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此生注定不寻常 -- 第六章 成长的烦恼
柳三变一惊，睁开双眼。才知道时间不短了。于是上岸来，穿戴整齐了，迈开的大步，随柳春走出了柳园。
柳三变回到房间，听到大哥、二哥房里仍书声朗朗，不禁也拿出一部《论语》，兴致勃勃地念了起来。
柳三变毕竟年幼，经过大半个上午的折腾，体力严重消耗，念了只两页，那上下眼皮便不听使唤，打起架来，只觉得头沉沉，脑昏昏，趴在桌上便睡着了。
柳三变恍惚之间，只觉得来到一处金碧辉煌的大殿。只见这殿前是一大片开阔的空地，空地上摆满了单桌。每个单桌前都有一人，手握笔管，凝神屏气，认真书写着什么。忽然，晴空里霹雳一个闪电，接着太阳就躲藏到云层后面去了，再接着就是大雨倾盆，真好象碧空里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那雨水漫天价就泼了下来。转眼之间，每张纸都淋了个稀巴烂，所有人都浇了个落汤鸡。再定睛看时，自己却也在其中。柳三变这一惊非同小可，“啊”的一声大叫起来。
这次，大哥、二哥却没有跑过来，原来他二人仍在诵书。倒是女仆柳春小跑了进来，十分关切地问：“三少爷，您怎么了？”
柳三变回过神来，发现原来又是南柯一梦。于是摆了摆手：“没怎么，你去吧。”
“这个少爷可真奇怪！明明大叫了一声，却还说没怎么。”柳春心里想着，退出了三变的房间。
柳三变反复琢磨刚才的梦，任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有个结果。也不知怎么了，这一段时间老是做些莫名其妙的梦，遇到一些莫名其妙的怪事。三变渐渐觉得，自己似乎与别的孩子不一样，别人谁也没有这么些怪事，偏偏都让自己遇上了。而且，自己似乎隐隐知道一些事情，待要说出来时，却模模糊糊，没有答案。未来会怎样，是福是获，是凶是吉，心里没有一点底。想到这里，三变不禁心里空落落的，又是一阵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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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天有不测风云，这话真不假。却说这年夏天，神州大旱，江南尤其严重。大片大片庄稼枯死在田里，许多州县百姓颗粒无收，穷苦百姓无奈卖儿鬻女的不在少数。因这大旱，全国各州都取消了州试，正应了柳三变先前那迷梦。
柳员外见如此，也只有无奈的长叹一声，再熬三年了。幸好员外身子还健壮，似乎夫人把生命力都灌注给了他。
三复、三接、三变兄弟也暂时轻松下来，平时的嬉戏也多了。心情放松了，功课倒也没有放下，仍旧日日勤加习学，待机而起。三变白天诵书，晚上就琢磨神书中的慢词作法，凭他的冰雪聪明，很快就悟得真谛，融会贯通了。只是从未将这一节告诉别人，一个人在心里藏着，时而快乐，时而担忧。
最让柳三变放不下的，还是武夷山中的红衣老僧。自从春天武夷山的奇遇后，三变心里就种下了一颗种子——将来要象红衣老僧一样，跑的比马还快！三变毕竟是孩子，好奇心十分强烈。
柳大人仍经常指导三个儿子诵读些诗词歌赋、圣贤文章。而柳三变最有感触的，当数《先主曲子词》中的《虞美人》一篇，尤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两句为甚。每诵读到此处，柳三变心中就生出莫名的亲切、温暖、惆怅、惝恍，仿佛自己也随那一江春水东去，既感觉亲近温暖，又不知道要流向哪里。就在喜忧交织中，一个个日子轻轻从身边滑过。
秋天，柳府上又添了两个女仆，一个年方十岁，一个十一，都是因这大旱，父母无奈之下卖来的，正象柳春当年一样。于是柳大人重新取了名，大的叫柳梅，小的叫柳雪，暂时做点轻快杂活。三变与她们年龄相仿，倒很谈的来，没事就找来说会话，增添些乐趣。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三年时光倏忽之间，一闪而过。柳三变也一变成为十五岁的少年，而柳大人最殷切盼望的州试也终于如期而至。州试眼看在即，兄弟三人备好行囊，带足银两，有仆人柳烟陪侍，一路浩浩荡荡，直奔福州而去，顺顺利利完成了州试。尤其是那柳三变，考场上意兴飞扬，文思泉涌，汩汩滔滔，千言经义洋洋洒洒，考得十分尽兴。
话说这州试又叫取解试，考中头名就被称为解元。红榜一公布，整个福建一片震动，原来头名解元竟被一个十五岁少年所得，正是柳三变。而大哥三复则中得第六名，二哥三接也中得第一十三名。一时之间，“柳氏三绝”名震福建。
柳俯上下，一片欢腾，柳大人更是喜出望外。欢乐的气氛没几天，柳大人又有了心事。原来来年春上兄弟三人都要进京赶考，参加省试，考中还要参加殿试，这一去可是遥遥没有归期，自己来来孤独，怎么受的了。于是心想，让三复三接先去应考，三变还小，三年之后也才十八岁，就让他守在跟前吧，便打定了主意。
柳大人久经官场，深谙大考之道。他知道进京赶考非比州试，中得进士既要实力，又要打点疏通关节，须及早动身，及早准备，方可万无一失。于是将兄弟二人交代一番，备足银两及衣物，有柳烟陪侍，选个黄道吉日，打发二人直奔汴京去了。
家中，就只剩了柳三变一个。柳三变年龄渐长，也知解老父心意，于是并不把赶考之事放在心上，每天仍是读书习字，晚上就想那慢词作法。红衣老僧虽然有吸引力，可是没有人教，自己也没法修炼，只好把强烈的愿望暂时压在心底。
柳春服侍十分妥帖，更有柳梅柳雪两人经常说话，所以三变并不觉得寂寞。只是随着年龄的长大，渐渐对柳春生出一些特别的感觉，到底是什么自己也说不清，反正看到柳春就觉得很亲近。原来这柳春姑娘年方一十七岁，早出落的亭亭玉立，温柔可人。只是自知身份卑微，也从未有那非分之想，能伺候少爷就心满意足了。
转眼新年又过，到了大考之时。不久京师传来捷报，说大公子三复高中进士第，被授于秘书省校书郎，即日上任。二公子三接发挥失常，榜上无名。
不多日，京师又传讯来，说三复已在京师置了房产，柳烟就随了他做管家。因来回路途遥远不便，三接就在大哥处加紧习学，待来年东山再起。老员外听了，不胜欣慰。
此刻，柳三变正站在柳园假山凉亭之上，纵目远眺，心里在想：“我的未来，又在何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