分之大，竟然上到了这么一片孤骛的岩石上面。
杨露一晃手中的宝剑，白色的剑光于空中打了一道利闪。杨露用手点指了一旁的癞头陀，稍稍提高了嗓音，凛然说道：“这位小师傅，如今露儿不才要用了手中的一柄长剑领教一下小师傅的白猿剑法。这石岩之上正好像是一片比武的平台，不如你我便于此上面行走上几个回合的。小师傅请了，”那杨露一生对于自己的剑法十分的自负，如今凛然发话，口气便多了几分的强硬。
那癞头陀手中持了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哈哈大笑了几声，心说，如今自己正好借了这么一个机缘同他们一行人亲近亲近。这个陈暮乃是一个武痴，这杨露乃是一个剑痴，便是其余的三人也都是武术中的行家里手，自己如今没有什么觐见之礼，怎么不将自己的拿手的白猿剑法作为同自己亲近的礼物送上呢？正是不打不相识，打过了之后，只怕这在场的诸人都要对我刮目相看的。
那癞头陀想至此处，朗声大笑，一晃手中的宝剑，轻身一跃，也来到了这么一片突兀的山岩之上。这么一片山岩还算是平整，正是面积不大，充其量能够容下一个人于上面舞剑，若是两个人则不能不狭窄上几分。但是对于武林中的好手，便是咫尺之地也是能够大有作为的。
那癞头陀一晃身形，来到了杨露的身侧，倒提了手中的宝剑，同杨露一抱拳，慷慨同杨露说道：“小僧我此番初上华山，孤身一人，也没有什么好礼进献于诸公。小僧背地里听闻华山的大师兄杨露杨女侠乃是一个天下少有的剑痴。这峨嵋的白猿剑法虽则不能算是剑术中的佼佼者，但怎么也能作为今日小子的一份进献之礼了。杨女侠这般赏识小僧，小僧如今便用这么一趟白猿剑法来报答女侠好了。”
那个癞头陀不愧乃是一个见机行事的滑头，见到自己一时不能行那行刺的勾当，如今反其道而行之，要讨好几人。一番话语打癞头陀的口中说出去说得光华灿烂，不由人听了不动心。
杨露嘿嘿笑了一下，一抖手中的宝剑，于山岩之上摆出了一个门户，如今杨露要用自己所拿手的玉女剑法斗一斗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癞头陀。那杨露摆出的是一个什么门户，乃是玉女剑中的起势，玉女扶风，无非是手中的宝剑自然垂向身子的一侧，身子的门户稍稍洞开，以静制动的一个架势罢了。
杨露斜过面颊，冲了对面的癞头陀微微笑了一下，轻声说道：“既是小师傅这般看得起小女子，小女子如今便用出了我们华山上古传下的玉女剑法来领教一下小师傅白猿剑的利害。小女子早便听闻了这白猿剑法的奥妙高深，如今能于此险峰之上同小师傅领教上一二，实乃小女三生之幸耳。小师傅莫要拘束，放马上来便是。”
那癞头陀见到杨露摆了一个架势，乃是华山剑派难得一见的玉女剑法的剑招，心中也凛然一动。自己本以为这个杨露乃是剑法中的佼佼者，必然要轻慢自己，不料这杨露如今这么看得起自己，用出了华山的玉女剑。要晓得，这华山的玉女剑同华山的纯阳剑，乃是华山剑派的两大震山法宝，这玉女剑传说是传自于春秋战国之时的秦穆公的公主明星玉女，那纯阳剑则传自于唐时的纯阳子吕洞宾，两套剑法据说囊括了华山剑派所有剑术的精华，乃是剑法中的奇葩。不想如今杨露竟然为了小僧用出了玉女剑，这，这。
这癞头陀的心中涌起了一丝感动，自己行走于江湖之上，从来受人白眼，自从出家做了了尘的弟子，便是自己的师傅了尘也只是把自己当作了一个狗儿一般，难得这么一个华山的掌门大弟子，剑术出众的杨女侠反而这么瞧得起自己，以华山的玉女剑来同自己对阵。这癞头陀心说，抛开那个奸恶的刘永不说，单说这个杨露，自己真的要为之而用上几分心思的。
癞头陀心中盘算了一阵，“阿”的一晃身子，喊叫了一声：“女侠请恕小僧我无礼了。”这癞头陀一晃手中的宝剑，纵身上前，用出了自己拿手的峨嵋白猿剑法。
这峨嵋白猿剑法乃是一趟十分出色的剑法，同少林的达摩剑法，华山的纯阳剑法，武当的九宫八卦剑法，昆仑的龙形剑法，南方的越女剑法并称为天下知名的剑术。据说这白猿剑法乃是春秋战国时隐居于峨嵋山中的白猿祖师依据了猿猴纵横腾挪的姿态，而创建了白猿二十四法的白猿剑法。只是这白猿剑法于江湖上的名气虽大，但是中原的武林中人难得一见。怎么这么说呢？为是峨嵋派隐居于重重的深山之中，门规森严，少有峨嵋的正宗门人到江湖上行走，所以这么一趟出色的剑术险为天下武林人士所熟识。
恁的有人要问了，这个癞头陀乃是山西人，又是一个不入流的行者，怎么他便会峨嵋派不外传的正宗的白猿剑法呢？据他所说乃是打了一个峨嵋僧人的身上偷学的，其实则不然，这个癞头陀的师父了尘和尚便是一个峨嵋弟子。
说来这个了尘也十分不容易，了尘起初乃是一个少林的僧人，但是了尘一向行事任性，喝酒吃肉，不为少林的方丈所容，于是了尘又投奔了峨嵋派。但是在峨嵋派这了尘也不安生，据说触犯了门规戒律，被赶下山去。但是这么一来，这了尘不但会少林的武术，对于峨嵋的武术也了如指掌。这癞头陀的白猿剑发便是了尘传授的。
如今这个癞头陀用出了峨嵋派的白猿剑法，一上来便是白猿二十四法上的开门几招，什么白猿献果，什么灵猴偷桃、野马越涧、燕子掠水、拨云绽日，其招法极古，那白猿剑法自从春秋战国时被白猿祖师创建以来，于峨嵋山中代代相传，到了千年之后的宋朝依然保持了千年之前的模样。那一招一式完全是春秋古剑法脱胎而成，用了出来，古风盎然，一下便令一旁的刘永赞叹了出来。
只听刘永赞叹说：“这白猿剑法当是不假了的。大哥你看这剑术，同中原的剑术迥然不同，一招一式都好像是出自于春秋战国之时，乃是一路古风盎然的古剑术阿。叵耐你我学武多年这么古色古香朴实无华的剑术还是第一次见到，相见之下令人汗颜啊。”
一旁的陈暮听了刘永的说法，心中也凛然一动。陈暮注目观赏了多时，长叹了一声，说道：“这白猿剑法昔日我也曾于一个游方的峨嵋僧人身上见过一二，如今看来这白猿剑发是一毫不错了的。你看那癞头陀的手中的宝剑，用出的那么一招可不是白猿剑中的白猿探果么？这小子充其量只是得了白猿剑术的一二分皮毛，但是剑术已然这般不容人小觑了。”这陈暮还有几分不服气，心想，这么一个偷学来的白猿剑，怎么也只是皮毛罢了。
但是之后的发现则可以证明是陈暮错了。那个癞头陀哪里只是学习了一个皮毛？这癞头陀跟随自己师父了尘和尚学习白猿剑法那是下了苦功的。这癞头陀一用出白猿剑发便一发不可收拾，只见那癞头陀的身影好像是一只敏捷的灵猴相仿，时而飞纵跳跃，时而激烈勇猛，时而无声无息，时而雷霆万钧。这癞头陀一举手一投足，都像极了一只敏捷的白猿，将了那白猿二十四法的白猿剑法用得活灵活现出神入化。
同癞头陀比剑的杨露于心中暗暗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杨露心想，这个癞头陀真的乃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物阿，这白猿剑法委实不同寻常。只见那癞头陀一招一式无不中规中矩，飘散挥舞之间，无限的英豪之气喷薄而出。杨露心中暗暗地赞叹，自己便不能不用心对敌了。起初杨露无非是想要用玉女剑戏弄一下这个僧人便是了，如今杨露则一反常态，拿出了自己的真本领与之抗衡。
这杨露如今用出的剑法乃是玉女剑，这玉女剑据说也是春秋战国时的人所创，说来也是一门古剑术。据说乃是春秋战国时来到华山隐居的秦穆公的女儿在山中为了抗击山中的野兽而自己创建的剑术，为是玉女所创，所以为人称之为玉女剑。玉女剑在华山的道姑中广为流传，据说是传女不传男，只有华山的女子才能习学之。同天下的另两大女子传下的剑术齐名于当时，一为九天玄女剑法，一为越女剑，加上华山的玉女剑，并行于当时的女剑侠之中，堪称之女子剑术中的一枝独秀。
这玉女剑同白猿剑都是上古的人创建的，但是如今比并在一处，却显出了两者的诸多不同来。这峨嵋的白猿剑法常年封闭于深山老林之中同中原的武术远隔了难于上青天的蜀道，所以上千年流传下来不曾有什么改变，舞出来古风依然。但是玉女剑则不然，这玉女剑多年来受到无数的女道人的发展改变，到了如今其中夹杂了很多不同的东西。说是玉女剑，倒不如说千百年来华山中的女道人共同创建的。这玉女剑无疑便少了几分的古风，而更像是一趟狡猾多端的今人剑术，其中包含的花样迭出的招数多与质朴的古风不同。
杨露的身形飘摇移转，时而如同是杨柳随风，时而如同是白鹤展翅，时而如同是玉女掩面，时而如同是清风过隙，时而如同是燕子琢泥。这杨露一步步用出了玉女剑中精华招数，招法一步比一步诡异多端，常常声东击西，剑招飘摇不定，常常欲盖弥彰，剑法令人捉摸不透。杨露凭借了自己的精湛的剑术，才堪堪同那个癞头陀打了一个平手。
这两个人于那岩石上面舞来舞去，于霞光的照耀之下形成了一个美丽的剪影。那个癞头陀虽则其貌不扬，但是如今用出了峨嵋的剑术，竟然也英姿洒脱，将那么一种猥琐的样子完全遮盖了下去。至于那杨露则没得说了，那杨露的剑术不但精妙，且是杨露一招一式无不于其中夹带了几分的超尘脱俗的美感，令人观之不能不感到赏心悦目。
杨露便好像是一个飘然欲飞的仙女于山岩之上舞动着窈窕的身躯，而那个癞头陀则好像是一只腾挪纵横的古猿于杨露的周遭穿梭往返。两个人两柄长剑，一来一往之间，听见长剑撞击于一处的清脆的声响，剑光摇曳之间，迸发出电光火石一般的光彩。那么一种美轮美奂的意境，实在是令人难以形容。
此时两个人舞的兴起了，各自用出了自己的拿手好戏，互相打斗得不可开交。只是如今的比剑倒更像是舞剑，内行的人一眼便可以看出，那癞头陀不论如何剑锋凌厉，但是处处只是展示自己的剑术，却并不肯进攻杨露的要害，且是出招上同真正的比剑有所不同。真正的比剑总是剑拔弩张两不相让，上去便是要取对方的性命，出剑则攻其要害，剑剑都是恶风不善，但是如今则不然，这个癞头陀十分能把握分寸，剑光闪烁之间，只能见到两个人于岩石上各展所能，而不见一丝的攻杀气象。
看了多时，陈暮方才叹息了一声，说道：“罢了，我小觑了这个癞子了。这个癞子真的也是一个武林中的人物，难得他这么不显山不露水，难得他做了头陀，不则你我大可以交这么一个朋友。唉，可惜了，这么好的剑术却让一个其貌不扬的头陀用了出来。唉，唉。”这陈暮忍不住一面赞叹一面叹息，遗憾之情溢于言表。
刘永呵呵笑了一下，侧过面颊，用手点指了石岩上舞剑的二人，小声说道：“这华山的玉女剑对阵峨嵋的白猿剑我还是头一次见，真的是美极了。大哥看出了么？那杨露的身姿处处不乏女子的柔媚之态，那头陀的身姿则处处不失古猿的顽皮之风，这二人斗在一处可不是令人赏心悦目么？这杨露的玉女剑便好像是一个清新脱俗的美人儿，这癞头陀的白猿剑则好像是一只顽皮多端的白猿，这二人合在一处，究竟是美女戏古猿呢，还是古猿戏美女呢？”一面说，刘永一面不无开心地笑了出来。
陈暮也笑出了来，陈暮大声说道：“这场比斗双方都不肯用下死招，只是各展所长，这样看上去才过瘾阿。看了这么久，连我心中都痒痒了，要舞上一趟我们武当的剑法哩。”
刘永摇晃了一下脖子，用手按在了陈暮的肩头上，低声同陈暮说道：“如今正好我们四兄弟都在，又是面对了华山中的落日，面对了山岩之上绝妙的剑术，你我怎么可以没有一些附庸风雅的作为呢？不如你我借了剑行华山为题，联句成诗才是，不则岂不是贻误了这么好的风景和剑术么？大哥为长，大哥先来上一句吧。”
陈暮哈哈大笑了几声，朗声说道：“我乃是一个粗人，会得什么诗？只是二弟一定要让我说，我便却之不恭，胡乱说上一句吧。我的起句便是，壁立千仞山之巅。”
刘永慌忙接了一句：“剑光流风晚霞间。”刘永吟过，侧过面颊，注视了一旁的秦雨。此时秦雨的面色稍稍好了一些，秦雨不敢怠慢，慌忙吟道：“玉女剑下风萧萧。”徐落不用人示意，已然是紧接了秦雨的话音脱口而出：“白猿献果美人前。”
一旁的陈暮低声吟咏着四句诗：“壁立千仞山之巅，剑光流风晚霞间。玉女剑下风萧萧，白猿献果美人前。”吟罢了，陈暮哈哈大笑，朗声说道：“好诗好诗，我们不愧是桃园结义的生死弟兄，便是联句成诗也好像是出自于一人之手。呵呵。”山峰之上临风而立的四位结义的剑侠都一道笑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