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 -- 小七（四）

万野游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眼了。

他看着他。

一个当世高人看着一个酒鬼。

这跟一个在山巅的人向下俯视一样，山下的人就像蝼蚁一样。

但是山下的人向上看，山峰之上的人何尝不是蝼蚁一般大小？

醉鬼抿了一口酒，开口说话。

“我是小七”

“也是来讨账的”

万野游面色瞬间发青，但是还是没有说话。

是不想说，或者还是不能说？

小七说：“五年前你用邪术控制大师兄等人杀我父亲灭我宗派，今天该是一起结束的时候了。”

万野游嘴唇颤抖，不过还是吐出一句话：“就算是你杀了我，你们逸世楚家还是不能恢复鼎盛。”

小七轻笑，笑的连手中的酒碗都洒出去不少酒水。

良久，笑意从小七脸上抹去。小七靠近万野游的脸，低声道：“我连我的姓氏都放弃了，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只是你赐给我的恩泽，我五年来一直不敢或忘，每当深夜辗转反侧之时，我都将万野游万二师兄赐给我的恩泽一遍遍反复思念，以期一日能够报答万师兄大恩大德于万一。”

字暖话冷。

万野游脸上一片颓丧，问向小七：“你既然是小七，那五年前为什么不杀掉我？五年前为什么看着你的父母死在我手上？为什么不和我一战而是远遁他乡？”

听闻这句话，小七脸上更显出三分狰狞。不过他脸上又浮现出了笑意。

“你怎么知道，是你杀了我父亲？你又怎么知道，我是远遁他乡？”

“你可还记得，我父亲为何死在你和被你控制的众师兄手上？”

“萧左阳修炼一门奇术，不想走火入魔，体内灵力混乱，所以我们才能将他斩杀。”

“你可记得三十五年前，有一场大战？”小七叼着稻草，脸上挂着微笑，一点也看不出来是跟杀父仇人坐在一起的样子，倒是像和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叙旧。

“三十五年前？”万野游重复了一遍小七说的话，呼吸突然加重。

“我父亲是三十五年前对你们说，他在修炼一门奇术，所以三十年没多少人见过他一面，五年前，我父亲出关，说是修为退步，于是我的二师兄你，就用学来的邪术控制了师兄们围杀我父亲。见我父亲已经了无生机所以就离开了。对么？”

万野游不语。

“每一个亲手将剑刺入小七喉咙的人，都能得到小七的力量，成为小七。杀死小七的人的义务，就是成为下一个小七，等下一个能杀掉自己的人。”

“你们离成为神只差一步，你们喜欢用法术决定一切。”

月将落。

万野游从始至终都没有动一下。

万野游开口说道：“那小七为什么要杀掉所有天级高手？难道小七不是天级高手？”

“天地灵气只有这么多，修士日夜修炼，纳灵气以成大道，天级以下还算是沟通天地，但是天级以上，却是掠夺一样的获取这个天地的灵气。放任一个天级高手掠夺灵气，且不说常人，就是修士体内的灵气也只能消耗而不能补充，最后一起和常人走向灭亡。而小七，就是要制止这种灭亡。”

“杀一个人，总比让这个世界多走向绝望好的多。”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给我一杯茶。”

小七安静的将茶沏好，递给万野游。

万野游神态若素，仰头将一杯茶吞饮。

“好东西。”

月光大涨。

万野游身上散发出无数道白光，就像先前照在他身上的月光又从他身上破开血肉壁垒冲出一样。

光润如月，剑落如雨。

月亮一瞬间消失了。

这天，本来就是阴天。

小七消失了。只是又留下一个传说。

每个人总是留下一个传说，但是传说中的人物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着传诵这些传说的人如何将自己传诵的不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