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英雄本色是剑侠 -- 第十七章 佛法无边（求收藏）
九月的晨风，微冷，凉凉地掠过柳三变棱角分明的脸庞，融化在他柔和而温暖的眼神里。
秋水浩淼，波浪在晨风中温柔地涌动，恰似柳三变愉悦轻松的心情。秋天，不仅有离别的感伤，更有成熟的喜悦。在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在激烈搏杀了凶猛的豹子后，在面对盐民村男女老幼顶礼膜拜的一刹那，柳三变究竟收获了什么，以致于他的目光如此柔和又温暖？
比大海更辽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辽阔的是人的心胸。这句箴言并不具备普遍的意义，因为并不是所有人的心胸都比天空更辽阔。
装得下恨，却装不下爱，那不是真正的辽阔。
柳三变凝神望着秋水长天，忽然感到胸襟从未有过的辽阔，他甩开轻快的步子，一如他的心情，沿海岸潇洒前行。
柳三变终于离开东海，折向西去，直奔武夷山。
九曲溪旖旎的风光没有让柳三变放慢脚步，离金佛寺越近，拜见师傅的心情越是急切，不知师傅是否又出外云游？
此时已近中午，武夷山并不宽阔的山道上，香客依旧络绎不绝，一如十八年前柳
三变初游武夷山时。金佛寺前，依旧古木参天，偶有好鸟轻快的鸣叫在古木间响起，听之忘俗。柳三变信步进了寺门，转到大殿近前，只见一个执事僧一身红衣双手合十立与阶上。柳三变上前唱了个诺，问道：“敢问大师，灵慧大师在否？弟子柳三变前来拜见。”
红衣僧人躬身还礼道：“柳师兄，大师在后殿等你多时了，命我在此专侯于你。”
“哦？有劳师兄！”柳三变又惊又喜，谢过红衣僧，转到后殿。
后殿仍是一片清幽，跟正殿形成鲜明对比，殿前三两株菊花，在九月的风里开得正艳。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僧，正在盘膝打坐，柳三变望见师傅，忽然感到自己在师傅面前突然变得渺小无比，就象殿外秋风中摇曳的一棵无名小草，这种感觉，正象清晨自己望见了浩淼无垠的大海。
“师傅——”柳三变边口里叫着，边恭恭敬敬磕下头去。
灵慧法师缓缓睁开眼睛，和蔼地一笑，道：“徒儿，为师已经感应到你要来了！”
“师傅一向安好？”柳三变待师傅应允，坐在下首蒲团上，再次问安。
灵慧法师再次微笑着点头，似太阳发出柔和的光芒。
柳三变将十年来的经历原原本本向师傅汇报了一遍，他毫无隐瞒，包括不死之谷，包括与蛇仙间的故事。
“佛说：你可以拥有爱，但不必执著，因为分离是必然的。情执是苦恼之根，放下情执，你才能得到自在。”灵慧大师微笑着点化自己的得意徒弟。看到徒弟果然学有所成，十年间便已修到武学至境，心下大为快慰。见徒弟为情所困，便用佛法开解。
“分离是必然的……放下情执才能得到自在。”柳三变心里默念一遍，三十年的往事一一映上心头。只见他脸上一会儿欢乐，一会儿痛苦，三十年的人生，仿佛重新走过了一遭。
“师傅，徒儿不肖，还是放不下。”柳三变想起蛇仙的千般柔情蜜意，万种依恋与相思，一时之间，心痛如煎。
灵慧大师面色凝重，缓缓道：“徒儿，你心地纯良，质朴诚实，这一点很好。只是心有所牵拌，武学进境自然要受窒碍。你既为情所困，又执着于仇恨，你既不能放下，那就须以佛法引导，否则将来心必入魔道，情魔伤心，亦伤身，或可伤及无辜。”
“师傅，徒儿愿听师傅教诲，肯请师傅指点迷津。”柳三变重又跪下，磕了四个头下去。
“幸好你现今尚未入魔道，眼下弥补为时未晚。为师将佛家经典《心经》送与你，早晚诵读不辍，领会要义，或可解脱，使武学更上一个层次。”
不知何时，灵慧大师手里已多了一部薄薄的经书，书页已黄，想来年代已久远。柳三变恭恭敬敬接了，珍藏在怀里。
“徒儿，我等练武之动机，低处说是强身健体，有仇者报仇，有恩者报恩，高处说乃是为众生造福，解救众生苦难，使其脱离苦海，回归天地正道。天地之间，众生生而快乐，让自己快乐，也让众生快乐，你便是佛。人人可以成佛，成佛与练武无关，心中有佛，便可成佛。大树不欺小草，大树即是佛。徒儿，你可记下了？”
“徒儿谨记师傅教诲。”柳三变再次恭敬地答到。
“徒儿，佛家武学最高境界也就是通天境界的最高层次，叫做‘佛光普照’。世上各派武学，最终殊途同归，都是将人体的潜力发挥到极至。这‘佛光普照’不是招式，只是一种意念，只有功力达到极至，且永远心怀慈悲普渡众生的人，才有可能达到这一境界。”
“师傅教诲，博大深奥，弟子驽钝，只好慢慢用心演习。”柳三变再次谢过师傅，见师傅年事已高，便有心陪侍在旁，于是又说：“师傅，徒儿经年未能侍奉师傅，现今就在寺里呆上一段时日，好生服侍师傅。”
灵慧大师和蔼一笑，道：“徒儿，修行不必在深山，只要心中明了，无论在人间还是深山，都是一样。徒儿还是回到人间去吧，因为那里有你未完的事业。你即刻下山去吧，师傅等你的好消息！”
柳三变知道师傅心意已决，又想到不必拘泥于一时一物，便向师傅磕了四个响头，道了别，径直出寺门而去，竟终没有回头。
却说柳三变飘然下山，来到阔别已久的老家前面，忽然怔住了。
朱漆大门紧锁着，竟象多年没有人住一样。柳三变大吃一惊，纵身越过高墙，进了熟悉的老家。
庭院里荒草簇簇丛生，深秋已至，草已枯黄，一片荒凉。所有的门都紧锁着，一个人影也没有。
柳三变来到父亲的书房前，灰尘已积满窗台，台阶上的青苔也已经干枯，又来到自己幼年住过的房间，也是蛛网缠接，满目萧索。
柳三变信步迈进柳园。
园子里荒草遍地，没有一丝生气。假山仍在，小东海仍在。柳三变踱到小东海前，儿时的港湾已经干涸，碧水不再，欢乐不再。
十年，十年间，家里发生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