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情仇篇 -- 第二十九章 牛家村
既不回头，何不不忘。若是无缘，何须誓言？
今日种种，似水无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乱石峰顶
林枫痴痴颠颠的走了之后，柳丝絮，一直矗在原地，像枯萎的树干，找不到，一点光彩。
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在这里究竟站了多久，只知道，伴着太阳光辉的散去，她依旧还是那副表情，盯着，这片她看起来，肮脏的地方，哭泣，抽泣。
终于，夜色渐渐袭来，播开金黄色的云彩，开始了它的统治。
听说，这兖州一带，乱石峰上的夕阳之景，是最美的，可是再美又能怎么样？不可能医的好，眼前这个女子的纠结。
黑夜里，从那小道之中，走出来两个人，一男一女，停在远处，望着柳丝絮呆呆的样子。
“吕四娘，絮儿怎么还是这副模样？你下的蛊不会出了什么问题了吧？”那个男子问道。
吕四娘皱着眉，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只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
“吕四娘，絮儿出了什么问题，我可要拿你是问。”那男子突然面露怒色。
吕四娘吓了一跳：“燎鬼王大人，小姐只是现在如此，小姐的感情太深，她一直在挣扎，这不是我所能控制的。”
“那她好过来之后会怎样？”
“小姐……小姐她不会再记起以前的事了。”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乱石峰山道上，疯疯癫癫，不知向往何处。
远远看去，山道上，一个少年，痞着大步，宛若酒后醉仙，摇摇欲坠，走着走着，他累了，便躺在路中央，呼呼大睡起来。
冷风拂过，尘埃，在空气中，疯狂的飘动，很快，少年的脸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土，少年一个喷嚏，坐起身来，掳去脸部的尘土，站起身来，又晃晃悠悠朝着山下走去。
他边晃，口中边高歌：“我是人间惆怅客，啊哈哈哈，我是人间惆怅客，啊哈哈哈……”
慢慢的，他晃着晃着，居然到了一处悬崖，一旁的巨石上，赫然写着“望夕崖”三个赤红大字，他瞄了一眼，冷笑一声，干脆就一屁股坐在了悬崖口，两条腿来回摆动。
“没想到，这里的夕阳这么美。”少年感慨一句。盯着这落日夕阳，一动不动。
突然，少年叹气一声，口中又念道：“黄昏再美，终要成为黑夜。”
往往越是留恋，越是急速流逝，怎么也抓不住。
往往越是想遗忘，越是不能忘记，怎么也放不开。
伴着这黄昏的地平线，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那个少年，站起身来，张开双手，任由风去吹打他残破的身躯，突然，他脚尖一掂，身子猛的往前一倾，面朝大地，坠入这黑漆漆的悬崖之下去。
乱石峰麓脚下，有一小村落，名为牛家村，村中约莫有二十多户人家，民风极为淳朴。村里人都以砍柴、种植为生，自给自足，也算是一处小小的世外桃源。
洛溪河，宽约五丈，自西向东流淌，牛家村和乱石峰相隔洛溪河两岸，村民时常到这洛溪河打渔、洗衣，生活的十分方便。
这一日晌午，阳光耀眼，白云朵朵当头，枝头麻雀叽叽喳喳，忽有徐风吹过，惹得鸟儿四处乱飞，折下片片绿叶。
乱世峰顶，方才还藏躲在白云之中，此刻已露出庐山真面，气宇不凡，而乱世峰之下，洛溪河如往日般，懒洋洋的缓缓淌流，时时有“扑通”之声，正是那游鱼跃出水面来，呼吸此处的新鲜空气。流水轻抚河岸，伴着滋滋的响声，孕育两边的土地，赋予这个时节生命的气息。
忽然，一声声的吵闹，从牛家村的方向传来，愈发清晰，打破了此处自然的静谧。
只见三个中年妇女，一人腰间揽着一个木盆，盆中置着木棒，边说边笑，朝着洛溪河走来。
其中，最显眼的，是中间那个胖女人，身材较为高大，面色慈霭，她此时表情奇怪，口中说个不停：“昨天我家相公傍晚在这里打渔的时候，好像看到有一个人，从那乱石峰之上，掉了下来。”
瘦女人似乎不信，挑了挑眉：“这乱石峰上，时常有滚石从山上落下来，你相公定是看错了。”
胖女人摇着头争辩：“我家相公眼睛利的很，他应当不会看错的。”
瘦女人嗤嗤一笑：“你家相公上次还说山中有头野牛，谁晓得，近了才知道原来是头野猪。”
胖女人一听这话，以为瘦女人是在嘲笑她相公，嘴巴一厥：“我家相公这次不会说错的，他都帮我讲了好几遍了，他这次不会看错了。”
那瘦女人也不与她斗嘴，只是在一旁笑。
而另一个瘦女人，方才一句话也没有，现在突然扯了扯那胖女人的衣服惊道：“你瞧瞧，那河上，怎么好像有个人在飘过来？”
原来三人已经快到洛溪河，那瘦女人却是注意到了洛溪河上的异常。
胖女人眯眼一看，还真是有个人一样大的东西飘过来。
“快，去瞧瞧。”
三个女人脚步一快，赶到洛溪河畔。
三个女子近了，才看到河里漂浮的，还真的是个人，都吓了一跳：“哎呦喂，是个死人啊，我说我家相公说的没错吧，他肯定是昨日跳悬崖的人，作孽作孽。”
“说不定他还活着呢？”那个斗嘴的瘦女人猜道。
胖女人放下了木盆：“你说，万一是个死人，那咋办？”
瘦女人瞥了一眼胖女人：“你就是啰嗦，死了就埋了呗，该不会是你怕死人吧。”
胖女人咽了口口水，口吃道：“谁……谁说的，我才不怕呢。”
瘦女人又是一笑，道：“那你有本事，就下水去把他捞上来。”
胖女人一脸的倔强和不服气，她没回话，捋起衣衫，“扑通”一声，就往洛溪河里一跳。
瘦女人倒是吃了一惊，其实这胖女人单纯的很，只是想在瘦女人面前争口气。
她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个飘动的人，拉到了岸边，气喘吁吁：“我……我还怕死人？”
那瘦女人不说话，把那个“尸体”翻了个身，原来，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哟，这少年，长的挺俊的嘛，怎么年纪轻轻的，这么想不开？”
她把手放到少年的胸口，那颗顽强的心，还在咚咚的乱跳。瘦女人转头对着胖女人奸诈一笑：“胖燕，他还没死呢，所以，你还是没有证明你不怕死人哦。”
胖女人闻言气得直跺脚：“好啊你，居然跟我耍赖皮！”
另一个瘦女人把这少年扶起身来，皱了皱眉：“好了好了，你们俩就别闹了，人命关天，胖燕，你去村里找个人来把这孩子背回去，顺便换身衣服，免的着凉了。”
那胖女人白了一眼那个斗嘴的瘦女人，拔腿就往村子里奔去。
终于良久之后，来了个满脸胡渣的男子，和那两个瘦女人两三句话之后，就把这个少年背回了牛家村。
想是林枫命不该绝，他万万也没有想到，这望夕崖之下，居然正是洛溪河。当时林枫从望夕崖往下跳去，一头栽进了洛溪河之中，瞬间便晕阙了过去。
他习过三年道法，哪里那么容易，就让这牛头马面，勾去魂魄，他在河上漂啊漂，深夜的时候居然被一颗河畔古树的枝条所拌，也正是这棵古树救了林枫一命，要不然他早就漂到九霄云外去了，这三个女人，也不会发现他了。
等到林枫勉强睁开双眼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这床铺的单子红红绿绿的，十分鲜艳。林枫只觉他的咽喉、鼻腔异常难受，而眼睛酸痛的视线模糊。
林枫摇了摇头，勉强坐起身来，才发现，他正在一间小屋之中。那墙上，只是挂着一具斗笠蓑衣，其余就是白白的三面徒壁。这小屋里，出了林枫躺的这张床，愣是什么也没有。
林枫心口一痛，苦苦的憋出几句话来：“我怎么没有死？哼哼，老天耍我还没有耍够？”
林枫从窗口看出去，外边尽是绿幽幽的一片，大概是天色晚了的缘故，西风吹得这窗纸嗦嗦的响。
他自言自语：“这次不知道我又昏迷了多久。”
他下了床，穿上鞋，一步步走向房门，也不知道，这地方，到底是哪里。
门紧闭着，“咯叽”一声，林枫身子还很虚弱，他右手撑在墙上，左手硬是把这严实的房门给推开了。
一阵冷风吹来，凉意嗖嗖，让林枫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向外看去，又是黄昏之时。
“又要黑夜了。”林枫摇了摇头，勉强跨出门去。
屋外庭院，四方围墙，大门，正对着林枫，右边还有一间小屋，之中两间房，灯火已经被点亮，松柏树，屹立在林枫左前方的墙角，温暖的农家小院。只是落日照的这松柏一丝凄凉，阵阵飘动的树叶，似要掉落，却藕断丝连，仿佛林枫心中不能忘却的痛，一直在左右摆动。
忽明忽暗，灯火之中，晃动着三个人影，只是动的不是那烛光，而是窗纸，林枫知道，这显然是个三口之家。
“哈哈。”林枫仰头笑了一声，自问，他们到底是救了自己？还是害了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