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英雄杜香传 -- 第三章 逃跑
山雾中魔鬼飘香杜香握住魅影的手，悄然向侧急走。魅影一开始不愿意，后来却也不挣扎了。
这里的地势愈低，雾气愈浓。也不知两个人走了多久，估计已下降了百十丈了，来到了一段矮树丛生的斜坡上。
“黑牛！”前面突然有人喝问口令。
前面有人喝问口令，显然对面的人已发现了他们，而且可能就在丈外。一动一静，他们都难逃出潜伏在那儿的人的耳目。
两人立即戒备。杜香心中一动，应道：“白羊。”
对方喝黑牛，答白羊也许答对，说不定瞎猫碰上死老鼠，只要答对了就好办，对方一现身，便可动手袭击。
“五湖。”对方又叫。
“四海。”杜香自作聪明地答道。
糟了，这次答错啦，雾中射来三枚枣核镖，一闪即至，山雾之中让人不易看到这种小型暗器。
幸而两人在回答之后，已向下蹲伏，镖掠顶而过，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没有人出现，显然对方也是相当机警。
“我去诱他们出来。”杜香低声说。
“敌暗我明，诱不得，等一等。”
“怎能等？雾一散，我们都完了。”
“这……”
“你等着。”
杜香一长身，急走两步，故意踏草发声。
果然不错，又有三枚枣核镖射来。
“哎呦…”他故意惊叫，其实枣核镖擦身左而过。
人影暴起，三方共有四个人，只看到朦胧的人扑来，难以分辨面目。
“打！”他大喝一声，飞刀连珠飞射，打出了三把，立即拔剑向右急闪，迎击右面扑来的人。
“啊…”有两个人狂叫，前扑的冲势仍猛，冲倒在地呻吟挣扎，像是中箭之虎，躺倒在地面猛烈地滚动。
魅影一跃而起，拔剑叫：“分我一个。”
“咔”一声轻响，杜香削断了一根劈来的熟铜棍，乘势突入，一剑刺入使棍人的心坎。
最后一人还未近身，魅影已狂野地扑到，剑出“星飞电射”，截住抢先进击。
那人用的是双怀杖，左杖“铮”一声侧扫来剑，右杖一抖，前一段杖身迎面点到，两节的杖身抖得笔直。
魅影后退避招，她发觉对方杖上的劲道浑雄极了，不宜硬接硬拼，虽有宝剑也不可大意，因为能使用双怀杖的人，决非庸手，攻势必定出奇地猛烈，而且杖会折向，防不胜防，双手发招不易抵挡。
她刚退，对方已迫近来一记“上下交征”，奇快绝伦。
杜香大声一喝，从侧方射出一把飞刀。
她也在这瞬间，招出“指天划地”接招。
“铮铮！”剑杖接实，魅影斜退两步。
对方“哎”一声轻叫，以手掩住右胁。上身一挺，脚下大乱，右手杖失手坠地。
杜香飞扑而上，那人依然剽悍，左手枪全力架出。
左面雾影中，突然传来急促的叫唤声：“燕兄，有发现吗？”
杜香两人都早已疲惫不堪，怎能再和高手拼命“看样子快到江边了。”杜香跟魅影说。
突然数十枚枣镖闪电射来，魅影躲闪不及中了一镖，伤在左肋，魅影立刻感到痛楚难支，脚下虚浮，镖上有毒，他不能再走了，杜香看见自己的兄弟受了重伤强忍心中痛楚问：“魅影，伤口感到怎样了。”
“痛……痛……”魅影打着冷战说，并不住呻吟。
杜香察看伤势，此镖有毒立刻拿出解药敷上，渐渐的黑气已退，肿仍未消，大力士似的肌肤上，红肿了一大块，看去极不调和，两处创口仍在流白色的液体。
“糟！怕另有治伤的药，仅用解药是不会奏效的。”杜香抽着冷气说。
蓦地，他戒备地拔剑，低声说：“有人来了，忍着些儿。”
片刻，脚步声起自左面，渐来渐近，有人说：“禀主人，要不要派人禀报胡姥姥和龙禅师一声，派人先清除这群不明来历的前来行刺的人？不然很讨厌呢！”
“不用了，反正咱们见一个杀一个，不需人相助，谅这些追随暗毒帮的人，在我们手中也绝难逃命的。”
脚步声从左侧两步左右通过，渐渐去远。
杜香惊出一身冷汗，刚才那人竟然是中原剑客的声音，要是遇上了岂不束手待毙？危险极了。
“歇会儿再走。”魅影喘息着说。
“你……”
“我支持得了，不用担心你……唔！又有人来了。”
这次，脚步声从右面不远处传到，接近至三丈左右，风信子熟悉的声音入耳：“不杀杜香，咱们大事去矣！咱们决不能让他与八面玲珑见面，无论如何，不成功决不撤走。”
“那些中原剑客的鹰犬……”另一人接口说。
“遇上了就格杀勿论，慈悲不得。许大哥，到何处了？”
“不知道。”
“再往前搜。”
脚步声逐渐去远，杜香又出了一身冷汗，低声说：“是暗毒门的人，共有八个人之多，好险！”
魅影突然通体轻颤，颤声低叫：“杜香哥，丢下我，你……你走吧！”
杜香如中雷殛，讶然叫：“老天！你用原嗓说话了，好耳熟，你……”
“我留在这儿，你快……”魅影避开正题凄然地说。
杜香掩住她的嘴，不悦地说：“你这是什么话？你以为我杜香是没有心肝的贱丈夫？
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绝不离开你一步。”
“死一个总比死一双好些……”
“你再说，我可要打你了。”杜香咬牙说。
“我怎能不说？两害相权取其轻……”
“叭”一声轻响，杜香果然打了她一耳光，不轻不重，说：“我不和你废话，闭上你的嘴。”
杜香快速的解下腰带，也解下魅影的腰带接上。江湖人的腰带，通常长有三四匝，妙用无穷，可以用来爬墙、可以捆人、可做兵刃、可以裹伤……背一个人更是足矣够矣！杜香不管魅影肯是不肯，强横地将她背上来，沉声说：“咱们俩已是一条命，你死我奉陪。你的手可以活动，拼起命来你替我照顾上盘，劳驾劳驾！呵呵！你可别睡着了。”
杜香居然还有心情说笑，魅影拍了他一把说：“你真像个亡命之徒，难怪让那些女人又恨又……讨厌。”
“讨厌不要紧，恨却未免严重了些。走也！不可出声。”
他们以地势分辨方向，向下急走。
又降下百十丈，居然发现一条小小樵径，可知附近住有山民。水是生命之源，有居民必定有水。
“好了，快到江边了。”杜香向魅影兴奋地说。
降下一片草原，远远地，他听到隐隐的犬吠声，声源似在两里外，若有若无。
“村镇必在江边，这两里路大概不会有危险了。”他想。
走了三五十步，一不留心，脚下绊着一条不易为人注意的山藤，“嗡”一声怪响入耳，接着奇异的哨声冲天而起，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有人安装了响箭。”魅影紧张地低叫。
杜香不管三七二十一，向下冲出，必须赶快离开险地，响箭升空必定引来埋伏的人。
中原剑客，胡姥姥，龙禅师等人布下的天罗地网，却被杜香二人就这样从他们的指缝间轻易的逃过去了。昆仑山上，没有星，也没有月，黑沉沉的，像是要塌了下来。
夜已深后，四周更是漆黑一片，弥漫着一种令人心烦意乱的窒息气氛，没有人喜欢这样的黑夜，更何况此时昆仑山中依然充斥着浓烈的杀气。
沿着一条山谷，自西北而东南飘来两条人影，在昆仑山的一角，山风掠过，遍地松涛，整个的山谷好似变得有了一些生气。
蓦地，一声怒啸从山谷深处冲霄而起。
刹那间，原本没有生气的山谷，忽然又一阵火光串起！……
此时，昆仑山中忽然变得热闹起来，山谷中忽然出现一条火把组成的长龙。
魔鬼飘香此时的压力，像是压在身上的一块巨石，才被一阵喘息之声惊醒的魔鬼飘香忽然感到头脑一阵晕眩。
魔鬼飘香和魅影两条黑色的人影，一直相互依偎着，高一脚，低一脚，重一步，轻一步地从深谷之内，慢慢挪动着移了出去。
忽然，一个跄踉，两个人脚下一虚，身子向前猛然一栽，收势不住，冲出丈远之外，“轰！”的一声，滚作一团。
“唉哟！”两声，摔得实在不轻。
半天之后响起一声苦笑，其中一人道：“杜香！我实在不行了！”
另一个，仰天发出一阵惨笑，恨声道：“天呀！想不到你我二人会在这昆仑山内，阴沟里翻船，中了毒书生诡计，差点死于此地，恨呀！恨呀！大哥，我好恨呀！……”
话声未了，魔鬼飘香忽然单掌一举，向身侧一棵碗大的松树击去。
掌力落到树上，那仅只碗口粗细的松树只微微地动了一动，竟毫无损伤。
魔鬼飘香惊天动地的功力，这时连一株小小的松树也伤不了，岂不成了天大的大笑话。
魔鬼飘香脸上一阵痉挛，颓然叹了一口气，道：“完了！我们今天真的没有活的希望了！”
谁能想到两人刚刚逃出中原剑客，胡姥姥，龙禅师等人布下的天罗地网，竟在昆仑山下的懒龙谷内，中奸徒毒书生预先布置的奇毒，落得有力难施，狼狈逃窜。
这时，二人毒性已发，看来只有葬身于此了。
魔鬼飘香此时怨气冲天，恼恨不已。
躺在魔鬼飘香怀里的魅影却是非常宁静的，淡淡一笑，道：“二弟，事已至此，恼怒何益，本来身在江湖尔虞我诈，今天落到现在这样凄惨，在江湖中谁都难以逃出的一个轮回，你还有力量奔跑吧，你现在放下我一个人去吧，将来还有机会找到毒书生报得今日大仇。”
魔鬼飘香惨然一笑，道：“大哥胸襟如海，视死如归，小弟真是不如你远甚了，如果我肯听大哥的话，不将八面玲珑气走，我们又怎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话声一顿，杜香叹了一口气又道：“大哥，你歇歇，过一会我们一起出谷，看看今天是不是真的点背到没有一点生机。”
魅影忽然笑道：“二弟，你真的以为我应该是你的哥哥对吗。”
魔鬼飘香似是受了先前魅影慨然的感染，没有听出魅影话中有话，轻松地一笑，道：“大哥，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我都会说您是我的老大哥的……”
跟在身后的魅影忽然停下了脚步，魔鬼飘香也止步回头道：“大哥，你有什么话要说？”
魅影伫立在那里道：“我要告诉你一句话。”一顿，正色道：“我是你的姐姐，你应该叫我姐姐！”
魔鬼飘香哈哈一笑道：“我不信！”魅影忽然从脸上揭下面具，魔鬼飘香仔细的看着这张无比动人的女人脸，过了一会魅影将面具重新戴上，二人相视一笑，默契于心。
魔鬼飘香举步走近一棵大树，惊咦一声，道：“大哥，下面有一个洞穴！”
说着，人又走了回来，扶起魅影道：“如果运气好，说不定我们都有救了。”
早已累得脱力的魅影倚在魔鬼飘香胸头上，两人一步一拖地向那个洞穴走去。
洞穴中居然好像是有人类居住的，并排三间石屋，刚一进来就是这个洞穴的正厅。
厅中桌上放着一盏油灯，火苗因为有人走动而窜起，桌旁赫然坐着一个身穿黑袍的老人，发出一声阴笑道：“二位果然名不虚传，功力高绝，中了毒书生的‘毒蜂毒’，居然还能支持到现在，可敬可佩！”
二人先是一怔，接着对视了一眼，魔鬼飘香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抹诡秘的笑容，也不知他哪来的气力，大步进入洞穴内，在那老人对面跪了下来。
魅影看的一怔冷笑一声，忽然道：“暗毒老鬼，你等在这里，意欲何为？”
那黑衣老人哈哈狂笑道：“我暗毒之主一生研究毒草，毒死了世上英雄无数，今天居然遇到了罕见的对手，不过，你和我的徒儿与我依然有缘，今天特为你们送解药来！”
魔鬼飘香哈哈大笑问魅影道：“大哥，你会吃这粒药丸吗！”
魅影推座而起，刚要发怒，暗毒之主已经带着一阵大笑，飞射出屋，笑声渐走渐远，终至消失不闻。
魔鬼飘香站在那里怡然而笑道：“哥哥，没有想到，我师傅竟就这样走了。”
魅影走近杜香身旁，笑道：“二弟，你不会笑我太自私吧！”
魔鬼飘香诡秘的笑道：“你一向正义为人，自然见不得暗毒之主这样的黑道老魔，理应如此，才是大英雄的本色。”
魅影惨然一笑，道：“只是！他只留下了一粒药丸……”
一语未了，忽然翻手一指，点了魔鬼飘香的软麻穴。
魔鬼飘香杜香一愕，道：“大哥！……”魅影却不让他说话，一抬腕又点了魔鬼飘香杜香的哑穴接着压开了杜香紧闭着的牙关。
魔鬼飘香睁大着眼睛似乎想要说话，却说不出半句话来，他此时心痛到了极点，也心急到了极点，想不到这位结拜姐姐，在这时候会对他下起手来。
正当他心急如焚，却难以开口说出心中想要说的话之时，忽然觉得喉中被魅影送入一物，一股辣椒之气滚喉而下，落入肚内。
同时，耳旁响起魅影的声音道：“杜香，请你原谅姐姐不得不用这种手法对付你，要不这样做，我知道你绝不会服用这颗解药的。”
敢情，魅影已经将暗毒之主留下的唯一解药让魔鬼飘香吞入腹中，魔鬼飘香一阵焦急将药丸只压在舌根之下，他早就知道两个人身上的毒书生的毒蜂毒早就被暗毒之主给解了，解药就是那屋中桌子上的两根蜡烛，师傅留下的药丸其实是为了解魅影身上中的中原剑客的毒龙镖上的剧毒的，可是现在魅影强行的要将这粒药丸吞入自己腹中。
魅影话说完，仍未将魔鬼飘香的下颔托回，又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瓶，倒出一粒清香扑鼻的红色药丸，托在掌中，向着双目圆睁，泪珠滚滚，作声不得的魔鬼飘香又道：“二弟，这是姐姐自制的一粒‘无极丸’，有固本培元，增强功力的奇效，二弟身上所中奇毒如果未解，这一粒药丸可以保你半个月时间不会毒发身亡。”
单指一弹，那粒“无极丸”化作一道红光，射入魔鬼飘香口内。
这时，魔鬼飘香已是激动得全身抖颤不止。
而已经开始毒发的魅影这时才勉强的发出指力，托回魔鬼飘香的下颔，又解了他的穴道。
魔鬼飘香大号一声，抱往渐渐倒下的魅影，哭道：“大姐，你……你……怎么不叫二弟说话啊！”
魅影的功力虽然比魔鬼飘香要深厚几分，由于已存必死之心，一鼓作气，消耗体力甚多，现在再也支持不住，身中一软，倒在魔鬼飘香臂中，笑道：“我不行了！”
魔鬼飘香急叫道：“大姐，振作起来，我抱你去找我恩师求医去。”
魅影苦笑道：“二弟，你别忘了，你师傅只留下了一粒药丸，而我，他是根本就不想救的。”
可是事实上，暗毒之主早就已经把二人身上的毒蜂毒给解开了，在魅影渐渐闭上眼睛的一段时间，一经魔鬼飘香说明，魅影的脸上出现一抹红晕，但是，哪里还有后悔药可以吃，魔鬼飘香现在服了本来是给魅影预备的解药，反而中了解药里的剧毒物质，幸好接着魅影给他服下了无极丸，否则魔鬼飘香也要葬身在这个古洞之中，现在，只要在功力未恢复之前，不发生其他变故，魔鬼飘香是死不了的了。
尽管如此，以魔鬼飘香杜香的淳厚心性，眼看着义绝千秋的姐姐魅影，阴差阳错的行将毒发而死，自己竟是束手无策，怎不伤心欲绝？不由抱住魅影的身体感愧地大哭起来。
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
魅影忽然笑道：“二弟，我问你，我死之后，你能不能号召江湖英豪为我们报仇？”
魔鬼飘香点头道：“姐姐，如果姐姐死了，江湖英雄依然还是分裂局面，我不知道能不能激起他们的同仇敌忾之心，一鼓消灭峨嵋三派联盟，替姐姐报仇，一场武林浩劫如何能拼我一人之力消弥，姐姐，我如何做才好啊？”
魅影“唉”声一叹，低缓地道：“二弟，姐姐一死百了，你活着的责任，却是无比的艰巨，你要勇敢地活下去啊！”
魔鬼飘香对着即将咽气的除了恩师暗毒之主和师兄八面玲珑之外唯一的一个好朋友，不觉豪气如云，朗目精光电射，昂首扬声道：“姐姐，二弟答应你，我会坚强地活下去，为你，也为天下全武林！”
魅影的脸上绽开一团笑容，探手向怀中摸去，道了一声：“这…”
一口气接不上来，头一垂，就这样死在魔鬼飘香的臂弯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