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篇之翡翠印章 -- 一
北风呼啸。
在荒芜的山谷间，四骑马狂奔而来，其中一匹马背上的乘客是个中年妇人，怀抱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女孩，另三骑都是男子。道路难行，四人走得磕磕绊绊，想加速却又力不从心。
“该死，还没甩掉吗？”其中一人回头张望了一下，咬咬牙，又猛抽了一鞭。
他们已经这样逃了整整三天三夜，身后的人却依然是穷追不舍。四匹马都已经精疲力竭，尤其是那妇人和那女孩所乘之马已经口吐白沫，眼见已经到了极限，随时可能倒毙。身后已然是尘土飞扬，追兵越来越近。
“啊……”随着一声惨叫，那妇人的坐骑终于支持不住，前蹄一软栽倒在地，不停地抽搐着，眼见得是不行了。
“吁……”另三个人见状也赶紧勒住了马，围拢过来。
“你们怎么样？”其中一名中年男子抱起了那个女孩，关切地问道。
“没事，擦破点皮！”那妇人咬牙站起身来。刚才摔倒之时，她将那女孩护在身前，那孩儿只是受了点惊吓，一点也未受伤。倒是她自己，肩头多处擦伤，血迹斑斑。
“来，上我的马！”那中年男子回头牵过了自己的马，想将妇人扶上马背。
另两名男子对视了一眼，似乎是做出了决定，“夫人，你快骑我们的马带小姐走吧！”
“那你们呢？”那中年男子和妇人同时惊道。
那人摇头道：“老爷、夫人，我和刘义自幼留落街头，如果不是老爷夫人收留，只怕早已经尸骨无存了。养育之恩无以为报，我兄弟会想办法拖住敌人一会儿，老爷你们赶紧走吧。”
“刘忠……”那老爷喝斥道，“我秦孝国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今天我们大家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死。”
“老爷！”刘忠也不由得提高了音量，“大局为重，您还要护得夫人和小姐的周全。”
提到夫人和小姐，秦孝国的心顿时一软，这场灾祸本身和她们无关，却也被卷进了是非之中。他仰天长叹一声，心中满是犹豫。刘氏兄弟本是街头流浪的孤儿，从小被他收养，在他眼里，有如半个儿子一般。他们留下阻敌，结果是什么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他秦孝国也是一条堂堂的汉子，这样的事他做不出来。但要让他的夫人和女儿就此陪葬，他又于心不忍。
“老爷夫人，你们快走！”刘氏兄弟一个拉着秦孝国，一个拉着秦夫人，将二人往马上送。
“刘义，那你们……”秦夫人声音擅抖不已，竟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快上马！”刘义却不理会秦夫人，硬将她往马背上扶。
“你们……”秦夫人张大了嘴，眼泪却是不停地留下。刘氏兄弟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生离死别了。
“夫人再不上马，追兵就到了！”刘氏兄弟硬是将两人扶上马背，又将小姐送到了夫人怀里，并对着他们的座骑猛抽了一鞭，马匹吃痛，顿时撒开四蹄狂奔起来。
“刘忠，刘义……”秦孝国扭头呼唤着，只见刘氏兄弟已双双跪倒在地。随着马匹越跑越远，兄弟俩的身影也渐渐模糊起来，秦孝国长叹一声，闭上早已被泪水模糊的双眼，咬牙猛抽一鞭。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尽力保护妻女的周全。
见秦氏夫妇消灭在了视野中，刘氏兄弟擦干眼泪站了起来。身后的追兵已经渐行渐近，兄弟俩相视一笑，双双从背上拔出了钢刀。
再强壮的骏马，也承受不住连续几天几夜的全力奔逃。虽然剩下的三匹马可供秦孝国夫妇轮流骑乘，但坚持了半日之后，还是全部口吐白沫，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后方尘土又起，追兵已是不远了。
“这样下去不行！”秦孝国带住马，咬牙道：“难道真要丧命于此吗？”
秦夫人抱着女儿，惊恐问道：“老爷，这里离唐门还有多远？”
“少说还有七、八百里！”秦孝国摇摇头，“原来指望能够逃到唐门，我们就能有一条生路。谁知他们追得这样紧，照现在这个样子，我们根本到不了唐门。”
“难道我们全家都要死在这里吗？”秦夫人一时慌张，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秦孝国叹了口气，咬牙道：“他们要找的是我！夫人，你带着玉儿先走，一路往西，到唐门找到唐仲明先生，就说是我秦孝国的夫人孩儿。相信唐先生看在昔日交情上，会护得你们周全。我想办法拖住他们……”
秦夫人用衣袖一抹眼泪，拽住了他的胳膊，“不行，要死，就让我们全家死在一起。”
“别说傻话！”秦孝国忍痛甩开秦夫人的手，喝斥道：“秦家就这么点骨血，我们就是拼了命，也要让玉儿好好地活下去。”
“可是你不在了，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秦夫人泣道。
“哈哈哈，说得对，老爷不在了，其他人活着也没意思。今天就痛痛快快地送你们全家一起上路。”
秦孝国闻言一惊，转身将夫人女儿护在了身后。从身后的情况判断，追兵至少还在三、五里开外，怎么会说到就到？
随着一阵大笑声，路边闪出几个人影，全部身穿黄色短衫，上面缀以豹头图案。为首一人，同样是黄色衣衫，但肩上却是绣着一个虎头。
“居然逃了那么远，有毅力。可是，我们怎么可能让你逃掉呢？”为首那人大笑道。
“陈长晔……”秦孝国一字一顿咬牙道，“我早就说了，我家根本没有什么翡翠印章，为什么要将我一家老小赶尽杀绝？”
“唉，事到如今，你还这么嘴硬。”那陈长晔居然走到路边的一块大石边，悠然自得地坐了下来，“早点把翡翠印章交出来，你家里那二十多口人也就不用死了，刚才的那兄弟俩也就不用死了。”
“你……”秦孝国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虽然早就知道刘氏兄弟留下殿后肯定凶多吉少，但亲耳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恨得他直咬牙。
“现在你也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把翡翠印章交出来，我放你们一家三口一条生路；要么，我送你们全家上路，然后在你们的尸体上把翡翠印章找出来。”陈长晔用手指轻轻磕着膝盖，脸上神色之轻松，感觉像是在聊家常一般。
“你们从哪里听来的？”秦孝国看看跑不掉，便索性挺起胸膛面对着面前的几个人，“我们秦家从来就没有什么翡翠印章，你们就凭这一点道听途说、子虚乌有的传闻，就把我秦家灭了门，你们……”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陈长晔却不理会他，摇头晃脑地像是在吟诗般说道：“翡翠印章，相传为殷商开国君王成汤所用印章。成汤死后，翡翠印章被殷商历代君王奉为国宝。至商纣王执掌朝政时，翡翠印章神秘失踪。后殷商气数逐渐衰败，最终为周武王所灭……”
“几千年的陈年旧事，和我家又有什么关系？”秦夫人看看无路可退，胆子也大了起来，喝问道。
此时，随着一阵马蹄声响，几十骑人马匆匆赶至，都是清一色的黄衫。
“操，害老子累死了那么多匹马，这笔帐得好好地算。”来人骂骂咧咧地从马背上抽出一柄钢刀，逼上前来。秦孝国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敌人一直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追击，是在迷惑他们，其实真正的高手早已绕到前面去阻截。
“没你的事，闪一边去。”陈长晔突然厉声喝道，那拿刀之人吓得浑身一哆嗦，赶紧退到了一边。看来这个陈长晔在这群人中的威望极高。
斥退了下属，陈长晔又轻磕着膝盖，慢悠悠地说道：“后来，这枚翡翠印章传到了秦王赢政手上。在其后的九年间，赢政扫灭六国，一统天下。可惜后人只知秦始皇有一块和氏璧，却不知真正助他得到天下的，却是这枚翡翠印章。”
“荒谬！”秦孝国怒斥道：“天下之事，怎么可能由一枚小小的印章决定？”
“哦，这么说，你见过这枚印章？”陈长晔来了兴趣，戏谑地斜眼看着秦孝国一家。
“我再和你说一遍，我从没见过什么翡翠印章，秦家也没有这个东西。”秦孝国恨得咬牙切齿，如果妻女不在身边，他肯定会立刻冲上去砍了这个故作风雅的家伙。
“呵呵，秦先生还真是会装。谁都知道，你们秦家是秦始皇的唯一传人，那枚印章不在你们秦家，难道还会被刘邦他们家拿去不成？”陈长晔说到这里，突然把脸一板，“秦孝国，别给脸不要脸，乖乖把翡翠印章交出来。不然的话，明年的今天，就是你们全家的周年！”
秦孝国一咬牙，恨恨地道：“姓陈的，有种你就把我们都杀了。但我可告诉你，唐门的唐仲明先生和我是故交，他要是知道你灭了我秦家满门，可不会轻易放过你们！”到了这个时候，也不管有用没用，先把唐门拿出来压一压，说不定他们看到唐门的面子上，不敢轻举妄动也不一定。
“操，唐门算老几？我们天下盟的事，还轮不到他们唐门来管。”先前那个拿刀的汉子又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却被陈长晔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突然，空中响起“咻咻”破空之声，那个拿刀的汉子惊讶地张大了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嘭”地栽倒在地。众人纷纷倒抽了一口凉气，仔细一看，那汉子的背后插着三支钢镖，排成了一个很诡异的“品”字形。
“什么人？”那些黄衣人纷纷亮出兵刃，左顾右盼，却根本找不到对手。
“居然不把唐门放在眼里，这年头，嫌命长的人还真是不少！”场中像是刮起了一阵轻风，一个瘦小的人影出现在了秦孝国的马背上。大家定神看时，却发现来者居然是一个十二、三岁大的小姑娘，身着一身粉衣，一头黑发梳成两股小辫子垂于肩上，正晃着两条小腿斜坐在秦孝国的马鞍上，手里把玩着一枚钢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