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 自己 -- 2 回忆（二）
“云泽是吗？”一个留着长长的灰色头发的人的坐在一木桌的边上，只是，配合着那人姣好红润的外貌上，云泽看到的只是诡异，根本看不出他究竟是什么年龄，“想不到你这么快就闯过了六鬼的幻术！”他轻笑着，眼中流露着嘲弄。
那人站起来，微笑的说道，“你曾经也许是个天才，但是，想要脱离家族？那你所要挑战的将是一个庞然大物的颜面和尊严，而你这样做的结果也就只有死亡这一条路！”指着自己的胸膛，“我是三鬼疯，过来坐吧！”三鬼指着自己对面的座位，“我这一关就是你需要面对的魔愿！”说着，三鬼双手拍在桌子上，慢慢离去的手掌下出现一个墨绿色玻璃水杯。
“魔愿，来自幻术的延伸，是人幻的晋级，但是却并不能就此说魔原就比人幻强，毕竟两者有着不同的侧重点，六鬼前辈的人幻之术讲求的是循序渐进，让人有种先入为主的思想，然后对被施术者就像被温水煮的青蛙一样，让他们从温柔中沦陷，而魔愿讲求的是出其不意，要求以最强烈的情感和幻境瞬间突破对方的心神，打破他们的抵抗，是以飓风的方式发起的攻击！”
说着，云泽微笑着看着那早就放在枣红色桌上的茶壶，双手在桌面上随意的敲打着，看着三鬼喝着茶水，云泽的左手按在桌上，一层淡淡的青色光芒从桌上沿着一条直线攀爬到那茶壶的地步并将茶壶包围住，随后就见从壶嘴中飞出一缕水线注入到了云泽形成茶杯状的右手中，他慢慢的品味玩手中茶，没有将一滴滴落在桌上。
“嗯，上好的龙井茶。这应该是狮子峰上的龙井茶树刚长出嫩芽时伴随着露珠采摘下来的吧，而且……”苗云泽双眼似闭非闭着，脸上呈现着一种享受。他轻嗅了一下鼻子，似乎要将放在嘴边的那茶杯中的湿润清喉的香气都吸进肺里。
“这龙井茶叶用的是五成和十成的文火轮番烧烤的，而且，在制作的时候，在茶叶上涂上了少量的山泉露水和白油，并且，这冲茶的水选取的是经过上千上万的鹅卵石筛选除杂后得到的涌泉之水，而且这种水必须是太阳出来前后一个小时左右而涌出的并且不能碰到土尘的喷泉，烧水也必须是用青竹燃烧的文火熬上三个时辰才行！”
“不错！”三鬼点着头，不知是对云泽说出关于魔愿和人幻这两者区别的评价还是对苗云泽能够品出着茶水和其中的制作方法而赞赏。
对于三鬼疯的称赞，苗云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其实这种茶，苗云泽以前喝过一次，对于这种味道他至今都是记忆犹新，这种茶只有怀有木元气的人才能饮用，而且也只有具有木元气的人才能品味出其中的奥妙，因为这茶水本就是用木元气进行最后的调制才能产生的。
三鬼疯把手中墨绿色的玻璃杯抛向空中，云泽没有看着那发着朦胧光芒的杯子在空中滑落没入那扑在地上的大理石，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三鬼双手上的动作，即使三鬼疯抬着头看着那抛起的杯子，云泽也不敢有一丝的懈怠，他根本没有想过要反击，因为那根本是不可能成功的，能成为鬼手家的六鬼七魅，哪一个没有一手绝活？
虽然三鬼是在抬头注视着那杯子，可是他的眼睛却是一直注视着云泽的一举一动，看着没有丝毫准备进攻的动作，只是以着一种防备的姿势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子，三鬼眼角闪过一丝嘲弄和怜悯。
“孩子毕竟还是孩子，即使已经成年了，可是没有经历过挫折困难，他的心就是永远的不能长大啊！”在心中小小的感叹了一把，三鬼的双手几乎是和那杯子的消失在同一时间动了起来。
三鬼的双手抖动着，左手掐着一个兰花指状，只是三鬼这五根手指有些弯曲的兰花指给人一种虚幻的感觉，而右手则被三鬼张开，三根手指微微卷握，大拇指隐藏在手内，而食指则向上挑着，且指尖上跳动着热情的青红色光芒。
“去！”三鬼轻轻叹息着，右手食指上的光芒大震，一片青红色的光芒照在了正是左手掐着“坚”字法诀挡在胸前，右手则以弓掌之势横搭在右肩上的云泽四周，云泽的两处指尖上散发着淡淡的青色。
以苍晶中阶的力量抵挡着三鬼疯人那来自印灵级的魔愿，这根本就很难，云泽脸上的表情不知何时已经从那种紧张变成了痛苦、悔恨还有恐惧的综合，脸上的肌肉仿佛每一根都在扭曲着，翻滚着，没有片刻的暂停，狰狞的面孔像是恶魔的投影。
“不……小妹……杀……”云泽的双眼慢慢的布上了嗜血的红色，嘴中不时的传出几乎与野兽无异的闷吼，狰狞之色和温柔在他的脸上快速的转换着。
“终究……”三鬼眼中的神色转换不定，脱离家族，那按理就不能容情，可是，看着好的孩子就这么的毁在自己手中，他也不忍心。
苗云泽的名字，他还是听过多次的，尤其是在族长的长孙苗云海死去后，作为又一个“天才鬼手”名号的继承者，苗云泽也算是鬼手家族下任族长的不二人选，当然，如果不是因为苗云泽选择了幻术，那一切都将成为顺理成章。
就在三鬼疯人为是否要用全力而犹豫不定时，云泽因为痛苦而半跪着身子，那垂低着的头正好挡在了胸前，三鬼没有看见云泽挂在脖领处的接近椭圆形的无光泽石块透过那天蓝色的衬衫闪烁的淡金色光芒仿佛充满灵性的伸出触角沿着云泽的脖子攀爬的云泽的双眼处，并一闪而消失。
“我……”云泽慢慢平静的心中泛着只有自己才懂的苦涩，回想着刚才的幻境，云泽就有些后怕，自己明明一只脚已经踏入了沦陷的边缘了，可不知怎么那些幻境就消失了，“好可怕！”云泽站起身，很是疑惑的看着对面的灰发老人，“三鬼前辈？”
“你过关了！”三鬼也是不解的看着对面的少年，明明自己已经刺入了对方的精神之海，可为什么偏偏就这么离奇？不过，三鬼也没有再想，很是平淡的说着。
“谢前辈承让！”说着云泽沿着那大理石铺成的花纹走向下一个关口，同时他感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了，那是冷汗，刚才自己仿佛又经历了一次人生，母亲温暖的怀抱，父亲赞赏的微笑，爷爷面对利益时的无情，小妹调皮的嘴角，还有那父母的斥责与打骂，还有爷爷愤怒的五指，还有小妹临走时苍白的脸色，还有罗兰德那不屑的狰狞，还有三大家族阴谋的背影，还有那些萦绕在耳边的狂笑，有对自己的谄媚，也有长大后的嘲笑……太多太多，多到让云泽的心在膨胀、紧缩和碎裂中徘徊！
“您是？”走到下一间房，云泽看着在地上跪着的一名白发老者，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地毯，白色的桌子还有白色的衣服，这间房中唯一不是白色的也就只有那老者的眼睛和皮肤还有那些笔墨了。
老者抬抬头，随意的看了云泽一眼，然后低着头右手翻着书，左手没有丝毫停顿的挥笔在装上的纸写着，不长时间，便抬手一挥，云泽接住那纸张。
看着上面那龙飞凤舞的字迹，“好一个瘦金体，前辈真是一手的好字！”云泽赞叹着看完老者的字，“鬼技，五魅痴魔，做十号柜子的题！”云泽从十号柜子中拿出纸张，看着上面的题目——“一只手在一天内解开七曲连环锁”。
拿着七曲连环锁，云泽有些犯难的看着那些曲曲弯弯的锁扣，随即听着五魅痴魔传来的疑问声“不对，还是不对，这九九天极扣难道我就解不开吗？”
云泽走上前去，看着五魅面前放的一团乱麻样的金丝结成的扣，还有五魅那双灵巧的手，纤细如葱，柔软似水，这根本就不是男人所应该拥有的双手！
“老祖宗留下的十大难题中的九九天极扣？”看着这第一次见到的东西，云泽根本没有想解开它就已经头疼了，随后不再管这自称五魅的前辈在疑惑的唠叨什么，全神贯注的看着这七曲连环锁。
再次摇头，云泽有种想放弃念头，七曲连环锁中每一把锁环都有着不一样的弯曲，在有或长或短，造成了一把锁甚至会和另六把锁环套在一起，而且虽然只是七把锁，然而，每环相扣所带来的结却有成百上千数之多。
时间过得很快，不觉间，云泽已经被自己咕咕叫的肚子从沉思中吵醒。看看手表，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抬头看看四周，云泽发现了窗台上的两碗面条，大口大口的吃着，云泽似乎是把面条当成了那些难题想要将它们统统消灭。
“消灭？毁坏？”云泽突然放下碗筷，重新拿起那七曲连环锁，“就这样！”突然云泽大笑一声，在五魅迟疑的眼神下，云泽右手突然亮出一把紫金色的刀，照着七曲连环锁就砍去！只听清脆声不一的响起，那七个环状铜锁就化作碎片纷纷掉在了地上。
“不错！”五魅被苗云泽那几乎是无赖般的作为所震惊片刻后恢复过来，“算你过关！”五魅无所谓的笑着，本来被人称为痴魔的他除了对鬼技这手法有兴趣外，可就真的对任何事都没有想法，像这种考核类的，本就是被别人强拉上的，所以，挑战者是谁，又能否获胜，在五魅看来本就没什么要紧。
五魅双手骤然伸长，手指连同手臂化成了一条白色的龙影，在云泽惊讶的神情下，那洒落在地上的七曲连环锁都被五魅放在了桌上，五魅盯着那切口上因为力度过大而出现的细小裂痕看了一会儿，随即两手将手中拿捧得满满的铜块向十号柜子，没有去看那些锁。
五魅笑看着云泽，“小子，很聪明，不过……”五魅痴魔的声音变得很严肃，“聪明不代表实力，老祖宗留下的真正的七曲连环锁可不是这些破铜烂铁所能比拟的，那些由玄铁精钢铸成的每一把锁，你能斩断几把？”冷笑着，五魅从怀中掏出一枚钥匙，“给，小子。以后还是少耍些小聪明的好！”说完，五魅再次低下头，不再理会云泽。
拿着手中的钥匙，云泽的心中开始忐忑了起来，“是啊，小聪明？难道我真的要凭借这小聪明闯这个令鬼手家族里的每个人都谈之色变、称之为九死一生的地方吗？”
看着那道白色的门，云泽的心不平静的跳动起来，耳边似乎只能听见血脉跳动所发出的“嘭嘭嘭”的声音。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苗云泽脸上恢复如常，推开了通往下一个关口的石门。
“这？”看着这充满绿色的生命气息的房间，云泽惊讶的表情让坐在一张由鲜花和绿叶相互交衬组成的床上、亦或可以说是秋千上的刚过二十五六的女子抿嘴笑了。
“你是？”云泽从惊讶中回过神来，问道，“小家伙，不错嘛！”说着，女子用手微捂着自己的嘴，轻声笑了起来，并没有回答云泽的问题，“小小年纪就要闯鬼手家的禁地，你的胆子不小哦！”说着，女子掰开手指数道，“让我数数，嗯，一个、两个……似乎连上你全家族这几百年来敢闯禁地的也不过百人，而且过关的两个手掌也就能数过来！”
说着，女子的脸上挂着的微笑变成了凌厉的注视，“不知你是想当那个不足十人之数的人，还是……”云泽忽然被那女子身上散发的气势压得喘不过起来，毫没形象的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不知死活！”女子冷哼一声，伸出的右手上凝聚着一团绿色的光芒，一片碧绿色的叶子从她的雪白色的手掌中缓缓飘起，“以不足双十之龄就敢挑战家族的威信！”看着女子手掌上的绿叶，听着她的话，云泽怎不明白她是谁，她的意思又是什么？
家族中最天才的七魅妙人，机缘之下服的固容丹，而且以不足六十岁的年龄踏入印灵之阶的天份在五十年前震惊整个魔术界，而面前此人怕就是自己不知长多少辈的奶奶吧！
云泽心中苦笑，虽然魔术界的人活的时间通常比他人要长，可是，那也是只有当他迈入步灵时才能活到三个甲子，而后，每当达到下一个灵阶才能再次增加一个百年时光，七魅妙人，现在即使还是印灵之阶，可至少也能再活三个甲子，更何况，五十年过去了，谁敢肯定她没有再次进阶或是再次进阶的能力？
不过，苗云泽看着妙人的那张二十五六岁的脸庞，总感觉……虽然他知道这不应该，可是，还是在心中恶恶的说着，“这么年轻的容颜可真的是伤天害理了，有种南郭先生的味道！”这也许只能算是苗云泽在心中的自我安慰吧。
苗云泽知道妙人所指的那些闯禁地的人，明白他们中任何一个都对家族怀有抵触，或为情，或为利，或为名，死去的又有哪个不是天才，当然出去的更是了不得，每个都是头顶大名的散修，自立门户，当然，这也等于是扇了鬼手家族一个响亮的巴掌！那些人的后代，也在承受着鬼手家族的敌视，或者埋没白骨，或者隐藏世间。
“死活？”云泽倔强站起来，“活不得欢乐，活则无用！死深得我心，死又何惧！家族？什么是家？这里充斥的更多的是争名夺利，那种家族归属的荣誉，能有几分真情可谈？又有什么家可以谈？”
倔强的笑着，苗云泽摇着头，“生命在你们眼中恐怕没有多少价值吧！而且是那种任由你们取之挥霍的吧。不过，想要我的命，也要问过我手中的法器！”说着，云泽张开手，从上衣口袋中一张张的扑克飞出落入他的手中，然后苗云泽的手没颤动一次，就有一张扑克在他的身边开始旋转着，每一张扑克牌所散发的青木色的光晕将苗云泽映照的仿佛一座亘古的雕像。
什么叫剑拔弩张，什么是一触即发，这一刻，在妙人与苗云泽两人之间成功的表现出来！两人，如同命中注定的仇敌。一个人眼中满是不屑的笑意，仿佛在看着一只极力反抗的蚂蚁在毫无希望的时候还可笑的动着无用的触角寻找希望，一个人眼中全是敌意，是愤怒，是要竭尽所能给对方以创伤，他不管这个创伤究竟会是怎样。
“住手！”一声响亮的喊声，从门口走进一个有六七十岁的老者，鹤发童颜，双手轻轻一挥，仿佛在两人间加了一面高山，房间中又恢复了开始的平和。
“小子，拿着！”老者没有理会妙人诧异的眼光，扔给云泽一枚玄黑色的六角令牌，“带着他走吧，十年，不，五年之内只要你能闯过剩下的三关，鬼手家的门，将会像朋友一样为你打开，现在，鬼手家的姓氏还先借你用着，至于以后，能不能用到他，就看你自己了！”说着，老者双手做出送客的姿势。
“谢谢前辈，不过，这个所谓的家中，充斥了太多的黑暗，太多的寒冷了！我想如果有以后，我不愿再踏入这里！而姓名么？”云泽冷笑着，倒退出来门口。
“幽首，为什么要放那个自以为是的小子离开！我想知道原因。”妙人看着苗云泽的行为，心中恼怒，可看一魅幽首的神情，却也不敢僭越，“没什么，只是因为他本就不应该死，至少不应该死在这里！”
幽首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看着苗云泽退出去的地方，不温不火的说道，“可是……”“没什么可是，你只需知道你是鬼手家六鬼七魅中的七魅就行了！”说着，一魅幽首似慢犹快的走出房间。
滴、滴……苗云泽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眼泪都滴在了水杯中，看看手表，都已经是晚上十点了，拿出杯中的照片——上次用三张红心A变成的小妹的照片，苗云泽轻声地抽泣着，抽泣着，然后在哭泣中睡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