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 第一百一十七回 包黑子定远上任 伽蓝殿智审吴良
第一百一十七回包黑子定远上任伽蓝殿智审吴良
再说,包公京师会试,中了第二十三名进士,翰林无分,奉旨得了凤阳府定远县知县。包公领凭后,收拾行李,急急出京,先行回家拜别父母兄嫂,带了李保、包兴起身赴任。将到定远县地界,包公叫李保押着行李慢慢行走,自己同包兴改装易服,沿途私访。
一日,包公到了定远县,先叫包兴到县传谕,早有三班衙役、书吏人等迎接上任。到了县内,有署印的官交了印信,包公便将秋审册籍细细稽察,见其中有个沈清伽蓝殿杀死僧人一案,情节支离。便即传出谕去,立刻升堂审问沈清一案。所有三班衙役早知消息,一闻传唤,立刻一班班进来,分立两旁,喊了堂威。包公入座,标了禁牌,便用手一拍惊堂木,吩咐道:
“带沈清!”
不多时,将沈清从监内提出带至公堂,打去刑具,朝上跪倒。包公留神细看,只见此人不过三旬年纪,战战兢兢匍匐在尘埃,不像是个行凶之人。包公看罢,便道:
“沈清,你为何杀人?从实招来!”
沈清哭诉道:
“只因小人探亲回来,天气太晚,那日又蒙蒙下雨,地下泥泞,实在难行。素来又胆小,又不敢夜行,便在这县南三里多地有个古庙,暂避风雨。谁知次日天未明,有公差在路,见小人身后有血迹一片。公差便问小人从何而来,小人便将昨日探亲回来、天色太晚、在庙内伽蓝殿上存身的话,说了一遍。不想公差拦住不放,务要同小人回至庙中一看。哎呀!太爷呀!小人同差役到庙看时,见佛爷之旁有一杀死的僧人。小人实是不知僧人是谁杀的。因此二位公差将小人解至县内,竟说小人谋杀和尚。小人真是冤枉!求青天大老爷明察!”
包公闻听,便问道:
“你出庙时,是什么时候?”
沈清答道:
“天尚未明。”
包公又问道:
“你这衣服,因何沾了血迹?”
沈清答道:
“小人原在神橱之下,血水流过,将小人衣服沾污了。”
老爷闻听,点头,吩咐带下,仍然收监。立刻传轿,打道伽蓝殿.包兴伺候主人上轿,安好扶手。包兴乘马跟随。包公在轿内暗思:“他既谋害僧人,为何衣服并无血迹,光有身后一片呢?再者虽是刀伤,彼时并无凶器。”一路盘算,来到伽蓝殿,老爷下轿,吩咐衙役人等不准跟随进去,独带包兴进庙,至殿前,只见佛像残朽败坏,两旁配像俱已坍塌。又转到佛像背后,上下细看不觉暗暗点头.回身细看神橱之下,地上果有一片血迹迷乱。忽见那边地下放着一物,便捡起看时,一言不发拢入袖中,即刻打道回衙。来至书房,包兴献茶,老爷便叫包兴传该值的头目进来。包兴答应。去不多时,带了进来,胡成朝上跪倒,道:
“小人胡成给老爷叩头。”
包公问道:
“咱们县中可有木匠么?”
胡成应道:
“有。”
包公道:
“你去多叫几名来,我有紧要活计要做的,明早务要俱各传到。”
胡成连忙答应,转身去了到了次日,胡成禀道:
“小人将木匠俱已传齐,现在外面伺候。”
包公又吩咐道:
“预备矮桌数张,笔砚数分,将木匠俱带至后花厅,不可有误。去罢。”
胡成答应,连忙备办去了。这里包公梳洗已毕,即同包兴来至花厅,吩咐木匠俱各带进来。只见进来了九个人,俱各跪倒,口称:
“老爷在上,小的叩头。”
包公道:
“如今我要做各样的花盆架子,务要新奇式样。你们每人画他一个,老爷拣好的用,并有重赏。”说罢,吩咐拿矮桌笔砚来。两旁答应一声,登时齐备。只见九个木匠分在两旁,各自思索构图,内中就有使惯了竹笔,拿不上笔来的;也有怯官的,战战哆嗦画不像样的;竟有从容不迫,一挥而就的。包公在座上,往下细细留神观看。不多时,俱各画完挨次呈递。老爷接一张,看一张,看到其中一张,便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道:
“小人叫吴良。”
包公便向众木匠道:
“你们散去,将吴良带至公堂。”
左右答应一声.包公入座,将惊堂木一拍,叫道:
“吴良,你为何杀死僧人?从实招来!”
吴良听说,吃惊不小,回道:
“小人以木匠做活为生,是极安分的,如何敢杀人呢?望乞老爷详察。”
老爷道:
“谅你这厮决不肯招。左右,尔等立刻到伽蓝殿将伽蓝神好好抬来。”
左右答应一声,立刻去了。不多时,将伽蓝神抬至公堂。百姓们见把伽蓝神泥胎抬到县衙听审,只见包公离了公座,迎将下来,仔细认清,原来,那抬来的正是十八伽蓝的第三位,鸣钟的梵音伽蓝.遂向梵音伽蓝问好.梵音伽蓝见是魏征原身来问,道:
“老包,我受菩萨之命巡视到此,你把我抬来,可见八面威风了呢!你是不是要问那僧人被杀之案?”
包公便将案情从头到尾的讲了一遍,讲完,便问梵音伽蓝道:
“你那个空壳泥头和那个和尚的肉头,可都是吴良所杀?”
梵音伽蓝道:
“就是他,害得我头破血流一回,头重脚轻一回,甚是可恶!嗳,此事判案完毕以后,麻烦你老兄,给我修好金身则个,就此多谢!”
当时,左右观看,不觉好笑。见包公与伽蓝神似有问答之状。连包兴也暗自说道:“我们老爷这是装什么腔儿呢?”只见包公从新入座,叫道:
“吴良,适才神圣言道,你那日行凶之时,已在神圣背后留下暗记。下去比来。”
左右将吴良带下去。只见那神圣背后肩膀以下,果有左手六指儿的手印;谁知吴良左手却是六指儿,比上时丝毫不错.吴良吓的魂飞胆裂。左右的人无不吐舌,说:
“这位太爷真是神仙,如何就知是木匠吴良呢?”
殊不知包公那日上庙验看时,地下捡了一物,却是个墨斗;又见那伽蓝神身后六指手的血印,因此想到木匠身上.左右又将吴良带至公堂跪倒。只见包公把惊堂木一拍,一声断喝,说:
“吴良,如今真赃实犯,还不实说么?”
左右复又吴良着忙道:
“太爷不必动怒,小人实招就是了.小人原与庙内和尚交好。这和尚素来爱喝酒,小人也是酒鬼。因那天和尚请我喝酒,谁知他就醉了。我因劝他收个徒弟,以为将来的缘份结果。他便说:‘如今徒弟实在难收。就是将来我得不到继,我也不怕。这几年的工夫,我也积攒了有二十多两银子了。’他原本是醉后无心的话。小人便问他:‘你这银子收藏在何处呢?若是丢了,岂不白费了这几年的工夫么?’他说:‘我这银子是再丢不了的,放的地方人人再也想不到的。’小人就问他:‘你到底搁在哪里了呢?’他就说:‘咱们俩这样相好,我告诉你,你可不许告诉别人。’他方说出将银子放在伽蓝神脑袋以内,小人一时见财起意,又见他醉了,原要用斧子将他劈死了。回老爷,小人素来拿斧子劈木头惯了,从来未劈过人。乍乍儿的劈人,不想手就软了,头一斧子未劈中。偏遇和尚泼皮要夺我斧子。我如何肯让他,又将他按往,连劈几斧,他就死了。闹了两手血。因此上神桌,便将左手扶住神背,右手在神圣的脑袋内掏出银子,不意留下了个手印子。今被太爷神明断出,小人实实该死。”
包公闻听所供是实,又将墨斗拿出,与他看了。吴良认了是自己之物,因抽斧子落在地下。包公叫他画供,上了刑具收监。沈清无故遭屈,赏官银十两当堂释放。
(下接第一百一十八回携乌盆别古告状魏人曹睡枕过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