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江湖奇侠传 -- 第三十一章 金面神丐
第二日，正午。
一群小叫化子，远远地在天桥的另一头，守着候着。能够出入西湖山庄的，都是一些有钱的大爷，若是遇上了他们高兴，赏钱自然会比别处丰盛；当然，若是遇上了他们不高兴了，马鞭皮靴下来也是丰盛的。富者贵贫者贱，自古皆然。
这是宋真宗大中祥符元年（1008年）十月初七正午时分。
有两名桥夫抬着一顶小桥，走过天桥，停在西湖山庄门前。桥帘掀起，走下来一位紫衣女子。这紫衣女子看上去有些古怪，她一身紫衣，紫纱蒙面，紫色大髦，就连手上也戴着一幅紫色手套，从头到脚，用紫色包得严严实实的，只留着一双笑中带威，水灵灵的眼睛。她就是应该在问情谷等待萧伤等人解救的歌姬裴琴，但看她的衣着发式，却还是未出阁的姑娘打扮。独身一个女子，就这么闯进这种三教九流之地。
裴琴一步一步的走入西湖山庄，气宇不凡，旁若无人。竟令得那两名见多识广的大汉也不敢多问一句，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进去。
进门之后，迎面出来一个中年人，殷勤地问：“夫人……小姐……”他顿了顿，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才是，忙改口道：“你是要找人还是？”紫衣女傲然道：“我要先找一个人，然后，还要与你们李庄主谈一笔交易。”
……
过了许久，那门口的两名大汉突然看到那紫衣女竟被他们西湖山庄新庄主李铜彪恭恭敬敬地从花厅送出来。送到滴水檐前，那紫衣女回头道：“好了，你不必送了，我不想太过张扬。”李铜彪忙道：“是、是、属下遵命。”
不知何时，西湖山庄门口，散落着四五个头戴笠帽的小贩，竟无视西湖山庄的威严，在门口摆开了小摊。那门口的两名大汉正待驱逐，见那紫衣女已经出来了，连忙又重新站好了。
紫衣女走出门来，虽然她要找的人不在这儿，不过，她总算知道对方的下落，又顺势收了西湖山庄为羽翼，也算不虚此行了。
谁知走到门口，她腰间的宝剑忽然动了动，嗡鸣起来。紫衣女忙转身去看。正此时，数点寒星从门外的四名小贩的手中发出，直袭紫衣女等人。那两名庄丁和那几名桥夫，哼也不哼一声，就死了。与此同时，那四名小贩从扁担中抽出兵器，叱道：“妖女纳命来！”声音娇嫩，竟也是一群女子。
她们正是富贵夫人的十三个女徒中的几个。来此的目的就是要擒获翡翠皇派来的使者。
暗器交叉，已封住对方的上中下三路。好个裴琴，骤逢惊变，身形疾转低头，扯过身上的大髦拦在身前。那大髦不知是何物所制，飞针射在大髦上，竟纷纷跌落。手未放下，对方长剑已到，使的竟是正宗的夺魂剑法。一招“越女追魂”直取紫衣女面门，另一人“素女拂尘”横扫她双足。黄衫飘动，霜刃锋利。
另两人身着一青一白，使一对分水刺，功力似更胜一筹。兵刃中有“一寸短，一寸险”之言，兵刃越短，就越难以对付。
裴琴面对四人急风骤雨般地狂袭，没有时间拔剑，只得连连退却。紫衣女的武功原在对方之上，无奈此刻绝抽不出空来取出兵器。只是这紫衣女虽败不乱，脚踏方位，步法微妙，对方四人虽手持兵器，竟也一时伤她不得。
时间一长，紫衣女只守不攻，以一敌四，未免显得有些吃力。
紫衣女见势不妙，一咬牙，退后三步，直到空出双手，便向敌人剑刃上抓去。她双手戴着金丝手套，不惧兵刃，将双剑一夺，一递，正挡住两柄分水刺。双足连踢，又然跃起，她自己再落下时，已从腰间抽出一条软剑来，“啪、啪、啪、啪”连响，已经打得那四名女子猝不及防，东倒西歪。
这时紫衣女再次跃起，正欲故伎重施，不料对方那一名白衣女子见此情景，却不顾一切地扑上来，抱住她的双足，紫衣女身子失衡，软剑便斜了。紫衣女一脚踢飞一个白衣人，便欲痛下杀手。
桥上原有几个小乞儿，方才见打斗激烈，早逃开了。有一个八九岁的小乞儿，逃得太慌，竟逃丢了一只破布鞋。实在舍不得，又悄悄地蹑回来去拣。正此时，觉得有东西从空中落下，不由地手一伸，那东西来势很大，压得他一交坐倒，撞得屁股好疼，顾不得爬起来，先看手中，原来是一个死去了的女尸。那女尸本来是闭着眼睛的，刚才被抛得一上一下的，此刻却忽然睁开了双眼。粉妆玉琢似的脸儿上犹留着两滴泪珠儿，忽然又诡异的一笑，露出两边的小酒窝来，显得可爱极了。
那小乞丐爬起来，方在不知东南西北时，只听得耳边传来一片喊声，也不知她们在叫些什么，吓头将头缩了一缩。眼见前面这两伙人打打杀杀，犹如凶神恶煞一般，低头看这女尸笑得如此灿烂无邪，不禁抱紧了这女尸。那小乞丐却抱紧了女尸，反向另一边桥下跑去。
裴琴脸色铁青，她素来行事心狠手辣，只有她惹别人的，谁敢惹她。这四人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岂有轻饶之理。方才没有兵器不好下杀手，现在正好腾出手来大开杀戒。
青衣女见此情景，咬牙叫道：“骗子裴琴，我们与你拼了。”
裴琴冷笑一声：“天仙楼门派的，你们是自己找死。”说着，软剑一挥，打向青衣女，天仙楼其余三人，也纷纷围上。
裴琴想起方才的事，最是恨西湖山庄的人坐视不理，冷笑一声，软剑挥出，指东打西，却冷不防左袖中暗飞长索，正卷在一个白衣女颈中，裴琴紫衫飘飘，在空中一个转身，绕过一个桥墩，顿时用衣袖将那个白衣女勒紧在桥上。
青衣女大叫一声：“师妹－－”见裴琴左手用力，右手之力便轻了，青衣女深得富贵夫人武功之精要，见此情景长剑刺出，在空中连划几个圈子，缠住裴琴的衣袖用力一夺，裴琴的衣袖竟被他斩断脱手飞去了。青衣女正自得意，两枚鱼鳞小刀已随长袖射来，青衣女躲避不及，急忙中将头一偏。一枚鱼鳞小刀原射向她咽喉，却划伤了她左颊，另一枚则射中了她右肩。青衣女眼见动手不过几招，已方已是一死一伤，剩下两个师妹武功只有更加不及，今日之事，已经不遂。忍痛大叫一声：“散－－”
两名较年轻的黄衣女听见叫声，立刻向左右分散逃开，青衣女也一个翻身，向后逃去。裴琴冷笑一声，不去追赶，反而冲入西湖山庄，厉声叫道：“李铜彪。”李铜彪忙跑出来道：“紫色自由星有何吩咐？”
裴琴冷笑道：“李庄主，刚才我在外头与人打斗，你竟敢不出手？”
李铜彪忙道：“属下不敢，属下原本要出来的，只是无令主吩咐，恐出去反碍了令主大展神威。以令主的武功，对付这几个天仙楼的弟子，何在话下。”
裴琴哼了一声，知道此人新收，并不忠心。只是现在正要用到此人，且先忍下了，只是说：“你马上派出所有弟子，给我搜那三个天仙楼弟子。”心中暗道：“待我安顿后面的事，我让你知道我的厉害。”拂袖而去。
裴琴正往前走时，一转头，目光掠处，见巷口有一角青衫飘过，她脸上顿时升上一股杀气，追了过去。
裴琴眼见方才那伏击自己的青衣女身影在巷口掠过，便追了上去。青衣女原也是循声而来，不料却先被裴琴发现了自己的行踪，追了上来。她自知自己孤单不敌，连忙逃跑。
裴琴冷笑一声，紧追不舍。青衣女慌不择路，竟逃进了一条死巷，等她发现不对想回头时，已经来不及了。眼见裴琴带着一种猫戏老鼠似的得意神情慢慢地踱了进来。
裴琴笑道：“你是天仙楼富贵夫人的弟子，武功不错，看来，是四天仙中人了。嗯，金容，李秀，沈红都已经死了，这么说，你是赵言了。我本想放过你，不过，既然你这么急着要与你的师姐们做伴去，我就好人做到底，成全了你吧！”
赵言怒目圆睁，骂道：“裴琴你这个女魔头，你做恶多端，欺骗萧伤，将来一定不得好死。我就是变作厉鬼，也要来找你报仇，”
裴琴哈哈大笑：“这你大可放心，有道是好人不长命，恶人活千年。我怎么死，你不用操心，还是想想自己今天怎么死吧。”说着，取出三枚寒光闪闪的小针，笑道：“这三枚富贵金针，就算是我还给你的。嗯，这第一针，先刺在哪儿呢？可不能让你马上就死。你瞪着眼睛看我作什么，你的眼睛可挺美的呀。这第一针，就先刺你的眼睛……”
赵言大叫一声，不顾一切欲向外逃去。裴琴双腿一剪，已将她踏在地上，冷笑道：“往哪儿逃呀！”一针就向她右眼刺去。赵言发出长长的一声惨叫，叫声未完，裴琴已是尖叫一声：“什么人，竟敢暗算本座。”
裴琴手中的富贵金针正要刺向赵言的眼睛，忽然手被什么东西击中，痛得她金针落地，不禁又羞又气，仔细看那暗器，竟只不过是半块鸡骨头。心中一惊：“什么人有如此功力？”
正待细寻，就听得一声长长的呵欠：“是哪个小乌鸦乱吼乱叫，扰我老人家吃东西。”
裴琴回头一看，见一个满脸腊黄的老乞丐从墙边懒洋洋地站起身来。裴琴大吃一惊，方才这巷中除了她与赵言之外并无旁人，这老叫化子从何而来，何时躺在墙边，自己竟毫无觉察。待得仔细看清楚了对方之后，惊转为惧，骇道：“金面神丐！”连忙退开三步，放了赵言。
赵言一听，救星竟是当今武林中辈份最高，武功最强的金面神丐，当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自从武林中万人敬仰的不禅神僧在去年少林一战中遇难之后，金面神丐金炎就是世外三仙中唯一在世的人了。她知道金炎为人嫉恶如仇，犹为痛恨翡翠世家中的人，而眼前的裴琴，就是翡翠世家家主翡翠皇的侄女，忙叫道：“金老前辈救我！”
金炎看了她一眼：“你是天仙楼富贵夫人的弟子？”
赵言忙道：“正是，晚辈赵言，家师天仙楼主富贵夫人，此次参加行动的十三个姐妹都已被翡翠世家中的紫色自由星裴琴所害，只余我等八个姐妹，犹受这女魔头的残害。今日若非前辈救我，我……”话未说完，已是泪流满面。
金炎冷冷地看着裴琴，道：“小魔女，当年打烊灯带着你为害天下，你就是翡翠宫独霸武林计划的最大帮凶，作恶无数，欺骗萧伤的感情，残害正道武林人士。人说你口蜜腹剑，笑里藏刀，最擅长逞毒计，设阴谋害人。如今看来果然不虚，你见到老乞丐毫无悔意，反而继续作恶，今朝落在了老叫化子手中，我便要为武林除一害了。你的主子打烊灯呢，又躲在哪里。”说着，逼前了一步。
裴琴退后了一步，忙叫道：“金老前辈，您且听我解释。”
赵言忙道：“金老前辈，这妖女最擅长花言巧语。颠倒黑白，老前辈休要受她蛊惑了。”
裴琴急道：“金面神丐名震天下，岂会不容人讲理吗？”
金炎冷笑一声：“老叫化子这一生从不受人花言巧语，也从不与恶人讲理。你若快说出一个正当的理由，我就让你死个痛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