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 第三十八章 籽桑殁
第三十八章
洛倾城蹲在落霞山地底囚牢的角落里，静静地思考着这一连串的事情。他终于明白了，从师兄中毒针开始，他就跳入了一个局，一个雪腾伊设计的局，而他却心甘情愿的做了这个陷阱的猎物。
这些话，只怕是说了也没人会相信吧。
“雨摧泠，你站住。”江蕊玥拉着她的肩膀，让她正对着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雨摧泠斜睥着她，那是因为不敢看她，怕眼睛泄露了什么。
“少装蒜，我还不知道你，你这个小贱人就是喜欢洛倾城，才会帮他瞒着，对吧。”江蕊玥一把扯着她披肩的长发，狠狠地揪着。
“江蕊玥，你拿开你的脏手，不要欺人太甚，你有什么证据能说明你猜测的这些有的没的。”雨摧泠一吃疼，反倒是来了勇气，打掉那一只脏手。
“小贱人，你会后悔的。你越是这样越是代表你知道些什么，哼，到时候就算你哭着求我别说出去，也没用。”本来两人就因为洛倾城也叶辞兮的事情，闹的很不愉快，此时更是水火不容。
雨摧泠冷哼一声，转身离开。就是死也不会说出倾城的事情的。
江蕊玥回到听香榭，愤恨的将断情剑往桌上一扔。这个雨摧泠越来越不把她这个二师姐放在眼里，不，应该说她几时将她放在眼里过。咕噜咕噜的一直灌着茶水，但是怎么也浇不灭心中的怒火。
“啧啧，真是个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儿就气得。”一个冷然的声音传来。江蕊玥感到背脊凉飕飕的，而且突然觉得暗处有无数的眼睛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谁？”江蕊玥抓起剑，横在身前，“谁在这里装神弄鬼，快给姑奶奶我出来？”门嗙的一声关上了，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忽然觉得有什么凉凉的东西从她脸上，手上划过，吓得她连忙丢掉了手中的剑。“谁，谁在这里？”声音已经有些哆嗦，一开始越是故作强悍的女人，其实内心越是害怕。
忽然烛火一闪，整个屋子亮了。望望，没有一个人。
“把你的心给我吧，我可以帮你实现你所有的愿望。”声音还在，充溢着整个屋子。江蕊玥咽了咽唾沫，“你是谁，你在哪里？”
忽见烛光映照的阴影处黑色的地面，慢慢凸起，一会儿就一个黑色的影子立在她的面前。她差点昏过去，因为她江蕊玥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比较怕阿飘一类的东西。
“你是人是鬼？”
“既不是人也不是鬼，而是黑暗。”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的心够黑，是你心中的黑暗召唤我来的，你需要我。”声音充斥着诱惑，让江蕊玥似乎觉得她真的很需要他。心中的黑暗，原来自己的心是黑的。
她要给雨摧泠好看，她要让洛倾城万劫不复，她要让叶辞兮后悔拒绝她并要他乞求她和他在一起。为达目的，她会不择手段，哪怕是出卖灵魂，落得个永不超生的下场，她也要拉几个人陪葬。
…………
地底囚牢里，洛倾城突然感到一阵晕眩……
水籽桑的流苏阁里。
水籽桑警觉的握住身旁的配剑，她觉得有人进来了。翻起身，套上一件绯红色缀着流苏的外袍，想要出去看看。一道阴影挡住了光线，水籽桑一抬头，松了一口气。“是倾城呀。”随即警觉的握住剑柄，“倾城，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话还未说完，哧的一声，血肉与剑摩擦的声音。鲜血飞溅……
水籽桑双手握着插入心脏的寒剑，迷惑的看着他。“为什么？”
一绞，水籽桑断了气，倒在床上，绯色流苏外袍滑落无声。死得很快，没那么痛苦。面前的人儿，冷冷一笑，眼神空洞。转过身，一步一步走了，剑尖从地上划过，画出一条血线……
洛倾城猛然惊醒，梦里剑光寒冷，他看见自己满手满身是血，而不远处躺着一具尸体，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还好，是梦。
洛倾城以手平复着胸口，看到身边一把染血的宝剑。疑惑的拿起一看，是初晴剑，更加凑前仔细看看，寒光中，剑身反映出他的脸。脸上是斑斓的血迹，在雪白的肌肤的映衬之下，妖娆而邪魅。哐当一声，他颤抖着，猛的将初晴剑丢到一边，抬起双手，满手都是赤红的鲜血。他有着不好的预感，似乎这些鲜血都在冷冷的嘲笑他。他使劲的在衣服上擦拭着，结果，手上的没有擦掉，衣服上沾染了更多。
之前，他到底干了什么？他不惊开始怀疑，或许那个梦不是梦，而他自己真的杀了人。他蜷缩成一团，瑟瑟的退到了靠墙的角落。杀人了，我杀人了。他一直这般念叨着，杀了人，师兄就不会原谅他了。
脚步声逼近，铁索断开，众人挤入这个狭小的空间。洛倾城抬起头，木讷的看着众人。
众人看到他此刻的模样，便是什么都明白了。毫无疑问，洛倾城便是杀害水籽桑的凶手。
洛倾城被用锁魂钉穿透了肩胛骨，他没有感觉到疼。就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怎么奢求别人来原谅他这个杀人凶手。而且，杀的人是水籽桑，那个严谨却对人甚好的人，而且还是将要与师兄双修的女子。
非云殿上。
洛倾城的双腿一吃痛，嗙的跪在地上，锁魂钉的铁链交错敲击哗啦啦作响。
芊芷羽忍着失去爱徒的哀伤，闭上眼，然后缓缓睁开。“倾城，你说，水籽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置她于死地？”
洛倾城木然的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颤抖着，没做任何回应。芊芷羽指轻弹，一片花瓣打在他的眉心，留下一个红红的印子。洛倾城这才回过神来。
“倾城，再问你一遍，你为什么要杀死水籽桑？”芊芷羽唇发白，她终于明白玉衡子失去虞子桓的痛苦。那是自己养了二十年的人儿，说没就没了。
“不知道。”声音哽咽，双手颤抖着，他在害怕，因为他自己也觉得是自己杀了她。他自己也想知道为什么，难道自己骨子里就是一个恶人，所以才会做出丧尽天良的事情来。其实水籽桑死了，他也很难过，也很迷茫，他快不认识自己了。
“一定是知道他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或是怕师姐抢了他的师兄。”江蕊玥煽风点火道。她故作悲痛和气愤，而心里却是笑开了花。她的心果真是黑的，不然怎会这般轻贱生命。这是一石二鸟的毒计，既能陷害洛倾城，又能除掉水籽桑。
芊芷羽呵斥道：“问你了吗？”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发脾气。江蕊玥咬咬唇，把这一笔账也归结到了洛倾城头上。
“你说。”对着倾城，她尽量缓和道。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杀了她。”
芊芷羽皱皱眉，倾城你何苦逼我呢？
季末沉也是皱皱眉，他当然不相信倾城会干出这种事情，但是证据确凿，就连他自己也说是他杀了人，那么他还能干什么呢？
玉衡子，拂袖。怒喝道：“孽障，真是孽障，此等孽障不除，定将祸害三界六道众生。”
顿时，大家跟着瞎起哄。“诛灭洛倾城，诛灭洛倾城。”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洛倾城低着头，杀了我，也是对的，只是从此便见不到师兄了。师兄，若有来生，我不做你的师弟，做你的妻可好？
“且慢，若是直接杀了他，神器不就会下落不明。”季末沉说着。倾城我言尽于此，能做的都做了。一切还是要看你自己的造化。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此话有理。”转而对着洛倾城暴喝道：“孽障快说神器在哪里，若是坦白还可以减轻你的罪孽。”哼，真的是这样吗？说了，就能减轻，说了就能放过他。笑话，天大的笑话。
洛倾城摇摇头，不说也罢。说是被刨根究底下去，必然会知道是为了救师兄，那么师兄定然会内疚，而最后受害的肯定是师兄无疑，还是就让他扛下来吧。
“冥顽不灵。”一声骨折的声音，伴着惊雷巨响。洛倾城张大了嘴却没有发出一点呻吟，锁魂钉收紧，肩胛骨已经碎了，血顺着胸膛流下侵染了白衣。
芊芷羽看着玉衡子一脸得逞的笑意，大呼道：“玉衡子，你——”
扔下锁魂钉的玄铁铁链，冷笑着迎着芊芷羽的怒意，义正言辞的说道：“这孽障没有师傅调教，这两年是你落霞门一手栽培，怎么你是要当着众仙的面儿护短不成。”
芊芷羽气得脸色发白，往日的沉静一扫而光。玉衡子欺人太甚，但是她却无力辩驳。
洛倾城看在眼里。轻轻摇头，他觉得玉衡子真是可笑，真是可悲。跪着爬上前几步，地上滴出绚烂的妖花。对着芊芷羽，洛倾城诚心诚意的磕了三个头道：“一谢，芷羽上仙念及与家师交情收留之恩；二谢，落霞门两年照顾之情；三谢，芷羽上仙栽培教导知遇之恩。以此三叩，从此洛倾城与落霞门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虽然三个响头太轻太轻根本不足以偿还这两年来的恩情，但是如今的他也只能做到这些了。至少玉衡子没有借口向落霞发难。芊芷羽怜惜的看着他，这孩子。
继而，转过身对着玉衡子以及最仙翁道：“洛倾城偷取神器，推翻乾坤戊戌鼎，烧毁梨花林，杀死水籽桑，自知罪孽深重，任凭处置，绝无怨言。”
季末沉一愣，全都认了么？无奈吧，绝望吧。
“处置你是必然的。神器在何处？快说。”玉衡子咄咄逼人。
又是一声惊雷。非云殿来了贵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