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卷 -- 祭殇（下）
9.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可是，人生又怎能如初见！
志安用手撑着地面，双腿跪在地上，口里呼呼喘着粗气。寒气幻化的烟雾将志安本就苍白的脸映衬的更加的苍白。仿佛是地狱里的白无常一样。
平静的湖面没有一丝的涟漪，寂静无声。寒冬的凌晨也没有婉转鸣叫的鸟儿，有的只是干枯削瘦的枫树。湖面上，一个蓝绿色的羽绒服寂寥的飘荡着。
志安的眼神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只剩下了麻木与迷茫。他的手指紧紧扣着地面，指甲已经不知不觉中扣落，黑泥红血交织在一起，妖异而又恐怖。
哽咽的哭泣声再也无法抑制，志安干哑的嗓子嚎啕而泣，泪水，已经决堤。“依依，为什么啊，为什么会这样啊。”志安瘫倒在地上，蓬头垢发，往常的洒脱与镇定都已消失不在。
“依依，你怎么可以这样的脆弱，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人而去，怎么可以！我说过的啊，说过会照顾你，守候你一辈子的啊。我真他不是个东西，我该死啊！”志安砰砰的向着湖面的方向磕着响头，用力而又执着。
“依依，你爱我，呵呵，你爱我啊。爱我的人和我在一起那么多年，可我却一直没有发现。依依，你为什么不早说啊。我想不出啊，是你给我出主意让我去追林月儿的啊，是你鼓励我催促我去追林月儿的啊。你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不配啊，我配不上你啊。
是谁，在我耳边轻轻诉说；是谁，在我身边静静守候？”
志安额头前的留海遮住了浑浊的眼睛，嘴里开始癫狂的自言自语了起来。
“呵呵，依依，掐指一算，我们认识也五六年了吧。记得，当初刚认识你时，你还是一个留着短发的小屁孩呢。
初一，我们都是班里的好学生，你唱歌好，我主持好。现在还清楚的记得，我们几个排演的非常六加一，在当时是多么的出名啊，连老师都轰动了那么多，别班的学生还慕名而来瞻仰我们的表演呢。还有，我们班当年评选的最受欢迎人物，嘿嘿，我们两个当时可最受欢迎男女的。曾经的一切是多么的美好，多么的令人留恋啊。
可是，上了初二后，我被那些花红柳绿的繁华所迷惑，抛弃了学习，舍弃了信仰。我每天上网通宵，抽烟打架。曾经班里前五的学生变成了彻底的差等生，曾经单纯无知的我变成了深沉洒脱的志安。这能怪谁，谁都不能怪，只能怪自己当初的无知。呵呵，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在你身边的我开始了自卑，我觉得我已经堕落，已经不配做你的，朋友了。你是那么的优秀，那么的光彩夺目，而我，只是一个燃烧着青春的小混混，小痞子。我觉得自己身上全是罪孽，我怕我会拉你下水。
其实，你知道吗？我真正爱的人，是你啊。”
说到这儿，志安挣扎的坐立起来，他呆滞的目光望着湖面，繁杂的内心似乎已经平静了下来。静坐，犹如老僧顿悟，又或似，高僧坐化一般。
“依依，或许你已经听不到了。可我，始终得把真相说出来，即使这真相已经堕落。
其实，在初一时，我便已经爱上了你，深深的爱上了你啊。初一时的我，天真的认为我们可以永远的在一起，可以永远的相处。我没有向你表白，仅仅是因为我们还小，我不想打扰我们的学习而已。初二了，沉沦的我更觉得自己配不上你，觉得自己和你相处会让你也沉沦。所以我假装对你是普通的哥们情感，假装自己不喜欢你，假装自己很花心。呵呵，想不到，我们都在彼此欺瞒啊。我们都自以为是的为对方着想着，自以为是的认为我们那是为对方好。
呵呵，好后悔啊。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便永远回不来了。就比如说，你。”说着说着，志安眼角的泪花已经掉落，平静的目光望着在湖面上飘荡着的羽绒服。志安的嘴角，竟然挂起了一丝微笑。
“依依，其实喜欢林月儿，只是我想忘记你而已，想摆脱我们之间的枷锁，让我们都彼此的自由与幸福啊。
我单纯的认为，只要喜欢上别的女孩，就可以把你遗忘，就可以斩断我们之间的情丝。可想不到，我们竟然被命运玩弄的如此之惨。我们，都是一个个悲剧，都只是被命运操纵的一个个木偶一样。我们走着命运早已安排的道路，自以为是的早已走出轮回。殊不知，我们只是走进了另一个轮回而已。
你隐藏的深，我隐藏的更深。明明彼此相爱的两人，却都在假装不爱着对方；每天都四目相对，可偏偏就是无法在一起！老天，你玩的好游戏啊！”
志安对着天空拼命的怒喊着，拳头也在使劲的挥舞着。
远方的太阳已经出现了一丝轮廓。东方的天空显示出了血一样的红。凄迷而又哀伤。
“呜呜，依依，没有了你的日子，让我怎么生活；没有了你的世界，让我如何停留？
离开了你，我把自己所有的感情都转移到林月儿身上，即使那样效果很低可我还是能够勉强自我催眠。半年前，我和她好上后，便不再与你说话，不再理睬你那忧郁的目光。
那时的心，你知道我有多痛吗？我自卑，我认为自己配不上你，我想让你离开我的黑色的世界，我想让你高兴想让你幸福想让你开心啊！假装不认识的从你身边经过，却在转身的瞬间泪流满面。我，和你一样啊。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你走了，我的世界的支柱也崩塌了，引导我前进的目标没有啦，黑暗里给我指路的灯塔也消失了。呵呵，我的世界，从此以后还有存在的意义吗？依依，你别怕，乖乖等着，我很快就会去找你了。
让我，到下面去弥补我欠你的爱，欠你的情；让我去弥补那早该说可到现在还没说的，我爱你。”
志安说到这里，话音渐渐降低了下去，最后一个字说完后已经寂静的仿若无人一般。
世事总是如此：总是说到再见，才会想起从前；总是等到失去，才会再想拥有。
10.
“呜呜，秦枫，你在哪儿啊，别吓我啊。”刚刚寂静下的城北公园又一次被人打破了安详。林月儿跌跌撞撞的哭喊了进来。
志安听到林月儿的声音，缓慢的转过身子，紧紧盯着林月儿的方向。
凉亭边，少年的尸体早已被冻僵，血液也早已经凝固。志安与林月儿同时注意到了少年的尸体，然后又同时的狂奔了过去。
空间，在时间的面前显得那么的脆弱不堪。
两人同时停了下来，静静的站在了少年的身旁。
林月儿扫了一眼喘气的志安，径直过去抱起了秦枫。泪水早已把脸覆盖，蓬松的头发疲惫的遮挡住了流露出的悲恸。
本应是大哭大喊的情形，此时却寂静的甚于平常。
林月儿坐在地下，把秦枫的头部放入自己的怀中，右手则轻轻的拍着秦枫的肩膀，仿佛秦枫是在熟睡一般。此时的女人，已经陷入了癫狂。
志安见此，也没有吭一声说一字。他跪在地上，使劲的磕着响头，毫不停息。
林月儿突然竖起手指，轻声得对着志安说道：“嘘，宝宝睡着了，别把他吵醒了。”说完便又轻轻摇起了秦枫，仿佛就是自己就是那摇篮一般。
志安停下了磕头，悲痛的看着秦枫与林月儿，感觉到了一股凄凉从脚底直冲上了头顶。他慌乱的向着后面退去，脸色变得苍白，比宣纸还要白。
林月儿不顾吓退的志安，仍是慈祥的看着怀中早已死去的秦枫。她嘴里轻轻的，柔弱的唱着两人曾经最爱唱的那首歌：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东南西北。”
清唱的虫儿飞此时溢满了凄楚，癫狂的林月儿不间断的唱着这首十年前的歌曲。
风云》里步惊云失去孔慈时唱的背景曲就是这一首。
同样的场景，不同的人物；演绎出的情感又是何其的相似。人儿成灰，人儿成疯；虫儿飞，冷风吹。
志安又一次跑到了湖边，他张开手臂，大声狂喊：“啊，老天，为何你要如此对我！为何！”
喊完便毫不犹豫的跳向了湖中，扑通一声，志安也沉进了湖底。
湖边立着一块石头，石头上刻着三个大字：未央湖。
林月儿看到志安沉进了湖底，她把头紧紧贴着秦枫，小声的说道：“嘻嘻，孩子，你看，有只蝴蝶想飞越沧海。嘻嘻。”
11.
平遥日报今天很快被卖得脱销，老板高兴的将那个写下报道的记者提升为了主编。
平遥日报的头版画面，便是痴呆的林月儿抱着秦枫和湖面羽绒服的画面。画面上头，用的加黑的字体写着《二中四学生，三亡一发疯》。文章毫不吝啬的报道着整个场景，甚至将死者身上衣服的牌子都完整的写了出来。据悉，此文还被网络媒体与多家报刊广泛转载，影响深远。
神经病院，一身白衣的林月儿呆呆的望着窗外。她的手里，抱着一个软软的维尼熊。病房外，每天都会传出一首歌的声音。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12.
有些罪，一旦犯了，便无法弥补；有些情，也只能以血来体现深度。
人儿已逝，魂儿相随。血祭，那逝去的情殇。
春去秋来，城北公园的枫树依旧是盛衰交替着。
全书完。
唉，想不到，这短短几千字，却写了我一下午的时间。三个小时，我不停的修改与敲打。终于，完成了啊。当写到林月儿唱虫儿飞的时候，我也打开酷我音乐盒，一遍一遍的听着那首歌。似乎，风云里的情感自己也被沾染了上。
自己的内心，也仿若被震荡了下，我也被这悲伤给感染了。
不管怎么样，第一部中篇小说总算是圆满的结束了，呵呵，累啊。
歇歇，整装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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