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 第十六章 葡萄寺
躺在山顶老槐树的阴凉下午睡是药娃认为最惬意的事情，每次当自己将呼吸调整到与老槐树吮吸的节奏一致时很快就会睡着了，可它今天比平常快了近一倍，看来又要下雨了，应该还不小，以它那抠门的性格绝对不会在没雨的日子里过度喝水的。
树下的野花们又开了一大片，随风飘来的香气比十几年前浓郁了很多，明显是在报复药娃当年的嫌弃，其实她们并不需要别人的欣赏，只是为了完成她们在自然界里的生命任务。
药道人曾经问过药娃：“生命是什么？”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是：就象眼前山石上攀爬的野葫芦，一根葫芦藤上同时开出两朵一模一样的白花，然而一朵仅仅是花，另外一朵与茎相接处却有一个小果实，各据一方互不干扰，此时只有当蜜蜂做为传媒，将纯花的花粉洒去带有果实花的花蕊受粉后，那个小果实才能逐渐长大成为葫芦，否则便会凋谢，纯花、果实花、蜜蜂各司其职，彼此之间的连接缺一不可，可见生命是一种周边环境配合下的产物，人能例外吗？
药娃想着想着，身边飞过了一群蜜蜂，从远到近，嗡嗡的吵乱了思绪，搞的药娃实在没啥睡觉的心情了。
“啾。啾。”随着药娃的召唤声，很快就从远处天空出现了个小黑点，越飞越近，好伙伴“倔头”傻笑着来了，最让药娃佩服的是倔头的小耳朵，无论隔多远叫他都能听的见，说起来倔头应该算是除金雕外脾气最大的鸟了，曾经有一次，倔头和几只外来鸟为了争吃虫子打了起来，伤到几乎飞不起来了还在坚持战斗，最终赶走了外敌，自那以后，药娃就叫他倔头了。
几年下来，两位的配合已经相当默契，闭着眼都能猜到对方的心思，看倔头那谗嘴的样子，无非是想药娃带它去山下寺庙里，再去偷吃人家和尚种的葡萄。
自上次尝过了滋味后，它就再也看不上山里那些野葡萄了，寺庙里的和尚们初时吃了几次亏后，每次在葡萄快要成熟之前，用透明的塑料布把整个院子里的葡萄架上面封了个严丝合缝。
确实是个好办法，既不影响阳关的照射，又让象倔头那样谗嘴的鸟儿们只能干看着却吃不上，耍闹了一阵后，药娃看在它也经常帮自己找东西吃的份上，只好再次答应了它的请求，当然，自己也爱吃。
下山的路很远，以药娃的速度也得要将近一整天，回来更得一天半到两天，急的倔头恨不得要背着他飞，药娃倒是乐意，可哪能背的动，一路走走歇歇，到第二天清晨，终于来到了那座葡萄寺。
可能来的太早，寺门还没开，到门前才看清匾上刻写着：“吉玛寺”三个大字，葡萄就种在寺后的院子里，绕到后门一看，也是关着的。
通常寺庙前门开启是为了远近前来上香布施的人群进入大殿，后门则多用来进货、挑水等闲杂事物，那前殿里的和尚对前来布施的人们盯着紧紧的，尤其是要看人家贡奉多少香油钱。
药娃他们要干的事儿可走不了前门，上次来就是药娃在后门借讨水喝，然后趁和尚不注意，倔头偷偷飞进去吃葡萄，这次也打算照旧，于是在附近等候开门。
过不多久，前门开了，出来了两个光头，看不懂是和尚还是喇嘛，一个拿着扫把在清扫，另一个端着盆水跟在后面泼，药娃估计他们该有人起来做饭了，带了倔头来到后门。
“叭、叭、叭”
拍了三下，过了一小会儿，一个胖胖的中年和尚开了门，药娃赶紧上前说道：“师傅，我路过这里，能不能进去弄碗水喝？”
胖和尚有点奇怪的看着我，自言自语道：“嘿，今天是怎么了，一大早就又是要饭的又是要水的，进来吧。”
药娃没理会他的嘟囔，跟在后面进去，转身帮他关门的时候，倔头已经迅速的飞进了院子里，药娃随着胖和尚一直来到厨房，灶上大锅里正煮着青稞米粥，似乎还没熬好。
灶边桌子上放着两堆待择的野菜。旁边还坐着个人，靠着墙低着头似乎在睡觉，一身衣服是又脏又破，看那形象应该是个乞丐。
胖和尚坐回桌旁，手里继续着未完的野菜筛选工作，冲自己嘴一努，说道：“水在缸里，自己去盛吧。”药娃应了一声，象征性的从门口的大水缸里盛了半瓢，慢慢的喝着，心想多给倔头争取点吃葡萄的时间。
粥好时，胖和尚叫醒那乞丐，用大碗盛了一碗给他喝，看那乞丐似乎饿的急了，呼噜、呼噜的边吹着热气边喝，也就两、三口的样字，一大碗粥喝完了，胖和尚只得又盛了一碗，两口又没了，连着三碗，一旁观看的药娃都替那乞丐觉得饿的慌。
胖和尚开始有些不耐烦了：“我们寺里平时一人只准喝一碗，照你这么喝下去我那些师兄弟们今早上都得饿着了！”
嘴里虽然这样说，可手里又帮着盛了一碗，看的出胖和尚倒不是太抠，四碗热粥下肚，那乞丐有了些精神，终于抬起了头，对胖和尚说道：“我真是饿的急了，谢谢大师，另外我想问问这上山顶的路怎么个走法？”
一句话引起了药娃的注意，开始仔细打量起那人，头戴一顶旧的发白的狗皮帽子，瘦削苍白的脸庞上隐约尚有血痕，除了一双修长的眼睛还算机灵外，整体看起来相当憔悴。
这么样一个人要上山干什么？山顶上只有药王殿，附近村寨的人有疑难病症时才会上去找师傅看病，除此之外也就只有猎人，他这形象肯定不会是打猎的吧！难道也是找师傅看病的？
和药娃有同样疑问的胖和尚先张口问道：“山上有很多狼虫虎豹，你要上山干什么？”
那人答道：“找人。”
胖和尚皱起眉头继续问道：“听说山上有个看病的道人，难道你是找他治病？”
药娃发现那人眼神开始放光，显然是胖和尚的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人接着说道：“那道人正是我要找的人，请问寺后是否有路上山？大概要走多久？”
胖和尚想了想答道：“寺后是有条小路可以上山，我平时只是上去捡些柴禾，从未去过山顶，但听附近村寨的人说大概得走个两、三天吧。”
噹噹噹
寺庙里的钟声连敲了三响，胖和尚一听，也顾不上择选了，赶紧把桌上的菜连撕带扯的全扔进了粥锅，拿着铲子一边搅拌一边埋怨道：“都是和你在这儿瞎聊天害的，该开饭了我这还没做好呢！等下说不准又得挨罚了！唉，倒霉啊！”
胖和尚嘴上说着话。可手底下却并不慢，把锅里半生熟的菜粥全倒在一个大桶里，嘴里“呼哧呼哧”费力的将粥桶拎去了前面。
身边那人被和尚埋怨的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不再言语，象是在等着那胖和尚回来。借此时药娃开始问他：“你上山有什么事吗？或者我能帮你指指路什么的。”
那人抬头看了看药娃，有些惊讶似乎又有些失望，淡淡说道：“我是要上山找人，可按那大师傅说要好几天的路呢，我想弄些吃的带着上路，看兄弟你可能也不太富裕，谢谢了。”
药娃感到他眼神里虽有所隐瞒却并无恶意，低头看了看自己，确实比他那身穿戴也强不了多少，不由哑笑道：“吃的我现在确实没有，但山里有啊，树上有果子，地上有山薯，还可以打些狍子、野鸡之类，何必要带呢？”
那人听完似乎有些惊奇，想了想后，又点了点头，双手抱拳对药娃说道：“说的也对，而且看这寺庙里也不太富裕，我这就上山，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