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论剑华山 -- 第一章
话说那西岳华山乃是一座自古至今为无数的道人驻足过的一座道教名山，对于华山的形容，最早的莫过于山海经上的这么一段话：“又西六十里，曰太华之山，削成而四方，其高五千仞，其广十里，鸟兽莫居。有蛇焉，名曰肥遗，六足四翼，见则天下大旱。”于是华山的由来当追溯至极久远的远古了。至于为何为人称之为华山，无非是为那华山远而望之形似一朵莲花，乃是由东峰西峰南峰北峰更加上中峰这五座山峰组成，便好像一朵花儿的几个花瓣儿更加上一个花蕊，于是方才博得了这么一个美称，花山，而古文中“花”也通“华”，便也成了华山。
这华山的景致虽则极好，却自古以一个险字著称，其山峰峻峭挺拔，上可高耸直入云霄，下则只见不测之深渊。于是自古便有不畏艰险的修道之士不远万水千山跋涉到华山，要上山中求道。于求道之人以为，距离天府越近则修道成仙的机缘越大，羽化成仙乃是无数修道之士的梦想之所在，所以登临华山的险峰，于险峰之上与天相接便成了古往今来修道之人的一个共同的向往。唐时诗人张乔有一首咏华山的诗，直道出了华山的一个险字，“谁将倚天剑，削出倚天峰。众水背流急，他山相向重。树黏青霭合，崖夹白云浓。一夜盆倾雨，前湫起毒龙。”
那华山虽则有五大主峰，然而五大主峰各具特色，都为人冠之以一个雅称。东峰为是朝阳，可于峰顶之上观赏日出，于是为人名之为朝阳峰。至于那最高的南峰则为人称之为落雁峰，为是相传古时回归的大雁必要于这险峰之上驻足歇息，且于落雁峰的最顶上有仰天池、黑龙潭，其中常年积存了一泓碧水，到了山洪泛滥之时，便随了大水奔流而下。至于那西峰，为是峰顶之上覆有一片大石，使人远而望之形似一朵莲花，于是为人称之为莲花峰。至于北峰则独具规模，迥然不同于其余诸峰，为其四面悬绝，巍然孤立，大有傲然独秀之态，于是为人称之为云台峰。
至于华山的中锋又为人称之为玉女峰，其实玉女峰的由来还有一个神化传说。那西汉刘向于《列仙传》中记载：萧史善吹箫，作凤鸣。秦穆公以女弄玉妻之，作凤楼，教弄玉吹箫，感凤来集，弄玉乘凤、萧史乘龙，夫妇同仙去。传说这秦穆公的爱女弄玉仙去之后便来到了华山的玉女峰上，两个人于玉女峰上缠绵多日而羽化升天，于是这个中峰则为之愈为的出名。峰上有玉女崖、玉女洞、玉女石马、玉女洗头盘及玉女祠等古迹，传说都是秦穆公为了思念自己的爱女所命名和建造的。
那华山除了这五处主峰十分著名之外，且是一处道教的洞天圣地。既是一处道教的圣地，便少不了要有无数的道观道院于其间。这华山的山上山下甚或人迹不到之处多建有道观，便是山崖之上尚有无数的洞穴，传说乃是什么古时的仙人于其间修道成仙的所在。至于道观么，据说前前后后上上下下修建了至少有二百多座，那道士的便不用提了。不但山下道士如云，便是到了深山之中虎狼不至的洞穴之内，也庶几可以见到几个修道之人的踪影。于此可见这华山道教渊源之一斑了。
而于华山历代修道的道士当中，名气最高的无非是以下几人：其一，便是全真的第二祖正阳祖师钟离权。其二便是深得了钟离权金丹大道的唐时的纯阳真人吕岩吕洞宾。其三则是宋初隐居于华山的云台观中的老道人陈抟老祖。说起来，这华山剑派的产生和创立便离不开这三个于道教之中颇有威望的人物。
据史书之上记载，这吕洞宾本是唐时的一个进士，为是当时天下汹汹，黄巢作乱，吕洞宾无心于仕途，于是归隐到了华山求道，于华山之上结识了年逾百龄的钟离权，为钟离权传授以了金丹大法，而后吕洞宾又追随火龙真君习学了盖世的剑术，便为华山剑派的产生埋下了伏笔。只是那时的华山尚极为荒凉冷寂，无什么规模宏大的道观，也便无太多的修道之人。这吕洞宾所传下的弟子也只是三三两两罢了，并无什么大的作为。
及至到了宋初陈抟时候，据说陈抟那老儿一日于驴背之上听闻了太祖赵匡胤得了天下的喜讯，大叫了一声：“天下这回定叠也。”打驴背上掉落下来。于是到了之后，太宗皇帝赵光义两次召见这个陈抟。陈抟那时已然于华山隐居了长达四十年之久，一朝听说太宗皇帝这么看重自己，便不惜辛苦上那京师之中走了一遭。不但讨得了太宗皇帝的欢心，而且太宗皇帝一时高兴下令为陈抟增葺华山的云台观，至此华山的道派才逐渐地兴旺了起来。经过了数百年的经营扩大，到了如今已然是道观林立、道士如云了。其中最著名的无非是华山山脚下的玉泉道院了，而玉泉道院便也是杨露从师学艺的所在了。
那华山据说乃是道教中的十大洞天中的第四大洞天，同王屋山、青城山、龙虎山、终南山齐名于道教之中，定然是有缘故的。唐时韩愈于一首描述华山女道士的诗中便道出了华山此地人人慕道的风尚，韩愈于那首华山女的诗中写道：“华山女儿家奉道，欲驱异教归仙灵。洗妆拭面著冠帔，白咽红颊长眉青。遂来升座演真诀，观门不许人开扃。不知谁人暗相报，訇然振动如雷霆。扫除众寺人迹绝，骅骝塞路连辎輧。观中人满坐观外，后至无地无由听。”由此可见华山早在唐时便有了无数的信道之人，且有美丽而儒雅的女道士于此处向大众布道，其时听者云集，观者如堵，场面极为之盛大。
至于到了宋朝徽宗年间，这徽宗虽则于治国上昏聩无能，然而于内心深处却也十分崇尚道教。这徽宗不但为很多道人加了封号，还于四处的名山胜地之处大兴土木建了不少的道观。这华山既是道教的一处胜地，徽宗皇帝自是不能丢下，曾一度派了一个叫做徐知常的道人到华山寻道。那徐知常既是当今官家亲派到华山来寻道的，自是要寻出什么名堂来才成，不然到了官家面前便要不好交差。一日徐知常于华山的山崖之上攀藤附葛，探入了一个石洞，发现里面有一具尸骸，其实只是白骨一堆，无非是山中求道的道人死在了洞中而已。叵耐徐知常想哗众取宠想昏了头，硬是说那骨头上异香四起云云，而后说什么山中果有神仙的鬼话，弄了一本上奏朝廷。不料徽宗还真的信了，派出了无数的人役，将那副骨殖郑重其事地送到了宫中作为神物供奉了起来。
于此可见一斑，当今的天子尚且顶礼膜拜之处，可以想见当时之华山道教的规模当有何等宏大了。那位于华山山下的玉泉道院便是华山的第一大道观，也是华山剑派的门户。据说乃是陈抟的一个掌门大弟子所建，传了二百多年而香火不断，四处求仙问道的人都到这道院中来走动祈祷。于是道观不断地扩建，里面除了亭台楼阁之外，还有池水溪流，奇石林木，说是一个道观，其实乃是一个极大规模的园林。其中的风景较之华山的本身的景色不相上下，只其中的大小道人便上百之多，还不算道观分出的一些支派观院。这道观几易其手传到了如今，传到了一个叫做赵法然的道人的手上，已是传了整整十八代，而赵法然则当之无愧为人称之为华山剑派的掌门人了。
这赵法然如今只有四十多岁的年纪，却已然做了华山剑派的掌门，这不能不令江湖上的很多人眼红。这也是该这赵法然出人头地，这赵法然的师父，上一代玉泉院的主持，既是第十七代华山掌门乃是一个玩世不恭的老头儿。那老头儿一生不好过问俗事，一心只是要慕那先祖陈抟的遗风，不是一别数载不见影踪，便是一睡多日不闻声息。到了后来，那老头儿也厌倦了，打发了自己最后收的那个小徒弟，便是杨露的师叔刘永出师下山之后，便一撒手，把整个华山，整整一百零七座道观，一千五百多道士全交付在自己这个爱徒赵法然的手上，自己长啸了一声，便独自一个儿上深山老林之中隐居去了。
于是这赵法然年纪轻轻，才四十二岁的年纪便一下子跃为了江湖之上显赫无比的泰山北斗之一，同嵩山少林的老方丈慧空并驾齐驱于武林之上。如今自己的麾下不但有华山的一千门徒，还有无数的山观林苑，整日里为了那无数的俗务人事也常常是要忙得焦头烂额的，便也常常无心传授下面弟子的武功了。那杨露便是于当时对自己的师父生出了抱怨之情，于是也不告知师父一声便私自溜下山去了。那赵法然生气是生气，但是一想到自己作为他人的恩师，平日连面都很少露上一下，也自觉地汗颜，于是杨露虽则不辞而别，赵法然却并不如何责怪杨露，也不曾于弟子面前训责杨露一言，只是自责了一番，把这件事替杨露遮掩了下去。
闲言不表，这杨露随同了刘永徐落一路之上晓行夜宿，隐姓埋名，不止一日，大概有小半个月的光景，方才来到了华山脚下的华阴城中。那杨露一路之上不但受到了刘永的百般呵护，且是为徐落当成了公主一般伺候，自是无有什么辛苦之处。那刘永为是担心杨露旅途劳顿，于兑坊中当掉了几件宝贝，换了一头小黑驴儿，便走上一段，让杨露骑上一段驴。那驴儿还是一个古怪性子，赶了不走，不赶也不走，越赶越不走，但是一闻到母驴儿的骚味，便跑得和千里马一样迅捷。
这驴儿为此还有个诨名，叫做闻腥儿千里走，为此一路上没少闹出笑话。那刘永开始不识得这小黑驴儿的性子，险一险弄死了它。及至后来摸透了这个小黑驴儿的性子之后，刘永便弄了一块布，布上弄了一些母驴儿的尿在上面，然后找上一个皮的不透风的包儿盛了那尿布于里面，常常带在身边。平时并不拿出来，到了要让那驴儿跑的时候，刘永便带了那个皮包儿一阵的猛跑，待到跑得极远了，找上一个顶风的地儿，然后掏出皮包儿中的那块尿布在空中一抖。那小黑驴儿便好像箭一样朝向前方冲了下去，一口气不停能冲上七八里还收不住脚。那小黑驴背上的杨露一到了此时，便好像一个孩子一样，开心地大笑个不止。
为此一路上刘永便和这个小黑驴儿斗智斗勇，常常惹得杨露笑个不住，为此杨露的心情倒好了起来，不似初时下山时候的模样了。平日里路上杨露同徐落和刘永两个有说有笑的，偶尔自己也戏谑上一把，说上几个学自于瓦舍勾栏之间的插科打诨的黄段子的笑话逗两个人开心。至于那些个不愉快的事儿，杨露好像忘却了一样，只是别人不晓得，往往到了夜深人静之时，杨露只是独自一个儿暗中于梦里饮泪罢了。
一日三个人终于到了华阴县，只是到得晚了一些，赶不上住店打尖了。那华阴县城本就是一个小县，方圆不足五里，并无几个客栈，且是一个个早已是关门大吉，任如何敲打也不开的。且是当时的华阴一地十分不太平，那附近的少华山上有几个落草为寇的贼人几次三番发下话来要荡平华阴县城，于是每每这华阴的小民一个个好如是惊弓之鸟一般，一见到外来的人到了便关门闭户还唯恐不及，更不要指望他们收留了。
无可奈何，吃了几次闭门羹之后，刘永目视了一旁的杨露，心想：自己总不能让杨露和自己露宿街头吧，若是自己还尚不计较什么，杨露乃是一个女子，自己做师叔的却不能庇护她，羞人不羞。于是刘永便皱起了眉头，有心行绿林强盗的伎俩破门而入，不成，华山的脚下，自己大师兄的地面上，自己焉能胡为？上大师兄的玉泉观去，不行，如今天色已暮，大师兄必然已是睡了，此时去话也说不清楚，弄不好还要为人哄了出来，面子上反而不光彩。左右想了一下，有了。刘永眼睛一亮，同徐落说道：“我认识此处的一个豪杰，家住不远，便在华阴左近的史家庄居住，为人十分仗义，且有万夫不挡之勇，为人称之为九纹龙史进。不如你我便去投他。”
于是三个人结伴到了史家庄，当夜便住在了那史进的府上。第二日一清早，史进亲自送了三个人出庄。话别之时，史进笑着同刘永说道：“哥哥乃是江湖上成了名的好汉，如今到了敝庄之上也不停留个几日，小子的心中好生不畅快。既是几位执意要走，如今先和我上一旁的酒家中浮上几大白如何？“
刘永笑了一下，把手扶了于史进的肩头之上，眯了眼睛，说道：“正好，贤弟不说我也要敬贤弟上三碗。”于是史进用手挽了于刘永的手臂之上，便陪同了刘永一道步入了庄边的一个小酒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