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九、此时此夜难为情
☆ 易微：
怅然若失，现在我总算明白了这个词的具体含义。从孙策的书房出来，我失魂落魄的往厢房走去。呵，真是讽刺啊，历史怎么会为了你一个小人物而改变呢？小乔和周瑜，才是英雄美人天作之合。易微啊易微，你究竟在奢望什么？况且，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一个人在单相思些什么啊？两个人叫相爱，一个人就叫白日梦，叫妄想，叫不自量力了。我拼命的甩着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着，那不是爱，只是倾慕罢了，只是，只是一个几千年后的女子遥远的思念罢了，又或者，那什么都不是。
周身袭来微凉的寒意，我抱紧双肩，迷惘的四下张望。原来我根本没有回厢房，而是莫名其妙的走到后花园来，暗自神伤。这一出神，就是好几个时辰，直到现在暮色四合才被冻清楚，否则，我还不知道要迷糊到何时。要是看到我现在这副德行，林落铁定会将我骂个狗血淋头，让我断了这无聊的念想。
“哈哈，易微你这个笨蛋，瞎想什么呢！”我一跃而起，为自己大气。尽力摆出微笑的姿势，我大步朝前迈去。脚下的触感很奇怪，像是空无一物啊？还没来得及思考，我整个人就坠了下去，紧接着，身体狠狠摔在坚硬的石阶上，并就势滚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剧烈的疼痛惊醒，周围是漆黑一片。脑袋昏昏沉沉，还掺杂着神经抽动带来的刺痛。我摸着黑想站起身来，正要用力，却“嗷”的一声惨叫。好疼，疼的几乎要昏死过去，我的脚好像是不能动了。我愣愣的坐在地上，倒抽着凉气。好倒霉，好荒唐，又好委屈，空无一人的花园里，我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难过，放声大哭。
“姑娘，你没事儿吧？”
嚎啕哭声瞬间转化为伤心地哽咽。“我……我脚好痛，走……走不了了。”我支吾着。
“你是……易微？”我疑惑的抬头看去，黑暗中只能看清那一双如寒星般的眸子，不过这也足够了。
“周使君，”我应着，“我没事儿，你……你先回去吧。”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看见你，我这么狼狈，这么无助，这么软弱，不想要被你看见。
“不是说脚痛吗？不是说走不了吗？这就是你说的没事儿吗？”周瑜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我怯怯的听着，除了抽噎，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我送你回去。”他看着我红肿的眼睛，和缓了语气。
“不……不劳使君……打发……打发下人来就……就可以了。”颠三倒四说了好几遍，总算说清了意思。如果心是一片湖泊，那么你就是尖锐的石子，你的每句话，每个动作，每个笑容，都是往湖心扔下一颗石子，惹起一片疼痛的涟漪。
“是在生某的气吗？”他的口气更加温柔了，似乎夹杂了宠溺的味道。我感觉他似乎是靠着我坐了下来。“既然如此，那公瑾就陪你坐到天亮好了。那时，自有下人寻你。”不用看，我便能想象到他唇边挂着的促狭笑容，双眉美好的弧度。
周围好安静，似乎连虫鸣都听不真切，月亮，不知何时挂在了天边，洒下一片清辉。我低着头抽泣，周瑜坐在旁边，不急不躁的等待着。能感到，他的目光，清澈而透明，默默地注视着我梨花带雨的脸。终于，最后一声哽咽被我憋回了胸腔，现在，我总算彻底冷静下来，调整着气息。
“哭好了？”他侧过头询问，脸上，挂着我从未见过的温煦神情。
“哭好了，我们就回家了。”他姿态优雅的站起来，俯身抱起了我。
我的心跳似乎骤然停止了，从来，从来没有这么近的靠近过他，我屏住了呼吸。他的怀抱那么暖，暖得让我想沉沉睡去，不愿醒来。他的气息那么恬淡，好像有他在身边，再天翻地覆也无需担忧，再漫长的时光的时光也变得短暂。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心跳有些快，他的步子也刻意的放缓，我探寻的抬头看去。他目视前方，清俊的脸浸润着月光。
“公瑾莫不是长了三只眼睛？姑娘何以看得如此专注？”
我登时红了脸，想躲又没处躲，只能尴尬的擎着头。稍一放松，就会靠到他身上了，啊啊啊，这距离实在是太……
“累了，就睡吧。”
这种温和的声线真是冷面人所发出来的吗？这家伙怎么转性了？该不会是又在做梦吧？周瑜似乎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露出了明朗的笑意。
“对了，某对姑娘的确是刮目相看了。”
头顶的月亮毛茸茸的，给周瑜的脸打上了昏黄的柔光，这一切都那么不真切，那么不现实，却又那么幸福，幸福得让我又一次没出息的泪水盈满眼眶。泪珠儿在眼睛里打转，不甘心的掉落，似乎都能听到清晰的“啪嗒”声。我小心翼翼的把头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安静的闭上了眼睛。
那是一场舒服的令人心醉的睡眠，那么安全，那么温暖……
★ 林落
我知道着现行装，不能做出太夸张的表情。于是，我做心碎状，身体稍稍踉跄了一下，眼睛流露出极其失落的表情。
刘备见我如此，急忙开口：“林姑娘万不可如此，丞相向玄德提亲因公佑假托之名将错就错，而且我并未答应。”
关羽捋捋胡子：“小娃，我大哥的确未曾答应。只是说听夫人提起你已订了亲，对丞相也只是说待回来确认后再行回话。”
曹铄……不是后来病死的那位么……若是曹丕，我考虑考虑也并不是不可能。不对，他后来也病死了。果然，曹阿瞒演绎了古代版的二十五个孩子一个爹，重量不重质。嗯，我国要求计划生意还是合理的。
林落……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行！反正我就是不能嫁！
没有时间顾忌面子了，我的眼泪“唰”地留下来：“大人，小女子已没有家，只愿效一己之力，平天下，择良人。本以为找到大人，终于安定下来，大人若真要将小女子送入虎口，小女子宁愿一死以明志！”
张飞急了：“这小娃瞎说什么！不愿嫁便不嫁，你死啊死啊多晦气。我本与大哥说不来投奔曹操，可实在无法。你若不喜欢他的小儿，另择爱郎便是！”
虽了解张飞对曹操积怨已久，我却仍是感激他这一番仗义执言。我拜个万福：“张大人说得是，小女子感激不尽。”
眼泪在腮上未干，刘备左右为难地看着我。我知道，孙乾顺口编的这个身份给他出了个太大的问题，在曹操面前既然已说我是他妻妹，那我便真如他妻妹一般。这一嫁一娶，着实不易。刘备环视一周，忽然见到久久不曾开口的孙公佑。他找到救星一般地指过去：“公佑！备才想起，你不是还没有成家么！这林姑娘冰雪聪明、花容月貌，便由我撮合你俩吧。”
孙乾还没开口，我恢复面对生人的表情，尽我平生所能之冰冷，狠狠地瞪了孙乾一眼。
然后，我清晰地看到，孙乾浑身打了个激灵，一下子跪在地上：“主公饶命！”
我收回目光，还未来得及继续刚才的楚楚可怜，却已和关羽的目光撞个正着。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这小娃不是早就自有心思了么，呵呵。你自负学富五车，对天下局势了如指掌，却未说一开始就想投奔我大哥。反而，你去常山找子龙，找到后，又对一心赞许大哥仁义的子龙劝导不已。若是一开始你便欣赏大哥，为何要去找子龙，一路颠簸？若是你不知道大哥，又为何只叫子龙依他心性行事？我看，你是慕子龙少年将军之英明而去，而后共行一路，才做的打算。”
自以为完美无缺的计划，却生生让人揪出个缺点来。我调整状态不及时，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刘备恍然大悟：“林姑娘，你……”
张飞抚掌大笑起来：“你这小娃，也不害羞。不过，我张翼德倒是头回见到这样性情豪爽的女子，难得！难得！子龙少年英雄，你却也不孬。依我看，便叫大哥撮合这门亲事。打下下邳，正好给你们办喜事，是不是随了心愿？哈哈哈……”
见我不反驳，刘备便也默许：“子龙年纪还轻便已丧妻，虽说‘妻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但我壮志未酬，恐怕以后也没有机会为他续弦了。这一来，倒是两全其美。”
两全其美？不，只是我一方高兴。赵云若是知道此事，还不知道要怎么郁闷呢。
张飞凑热闹：“大哥，我这便叫子龙去。”
刘备摇手：“不必，刚从丞相那里出来时，我便已叫他到帐里来商讨攻下邳的筹划了。曹公并未拿我们当自己人，两军交战，曹公不想损自己的一兵一卒，却将攻城战最艰难的部分交给我。我心意已决，子龙刚回来，就由他充当先锋，先行攻入。”
我心下一惊，而帐外，赵云的声音仿佛是为了证明刘备说的话一般出现：“赵子龙参见主公！”
帐帘掀开，刘备迎上去：“子龙，曹丞相的水计，可听说了？”
赵云点点头：“已听说了。”
张飞这才反过劲儿来，不依不饶地大喊：“哥哥，这可不公平！子龙兄弟刚刚回来，你便把这任务交与他。我在这儿闲暇数日，骨头都松开了。这活儿可不能错过！”
关羽也不示弱：“大哥，云长也愿前往！”
可怜赵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先是看着刘备，后来听见关张二人的宣战后，目光便慢慢游移。移到我身上时，也许是他讶异于我的眼泪，他微微一怔，再回过神来，便把头转了过去。
刘备安抚两人似的：“子龙远道而来，这个任务理应交与他。他的武艺我清楚，一定会完满而归。”又转向赵云：“子龙，这次水淹下邳后，丞相把攻城任务交与我。我想，这个急先锋便由你来做，你意下如何？”
赵云大喜过望：“子龙谢主公信任！”
张飞急了：“呔呀呀呀呀！气死我也，这媳妇你娶，我并无意见；这先锋也是你做，可是愁杀了我！”
我并未料到张飞会这样直接地把话直接挑明，望向赵云时，他也是一脸愕然。
刘备见气氛不对，便让我们几个先各自坐下。他离赵云最近，便将我怎样路遇曹操、公佑如何编纂谎言以及下午的提亲一一向赵云说明。说到最后，他拍着赵云肩膀——
“你与林落姑娘一路行来，本来就更加熟稔。若是他人，我并无资格说这门亲事，但现在，外人都道林姑娘是我妻妹，我便是想不管也不成了。这林姑娘冰雪聪明、花容月貌，便由我撮合你俩吧。”
赵云不语，低垂眼睛，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刘备继续游说：“我知道你夫人已经去世，你奔我而来，我不知道有多高兴。可是，这天下未定，你我壮志未酬，以后若是再续弦，恐怕也没有这等机会了。子龙，你意下如何？”
赵云起身：“主公，恕子龙难以从命！”
